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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有緣

鶴丸很是喜歡同主人玩耍, 對於它來說彌生沒有比一條大海魚重上多少,當然很是願意讓主人坐在自己背上一起飛翔。原本打算朝偵查方向培養卻因為愛寵體格太大而不得不放棄的彌生驚喜的發現了信天翁的另一種用途,主寵兩個一下子飄大發就跑到了火之國東部的海麵上樂不思蜀。紅發少年坐在白色海鳥背上, 看到密集的魚群就會和愛寵一起衝入水中抓魚玩。抓到的魚太多一時吃不完,彌生乾脆把它們塞進卷軸打算當做送給族人的手信。

他們在這片海域玩了幾天, 彌生一直等待的水之國忍者終於從迷霧中出現。拜之前建立密林之城所賜,彌生剿匪都已經剿出經驗了,他照著明顯是首領的三個忍者扔出封印術, 先把活口人證留好, 剩下的全部斬殺——反正也要去當和尚了, 念一本經給佛祖聽是念, 念一遝經給佛祖聽也是念, 就跟女孩子們說的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一樣, 他乾脆一次把孽作到位,省得白頂了個“殺孽重”的名頭。

明明人家脾氣很好的!

滕吉這幾年一直窩在漩渦族地致力於詛咒侄子, 然而彌生越來越活蹦亂跳,搞的事也越來越大,讓他不得不把目標轉移到對漩渦內部的控製上去, 然而又有姬君水戶攔在他麵前讓他諸事不順,無奈之下隻得走了最下策——暗地裡同水之國流浪忍者之類的組織眉來眼去,有事沒事從自己人身上揩點油發些小財。

族老們有心廢掉他, 但一是沒有抓到把柄, 二是幼主年齡太小, 這才不得不容忍滕吉像隻癩□□一樣上躥下跳四處惡心人。對於彌生而言, 趕走這個惹得全族公憤的叔叔並不難, 但必須抓住切實的證據來證明滕吉勾結外敵,一味強硬動手並沒有什麼好處, 隻會讓不明情況的人惡意猜測,進而被有心者鑽空子利用。

漩渦族人對於乘著忍獸從天而降的少主接受度良好,看到他拎著的幾個水之國忍者後很多人心照不宣的交換了眼神,默默將滕吉的黨羽堵在中間。彌生把抓到的三個活口扔在地上,先放了鶴丸自由,這才乖巧的問候了已經擠進第一排的族老們。

當初送彌生去千手族地的獨臂老者很是欣慰的是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小子!長大不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離開族地四年,當初小小的紅發團子已經抽條長成了漂亮的小楓樹,老者們感歎時間流逝之快時也不免操心起少主的終身大事。

當下就有脾氣耿直的族老直接問少年有沒有看對眼的妹子帶回來,以他今時今日的家底,哪怕是將軍家的姬君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彌生萬萬沒有想到回家遇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被催婚,忙不迭的把要去清涼寺修行的事說出來,同時表示就算離得遠了點,但寺廟裡又沒什麼可操心的,並不會影響他對領地的控製。

既然這是大老板下發的任務,老者們也就不再糾結那麼多,反正少主剛滿十六,就是再過十年二十六的時候討老婆也不算晚,先帶領大家把日子過好也行!有實力才有底氣娶得好妻不是。

竟然沒有人對自己要去當和尚表示反對!彌生覺得十分不能理解,皺起包子臉委屈兮兮的踢了踢腳下的三個“戰利品”:“這三個是我在海上順手抓來的,很有些意思,就交給族老們處理了。關於這段時間漩渦的傳聞我也有聽說過,希望大家最後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長老們不但沒有覺得少主是在借刀殺人,反而很高興彌生能把這樣重要的事托付給他們。這表示彌生無意同原生家族割裂開,並不會因為走的越來越遠而忘記一直在身後支持他的旋渦忍族。

少年輕描淡寫的把鏟除異己的活兒交給擼起袖子戾氣十足的族老,滕吉還沒來得及喊冤就被抓起來細數幾大罪狀,幾番嚴查下大家發現當初前族長夫婦遇難和少主受傷也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當下就宣布將其逐出族群,連帶著同他沆瀣一氣的幾戶旁支也被遷出族地中心。這種大多數人都必須聚族而居才能安全生活下去的時代,逐出族群基本上和“宣告死亡”是一個意思,隻那些水之國流浪忍者的報複就夠滕吉喝上一大壺。

族裡作出決定的時候彌生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旁聽,最後淡淡的表示滕吉的妻子和孩子可以繼續留在族地得到庇護,一時被長老們誇了又誇——少主給足了他們這些老家夥麵子,以後他但凡有什麼指示大家必須卯足了勁兒為少主把台子搭起來!

……

在這個年代,僧侶不僅代表著一個人的宗教信仰,更是一種社會地位和正當職業。不少貴族家的幼子、城主,甚至是大名幼時都曾經在寺院度過,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新晉的將軍鬆平元康。所以漩渦的族老們真心沒把這件事當做是很嚴重的問題,又不是不能還俗,就當孩子大了去遠一點的地方住校讀書一樣,一點也不擔心。何況彌生就不是會讓人擔心的孩子,既然他說能夠控製領地,那麼不如相信他。

彌生把族人整理了幾遍,不再按照家係自由散居在渦潮村的各個角落,而是專門在原族地附近的小山丘上重新規劃出一片村子。這裡與當初的密林之城不同,眼下漩渦一族人口相對眾多,而附近的平民主要居住在遠離渦潮村的內陸地區,這個紅發忍族的駐地成了天然的守衛,幾百年來默默地庇護者身後的普通人。讓忍者們立刻放下武器去經營生活不大現實,所以彌生必須找到一條合適族人的出路。

他帶著水戶花了二十天時間重新勘定渦之國的邊界和地貌,又用了二十天時間和族人們一起建造新的駐地,最後二十天則帶人把防禦的工事修建起來。族地雖然是隱藏在丘陵和森林之中,可難免會被人發現。萬一水之國的忍者為了複仇大舉入侵,哪怕事後做再多的事也不能彌補當初的遺憾和損失,所以彌生一開始就和幾位經驗豐富的族老一起設計了幾個老弱婦孺也可以啟動並使用的陷阱。

新族地的外圍被他們包成了一個刺蝟,看不見的封印陣和陷阱環環相扣,一旦有外敵入侵就會豎起全身尖刺叫來者吃不了兜著走。在家裡忙忙碌碌呆了兩個月,水戶像條小尾巴一樣跟著哥哥上山下海,神奇的是兄妹倆居然都沒有被曬黑多少,水戶更是因為運動量的激增長高了不少。

身高是硬傷的彌生捂住胸口咽下一口老血,他現在比扉間還要稍微低一點,雖然相比同年齡的其他男性還算得上高挑,但是周圍的“參照物”一個比一個過分,十一歲的妹妹已經趕上自己肩膀的高度,他不敢想幾年以後被水戶摸頭的畫麵。

太美,不敢看!

彌生懷著這種無限憂鬱的心情跳上鶴丸,信天翁呼啦一下飛上天空,腳下怒濤般的林海隨著大風起伏不已,終於勉強讓他的心情好了起來……

他卡著點趕到清涼寺的時候,僧人們已經做完早課安靜的用飯。佛門戒律森嚴,早晚兩餐,簡單素食,僧侶們除了參悟佛經的早晚課外還要負責寺院的清潔、灑掃、整理、修繕等等工作,甚至連食用的菜蔬也是自己種植,為遠近居民做法事的收入則全部用於賑濟災民和為佛祖塑金身上。可以說,清涼寺雖然規模不大,但比之許多大型寺院更像是研習宗教的場所而不是生意場,那些求簽問符開光之類賺錢的買賣一向是不做的。

作為“走後門”被塞進來的“問題學生”,彌生一出場就引起了方丈(校長)和戒律僧(教導主任)的注意。少年穿著整潔乾淨的衣服,乘著白色大鳥從天而降,紅色的頭發在清晨陽光映襯下熠熠生輝,很是同話本子裡的仙人有幾分相似。他身上的衣服樣式大方,用料雖不奢侈,但也是上等棉織物,腰間掛了把太刀,斜插著一把脅差,臉上笑盈盈的,似乎一點也不介意佛門清苦的生活。

少年的賣相極好,很容易討得老年人的喜歡。巨大而罕見的白鳥和自帶光環的出場方式讓一群普通和尚大開眼界,方丈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說出了千百年來佛家拐騙無知少年的必備台詞:

——“此子與我佛門有緣。”

不不不!請務必相信我,咱們沒緣分,我喜歡吃肉,也喜歡看妹子,雖然這裡的和尚二者可以兼得,但我對你們這種洗腦方式不大欣賞,碎碎念說不聽就動手錘什麼的,誰說僧人們都是軟包子隻會念經的?不少和尚薙刀使得比武將還溜!

第122章 教育

彌生站在清涼寺的山門外被一群光頭簇擁著朝大門走去, 鶴丸似乎生怕自己也被留下吃海草似的忙不迭拍拍翅膀快快飛走,無情地把主人拋棄在身後,看得紅發少年隻覺冷風蕭瑟。

寒葉飄逸灑滿我的臉, 吾兒叛逆傷透我的心!

他用萬能金句“來都來了”安撫自己,總算還能保持著微笑的表情走進這座以苦行出名的寺院——對於戒律僧而言, 這個紅發少年可以保留腦袋上的一頭紅毛,但身在佛門就必須守規矩,至少衣服要和大家一樣, 於是彌生領了一身沙彌的淺蔥色“製服”換上, 馬尾巴甩啊甩的居然很有幾分可愛!還有他身上叮叮當當的武器, 不等叫人點名, 也立刻自覺的把所有刀啊, 苦無啊, 鋼絲啊,起爆符啊什麼的統統塞進手腕上的封印陣。抱起方丈“勻”給他的瞳缽盂, 少年掂了掂對手感和分量分外滿意——這個感覺,貧僧一缽盂拍上去估計對手就廢的差不多了。

由於他特殊的身份和驚豔的亮相,彌生得到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居住, 隻需要跟著其他僧侶做早晚課,剩下的時間就可以呆在院子裡“修行參悟”,也就是說隻要不拆房子不公然挑戰戒律, 他一整天都可以處於閒散狀態。

“這可真是, 難道那把脅差真的這麼靈驗?”不久之前剛剛吐槽過想要過點清淨日子, 馬上就徹底清淨起來了, 彌生拎起鋤頭看了看, 老實的低下頭去慢慢翻騰院子裡的菜地。剛到一個新地方,總不好一開始就隨便跑出去, 又不能在這裡保持訓練的狀態,就隻好找點力氣活運動運動,還可以算作是“修行”的重要環節,一舉多得。至於種出來些什麼,能不能活,能不能吃……彌生表示既然進了寺院就要守規矩,隨緣吧!

……

剃禿是不可能剃禿的,這輩子也不可能剃禿;吃素是不可能吃素的,這輩子也不可能吃素。

這裡的和尚理論上可以吃肉也可以婚嫁,但在這座以苦行著稱的寺廟裡,那些較為職業化的影響被消除到最小,所以上至方丈,下至知客僧,大家通通一天兩頓青菜豆腐米飯——還是隻有半碗的那種。對於山門外的普通百姓這已經是非常好的生活,但對於正在抽條急於長個兒的彌生而言就格外的不友好了。

早上還打算在“新地方”先老實幾天的少年在結結實實餓了一頓午飯之後立刻把所謂的“規矩”扔在腦後,分、身術一用,麻溜的翻牆躥進森林就開始四處尋找能吃的動物。海上順手抓的魚被一股腦留給族人添菜,此時他隻能眼冒綠光的努力找肉吃。

肥兔、草菇、鳥蛋,彌生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凡是能吃的通通打包搜刮走。為了保持自己“守規矩”的良好形象,他乾脆在遠離寺廟的地方專門挖出一個土坑點火吃飽喝足後才優哉遊哉慢慢偷溜回去。這麼多年千手家的專業忍者訓練此時發揮了重要作用,清涼寺上下幾十號就沒有一個發現過他的作弊行為。

和尚們見新來的“問題學生”竟然很乖的呆在院子裡一點也不搞事,也沒有像其他武家子弟剛來的時候那般餓得天天圍著廚房轉,誤以為彌生真的坐在屋裡忍饑挨餓錘煉意誌,紛紛讚揚這個小武士擁有堅忍卓絕的武士精神和克己守序的良好習慣,甚至專門寫信向江雪坊大加褒揚了這個“勤於修煉,艱苦樸素”的好學生……

彌生:忍不住給我自己打666!

江雪坊收到信件的時候專門去鬆平元康麵前“炫耀”了一圈,同大老板交換一些共同關注的孩子的成長情況是維係彼此感情與信任值的必要手段,當然也是為了讓弟子不至於淡出掌權者的視線範圍,免得他真的就成了和尚不得翻身——聰明人都知道彌生這次“靜心修行”是怎麼回事,不過是給鬆平元康及其繼承人留著麵子不去點破罷了。

果然,等大和尚心滿意足的離開茶室,鬆平元康就麵色淡然的吩咐侍者去把兒子找過來。

鬆平秀忠聽到父親的召喚很有些疑惑。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已經成為將軍手握權柄的父親就很少在私人時間喊自己守在他身邊了。老者給了繼承人最大的自由,隻要不關乎鬆平氏的根基和原則,一般不會對兒子的行為做出什麼嚴厲的糾正。是以已近中年的秀忠突然聽說父親要見他,心裡一跳反反複複想了幾遍也沒察覺出最近自己是否做了什麼不妥的事。

負責傳話的侍從沒有給他太多時間耽誤,恭敬而微帶強硬的把人“請”到了老人的茶室。一路上秀忠都在努力同這個侍從套近乎,又掏出些小東西塞了過去,對方這才含糊其辭道:“江雪坊剛剛離去,大人同他談話的時候心情似乎還不錯,但等人走了就很有些不虞的樣子。”

能和父親、江雪齋以及自己都有所關聯的人,大概就是前段時間使人上諫言趕去了清涼寺的紅發武士鶴千代。他也說不來對這個少年懷抱著怎樣的看法。父親早已派人仔細探過這少年的底,他出身於火之國東南部一個附屬國內的忍者家族。這個家族很是奇怪,擁有土地不說還能被大名承認為“渦之國”的首領,很多人都試圖將手伸進這塊地方,但隨後卻奇跡般地形成了因互相僵持而達到的平衡,這個家族仍是滑不留手的好端端生活著——這不科學!

忍者是怎麼占有土地的呢?除了像這次戰爭中歸附而來立了大功的兩家,自然分封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漩渦一族就是這不可能中的那一個例外。他不是沒有打聽過,也專門派人查驗,但無一例外的全部無功而返,好像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人探尋這個神秘家族的根源,這種認知他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就好像一個成績很好的孩子,突然發現身邊出現了一個神秘的轉學生,一天到晚吊兒郎當不務正業,但卻莫名其妙的獲得了身為班主任的父親的喜愛,還一腳把自己從第一名的位置上給踢了下去……簡直不能忍啊有木有!

鬆平秀忠和鬆平元康不一樣。後者作為富戶商人家的幼子,少年時期曆經坎坷,幾多磨難才獲得了如今的成就,自然不會對出身較低的人有什麼看法;而鬆平秀忠出生的時候鬆平元康就已經改換門庭成了一城之主,城主的兒子無人敢於怠慢,他在成長過程中也就自然而然的染上了時下一些不太好的風氣——比如說喜好華麗的外表,比如說看“特困生”漩渦彌生很是不順眼。再加上父親無心之時的感歎,他忍不住就讓人說了些話把這個紅毛遠遠趕到看不見的地方去。

他組織了一下台詞,走進茶室的時候就見父親穿了一身樸素但很舒適的便服坐在那裡,氤氳的水蒸氣讓他看上去整個人都柔和起來。

“你來了?坐吧。知道為什麼今天突然喊你過來嗎?”

鬆平秀忠小心翼翼的端坐在鬆平元康對麵,伸手摸了摸父親麵前的茶壺,見水還是燙熱的這才放下心來:“大約……是鶴千代的事?他修行有成了?”總之一副歡欣鼓舞很是為彌生欣慰的樣子。

鬆平元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打算盂蘭盆節以後就把家主的位置讓給你好去養老。你帶著朝廷的官吏在京都主持大局,我想新年後就回駿府城,唉……老了……”老夥計們一個接一個都去地獄報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自己頭上,就讓我清閒幾天歇歇,攢足了力氣去到彼世還得擼起袖子跟猴子乾上幾架。活著的時候慫了慫,死了以後總要討回這口惡氣才行!

他看向兒子,對於他的一些壞習慣很是擔憂。知子莫如父,關於鶴千代的事他心裡也是有數的,此時卻不得不想辦法點醒有些魔怔了的繼承人——就是出身有些瑕疵的能人才好用,這種人必有所求,有所求才好掌控,若真是那種前前前前朝裡無欲無求一心修仙的貴族公子,再有大才你也不敢用!為啥?人家隨時都有可能撂挑子飛升,到時候反而還要嫌你打擾了人家成仙礙眼討嫌好不好!

秀忠作為他欽定的繼承人絕對不會更改。鬆平元康見多了在繼承人選擇上立場搖擺不定的上位者,最終都因為這種那種的原因導致覆滅,保守謹慎到曾被人譏諷膽小的鬆平元康當然不會再往這個大坑裡踩。但在人才選用和平衡之術上兒子有些過於理想主義,守成之君有這種特質也不是什麼怪事,然而作為父親和家主卻不能縱容兒子就這麼按照喜好任意行事。

簡單來說,鬆平秀忠不太接地氣,作得有點大,他爸爸想要教育教育他了。

第123章 悟道

小鬆平再沒想到父親一上來就放了這麼大一顆雷。鬆平元康的兒子不止他一個, 除了前麵三個要麼已逝要麼被過繼出去的兄長,他除了占據年齡優勢以外沒有覺得自己有任何突出的特點。然而鬆平元康就是這麼堅定的選擇了自己成為鬆平氏的繼承人,這讓他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種感覺伴隨著下麵弟弟的逐漸增長越來越明顯。他曾一度認為自己是父親立在弟弟門前麵的靶子,好為某一個真正的繼承人分擔陰謀和火力。這種想法持續了很久, 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消失。

鬆平元康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乾脆也懶洋洋的歪進靠墊裡:“你在懷疑我為什麼選擇你作為繼承人?”

鬆平秀忠悚然一驚,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的茫然恐懼父親一直都看在眼裡, 那, 我是不是讓他失望了呢……老者把茶壺攬進懷裡抱著暖手, 又將話題扯到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直到為什麼我特彆寵愛鶴千代嗎?”

這個當然就更不知道了, 看發色就知道這小子絕絕對對同鬆平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當然也不可能是父親留在外麵的崽子什麼的……誰讓親爹總有些叫兒子也不好同人分辨的小愛好呢……

他幾乎快把腦補的小劇場寫在臉上了, 鬆平元康笑罵一句,不疼不癢的拿靠墊砸了兒子一下:“就是因為鶴千代不是咱們家的孩子, 想要把他養熟自然就必須顯得格外親密,而自己親生的就完全沒必要這樣了。秀忠,我要是天天拿哄孫子的態度對你, 你能受得了嗎?”

這必然受不了!說不得還會以為老爹被什麼臟東西給纏上了呢!

“我知道你不大喜歡這個小孩子,所以對於你的行為也就聽之任之。那麼,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事實上鬆平元康的意思是要借著自己的手壓一壓彌生, 等兒子長大了, 成熟了, 真正手握權柄登上將軍之位的時候再施恩把人從清涼寺“請”出來。這一下一上, 鶴千代必然對新君感恩戴德, 況且他也真的有些擔心天妒英才,所以就順水推舟的讓少年去寺廟裡鍍層金。

這就是親爹的一番苦心了, 可惜兒子都三十好幾了,似乎仍舊沒有掌握做一個“天下人”的技巧。

鬆平秀忠的臉紅了,一把年紀還和一個小孩爭寵吃醋,確實有些過了。他自己的長子甚至比鶴千代還要大上幾個月,聽得父親這麼罕見的、黏黏糊糊的安撫自己,心裡翻騰著詭異惡心感的同時瞬間覺得某個遠在火之國東北角的紅毛也不再那麼礙眼了。

“我其實是覺得這個鶴千代出身的家族太過神秘,下意識就覺得他不可信……”他把最讓自己糾結的地方攤開來向老者求助,後者笑眯眯地點點頭:“奇怪的忍者家族,對吧?那麼他們在火之國這麼多年做了什麼不利的事嗎?”

秀忠沉吟片刻搖頭道:“那倒是沒有,可若是某天……”

“秀忠啊,難道你不認為自己有駕馭這頭猛虎的器量?”鬆平元康堅定的截斷了兒子的話:“當初,吉法師、我、好吧還有猴子和犬千代等等,除了第一個人以外還有誰的出身很好嗎?如果吉法師也抱著你這樣的心情,那麼也就沒有後來的木下氏和鬆平氏了。天正寺的大火雖然讓人扼腕,但世人如今仍舊追捧那個姓氏的女子,仍舊提防那個姓氏的男人,已經從另一個側麵說明了吉法師是一個多麼有人格魅力的人。孩子,我不希望你像吉法師那般毫無顧忌的行事,但我希望你能擁有同他一樣的胸懷。”

……

鬆平秀忠被親爹灌了一肚子雞湯,懷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搖搖晃晃回到自己的居所,鬆平元康看著兒子的背影忍不住歎了口氣。他選擇了這個性情最為敦厚溫和的兒子作為繼承人,未嘗不是想給其他兒子留條活路,隻是沒想到這孩子會這般好忽悠,若是能籠絡住鶴千代,一君一臣未必不能闖出一條讓人瞠目結舌的新世界;就怕兒子想不通,等自己百年以後萬一要是動了不好的心思,恐怕會讓人牽去賣了還要幫忙數錢。罷了,實在不行就隻能豁出去這張老臉,鶴千代是個念恩的人,恩義重到一定程度,他就算是同新老板合不來,也不會在關鍵時刻見死不救。

這樣就好,這樣,就夠了。

於是,沒過幾天,鬆平氏的家主宣布了兩件事,一件是以養老為由把鬆平秀忠的幾個兒子帶在身邊含飴弄孫,另一件是收養了一個名叫水戶的女孩子做養女……前者大家能夠理解是老者在為繼承人加碼,至於後者……誰也沒見過這位“水戶姬”是什麼人,隻當是鬆平元康留在外麵的姑娘,一個女孩子嘛,養就養了,最多也就是一副嫁妝打發出門,完全沒有第一個消息那般引人注意。

等彌生收到族裡的緊急傳信時這才知道親妹子從真田家的養女搖身一變成了鬆平家的養女——這裡麵的區彆就大了去了。真田家作為戰敗家族現在落魄到不得不接受彌生的庇護,而鬆平家可是當前火之國最炙手可熱的掌權者,二者分量不可同日而語,至於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事……聯想到前幾天方丈給便宜師傅去的信,彌生心下掂量了兩回就明白是老者在努力給兒子做臉凝聚人氣。水戶成了鬆平元康的養女,變相的就徹底將自己綁在了鬆平氏家主的座位邊。他日鬆平秀忠上位,自己算是他另一種名義上的“兄弟”,既能保證漩渦一族不會被清算,又束縛自己不得不為新老板賣命,就算是脾氣不和相處不來,他漩渦彌生也絕對不能是跳出來造反的那一個。

薑,還真是越老越辣!這種令人無法拒絕的“陽謀”直讓彌生心下歎息——生個難以調教的兒子有什麼用!還不如要個能乾的閨女呢。鬆平元康,這是拿自己的麵子和臉皮在給繼承人鋪路。

他回信給族人隻叫水戶心安理得的領了這份榮耀,順便又說會想辦法請個假陪著妹子去京都見見鬆平元康順便認認門兒謝個恩什麼的,總之就是白得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彌生現在雖說在清涼寺行動自由,但要是想光明正大的離開卻必須按照要求上書“懇求”才能得到大佬的“恩賞”,一來一回很是花費時間。等淺蔥色的沙彌裝都快熱得穿不住時,他才終於等到了“感恩假”的準許。

清涼寺的和尚們知道這少年要帶著妹妹去京都感謝鬆平元康的收養之恩,立刻行動起來幫他準備好乾糧的衣服——哪怕是再苦修的寺廟,在能夠在老板麵前露臉的工作上都會報以萬分積極。既然人送到他們這裡修行了,那麼走出去的必然得是具有一代高僧風采的少年,不能說在清涼寺呆了幾個月卻什麼變化都沒有不是?

彌生很是體量大家的心情,穿了僧袍,穿了袈裟,端了缽盂,頭發放下來梳梳好,低頭斂眉不說話的時候儼然就是另一個江雪左文字。嗯,我才不會掏版權費呢!

這幾個月來也是江雪左文字過得最愉快的一段時光。他經常隱去身形在清涼寺裡跟著僧侶們一起一絲不苟的研經、修行、種菜、修房,比他的現任主人要敬業多了。彌生跑出去浪的時候他還會替他穿了沙彌衣服在院子裡抄經念經,要不然彌生這個“深具佛性”的名頭是打哪兒來的?

他努力的在浩如煙海的佛經中尋找指引自己的智慧。

《嚴華經》雲:心如工畫師,畫種種五陰,一切世界中,無法不造作。意為人心是本源,能善能惡,知善知惡。有了善惡,便有愛恨,有了愛恨,便有煩惱與紛爭,這些事永遠都會存在。又有《維摩經》說:菩薩是向眾生中求的。菩薩之所以是菩薩,佛祖之所以是佛祖,乃是因為有人求他渡,有眾生要他做功德。所以,身為佛家之人(刀),響應眾生所求才是應當應分的行為。而《梵網經菩薩戒本》道:應代一切眾生,受加毀辱,惡事向自己,好事與他人。那麼自己應該承擔起痛苦和無奈,好叫眾生安享幸福。最後《瑜伽菩薩戒本》規定菩薩必須護雪(護持雪恥)外來的惡聲、惡稱、惡譽。也就是說要敢於承擔哪些無知之人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誹謗與惡評等等等等,這些都與當日現任主人和前任主人所論之道相符。

所以,就算自己痛恨紛爭向往和平,也應當為眾生所慮,持刀殺生不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保護身後無數平凡人的普通幸福。我殺死時間溯行軍和曆史修正主義者,我手染無數鮮血,我身墜無間地獄,但我身後卻有一片繁花似錦,嬌鶯恰啼。心中迷惘褪去,枷鎖頓失,江雪左文字從未覺得什麼時候像現在這般輕鬆自在,難道這就是“道”?

第124章 木葉城

平靜的寺廟生活讓江雪左文字有充足的時間去思考和鑽研內心的迷茫, ,主人又特彆寬容一點也不乾涉他的行為,藍色長發的太刀青年自然而然下意識的就把這個紅頭發的少年當做弟弟們一般小心照顧——穿著袈裟嘛, 左文字一家都是這樣的啊,有什麼問題嗎?主人這麼活潑, 宗三和小夜要是能和他相處一段時間也會開心起來……呐?

要不是有他的辛勤努力,彌生院子菜地裡的菜苗估計早就全部枯死了……

此時,就算看到彌生照著自己的樣子打理形象江雪左文字也沒有什麼不高興的, 自從悟道以後他已經很少有不高興的時候了, 此時的狀態簡直可以用“很高興”來形容, 就連嘴角也抿起了小小的弧度。

彌生不敢把太刀江雪左文字掛在腰上, 畢竟便宜師傅江雪坊手裡也有一把“江雪左文字”, 於是他取出真田源次郎離世前送他的刀充作配刀。這刀還是當初木下秀吉賜給源次郎頂替千子村正的, 兜兜轉轉最後卻到了自己這裡,據說刀名為“大般若長光”, 並不是說它與佛家有什麼關係,而是為了讓大家知道這刀的定價同“大般若經”的長度一樣——六百貫……

抱歉,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以前每次用五百貫的藥研藤四郎時就覺得自己是用銅錢活活砸死了對手, 現在……這麼貴的刀,真的有人會用它實戰嗎?那磕掉的都不是渣,是錢(肝/玉剛)啊!

清涼寺的方丈見少年很是上道的把自己捯飭得油光水滑, 欣慰之餘又寫了一封充斥著溢美之詞的“告家長書”讓彌生帶著一路送去京都。然後山門大開揮著小手絹送彆了紅發少年, 眼見他招來了白色大鳥乘風而去。

飛在高空還是比較涼快的, 所以彌生到家的時候形象還算不錯, 水戶驚奇的圍著哥哥左三圈右三圈轉來轉去, 扯扯他的頭發掀掀他的袈裟簡直是把兄長當做了換裝娃娃欣賞。彌生無奈的隨她鬨了一陣,同長老們打了招呼, 又重新檢查了一遍族地的防禦,這才帶著妹妹踏上旅途——衣服首飾什麼的統統打包塞進卷軸,兄妹倆乘著鶴丸直接飄去了千手家,姨父家距離京都更近,也好留出時間在半路準備姬君應有的儀仗。

柱間大大咧咧的站在門口等人,看到彌生帶著水戶從鶴丸背上跳下來很是高興的揮揮手。想到多年以前也是這位兄長站在千手族地門口接自己,彌生笑眯了眼睛走過去:“最近怎麼樣?我看你很是精神啊!”

“還好啦!”柱間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臉上居然有些靦腆:“最近火之國很多忍族都遷徙到南賀森林裡定居,斑說乾脆建個村子讓他們都住進去也好管,你覺得呢?”

彌生頓了頓——這大概就是“木葉”的雛形了吧。

“村子會不會小了點?對了你們起了名字嗎?”

柱間立刻挺胸突肚非常驕傲的向弟弟宣布:“名字早就想好了,就叫木葉隱村,怎麼樣?是斑想出來的,宇智波家的文化素養一直比之其他忍族要強出許多,在這方麵千手不得不服。”

他們邊說邊朝千手族長的宅院走去,彌生再次提出意見:“我還是覺得村子太小了,乾脆建個城算了,反正土地是你們自己的,也沒那條法令說過不允許忍者建城。將來人多了也有地方住,你說呢?”

他哥哥立刻把手支在下巴地下皺眉思索:“如果是城池的話也可以,但是我們都不知道城池該怎麼建造,還有……如果是城的話……木葉城?好聽嗎?”

這個問題你可以留著去跟你的好友一起商量。彌生用眼神給了兄長答案,轉身笑眯眯的看向迎出家門的千手佛間。外甥今時今日的身份不同以往,千手族長也不敢心安理得的呆在家裡等他前來拜見。想想當初妻子還在的時候對這孩子無法言表的喜愛,佛間也有一種名為欣慰的感情從心底油然而生。

“彌生啊,長大啦!”他看到了跟在哥哥身後的小姑娘,眼神猶疑了一下笑道:“這是水戶吧?和你阿姨長得越來越像了!”

水戶肖母,他們兄妹的母親同先千手夫人又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她自然也就同千手夫人很是有幾分相似之處。這還是水戶被貴族收養後頭一次明著離開族地見人,有哥哥在身邊,再加上幾年的細心教養,她一點也不害怕這位聲如洪鐘看上去就凶神惡煞的姨父。

小姑娘矜持的抿嘴笑了笑,漩渦族服在她身上顯得格外乾淨整潔,恍惚間和當初被送到千手的彌生一模一樣。

柱間立刻就把這個妹妹歸類到和彌生一個級彆的地位,都是需要小心哄著輕拿輕放的存在。跟在千手族長身後一起出來的扉間和板間見到彌生的時候也很高興,但看到他身後的小少女後扉間還算好,板間直接紅了臉躲到哥哥後麵——這個小姑娘可真漂亮!火紅的順滑長發,乾淨整潔的襦袢袴褲和羽織,奶白奶白的臉上有一雙大大的藍眼睛。她和千手家的女孩子們完全不一樣,站在那裡就有一種精致的貴氣撲麵而來,同大家想象中的公主簡直一模一樣!

不少千手家的皮小子也悄悄藏在角落偷看水戶,佛間懷疑今天族地連衛生都不需要打掃——全被這群臭小子的口水給衝乾淨了!他抬頭看看傻笑著一臉驕傲的大兒子,忍不住真想照臉抽他一下……彆人看到漂亮姑娘想的是把人拐回家當媳婦兒,你看到漂亮姑娘忙不迭的就塞在身後當成妹子護起來……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就算明知道自家兒子高攀不上鬆平家的養女,但是想想總不算錯吧?然而唯一該去“想想”的人正傻兮兮的掰著手指頭算給妹子送嫁有些什麼注意事項……我怎麼就沒打死你呢?

不想給河對岸的老對頭嘲笑自己的機會,佛間笑著把外甥和外甥女迎進院子,又狠狠剜了一眼始終都在狀況外的大兒子,你給老子等著!

彌生跟著姨父走進千手族長的宅院,千手家有待嫁姑娘的族老們都眼神放光的看著少年帶著妹妹走進來……看到他身上的袈裟大家噎了一下,但又立刻打起精神——漩渦少主這個和尚相當於是去寺院裡鍍金,要不了幾年就會出來。

對了,現在已經不能再稱呼他“少主”,自從漩渦一族對外宣布將滕吉逐出族群,這個少年就正式成為了漩渦忍族的族長。總之回去以後一定要叮囑再叮囑閨女,以前大家隻在千手內部競爭,現在河對岸住著理直氣壯理不直氣更壯的宇智波,勝負的天平一下子就發生了變化……宇智波家顏值高,文化高,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萬一要是彌生被河對岸的姑娘給叼走,那豈不是要遺憾到腸子都要悔青了?

彌生笑著同長老們問過好,又坐在那裡乖乖的回答了一個又一個問題,最後連千手族長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才揮手放了年輕人們自己去玩兒。柱間立刻拉著彌生,帶了妹妹去找好友一家炫耀,就連扉間也開始覺得兄長是不是吃錯藥心眼缺得有點多……

早在鶴丸落進千手家的族地,宇智波一族就知道河對岸老對手家這個不得了的親戚後輩回來了。宇智波族長雖然對兒子和千手一族交好有些微詞,但關於斑同這個紅發少年的友誼還是頗為讚成的——畢竟忍者也要吃飯,強者除了武力上的強大外,智力方麵的強大也十分重要,詳情可以參照幾乎天天都要挨揍的河對岸的那個臭小子。

他一臉平靜的看著柱間不但把彌生拖來自己家,連同新進那位非常出名的姬君也順便帶了過來,頓時對老對手佛間產生了由衷的同情。如果這是自己的兒子,怕不是早就被揍腫了。

宇智波田島把兩個兒子喊出來,很是淡然的同彌生寒暄幾句,端著一副“仙風道骨”的架勢趕他們出去自己玩,轉頭就把長老們都喊來勒令把族裡的小夥子和小姑娘都洗涮乾淨,哪怕沒和客人看對眼也絕不能丟了宇智波一族的臉麵!

彌生前去清涼寺之前曾經拜訪過宇智波族長,根據他的觀察和對斑的了解,估計這位族長也同姨父差不多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不是獵物也不是任務目標的時候,絕大多數宇智波就像是吃飽犯困的大貓一樣傲嬌,頭上的呆毛順著順著也就順了。

考慮到水戶的需要,幾個男孩子決定帶著新來的妹妹去最近的桔梗城玩,千手和宇智波在那裡都有據點,地頭又熟悉,就算回來晚了家裡也不會擔心,何況彌生自己還跟在後麵,怎麼著也不能虧待了這個小姑娘。

第125章 狐之助番外

編號以癸未為開頭的這個本丸的狐之助, 最近很是憂鬱。它是時之政府最早啟用的一批狐狸式神,深知該本丸作為六十個初始本丸之一的重要性。

癸未本丸曾經是它的驕傲,沒錯, 是曾經。那位溫柔可愛的少女靈力強大,性格柔和, 雖然武力值堪憂不能帶領刀劍男士進入戰場,但也是難得的頭腦清醒之人。她的決策從沒有出現過任何問題,穩穩當當帶著整個本丸邁過了最艱難的頭三年。

那個時候狐之助甚至覺得日子就可以繼續這麼永遠安逸的過下去, 審神者勤奮且靠譜, 刀劍男士們也從不鬨什麼幺蛾子。像是其他本丸那些虐待啦, 暗墮啦, 神隱啦, 修羅場啦等等等等事件都是完全不可能發生在這裡, 穩定到不能更穩定。

然而現實狠狠砸了它一盒脫毛膏。

最早的端倪出現於三日月宗近帶隊遠征……好吧,這位老人家領路的話走丟也不算是什麼怪事,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迷路”的距離有點遠,去到了另一個平行的世界,而且該世界的曆史似乎發生了變動。時之政府緊急隔離了幾位參與遠征的付喪神, 反複審查後並沒有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地方,於是得出了一個“時間控製儀傳送失誤”的結論,此事也就算是告一段落, 付喪神們也安全的回到本丸之中。

至於平行世界的曆史變動……這一課題目前還不在時之政府的研究範圍內, 幾經觀測後沒有發現什麼導致世界毀滅的可能, 大家也就沒有再去花費精力糾結。

誰知數月後癸未本丸竟然發生了一件誰也想像不到的大事——江戶戰場的極化短刀隊伍遭受重創。當隊長小夜左文字把破碎的短刀和已經生效但仍舊失敗的禦守放在審神者手裡的時候, 這個一向情緒穩定的少女終於失控了, 靈力開始劇烈波動,滿頭青絲幾乎瞬間化作白雪。

三年時間裡, 不要說碎刀,付喪神們連重傷都很少出現。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被時之政府派遣的醫護人員喚醒後陷入了愧疚和自責的漩渦。緊接著審神者的靈力短短數日之內突然達到峰值,然後急速下降,下降的速度連身為式神的狐之助都覺得心驚肉跳。

時之政府再次緊急介入,反複檢查過審神者的精神狀態和身體機能後他們得到了一個幾乎讓人絕望的診斷報告——多年強壓在她心底的精神創傷一下子爆發出來,連鎖出現的應激反應讓這少女從靈魂到身體都開始逐漸崩潰,靈力失控隻是第一步,如果繼續下去她隨時可能死於突發的多器官衰竭。

在同當事人反複溝通後,時之政府決定讓審神者解除任職返回現世生活——讓她忘記這裡的一切才是拯救她的唯一辦法。

消除記憶前少女哭著對狐之助道歉,來來回回交代它一定要為這個本丸找一個堅強的,善良的,勇敢的,武力強大的,最好是能笑對死亡與煉獄的後繼者,如果要是這位後輩能身板強壯活得更久一些就完美了。

“我是個懦弱沒用的人,一點點痛苦都無法承擔,我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但不能拖累整個本丸給我陪葬。我是如此痛恨自己的無能,假使我可以走上戰場,那麼藥研君也許就不會離開…….我……抱歉……”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哭得泗涕橫流,痛苦的表情如實反映出內心所受的折磨。狐之助連連保證絕對會按照她的要求標準去尋找新的審神者,好不容易才把人哄進了早有神官待命的治療室。

送審神者回現世的除了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以外,還有一直陪伴她的勤勞的狐之助,它需要負責為期數月的觀察以便確定少女在消除記憶後能夠順利融入現世生活。當然,還必須絞儘腦汁想出各種方法好把早就寫在合同裡的工資塞進審神者的錢包——什麼彩票啦,抽獎啦,遺產繼承啦,隻要是人類法律沒有禁止的,全部都是它的途徑。

等處理完審神者這邊的後續事件,狐之助狐不停爪的返回本丸看了看,付喪神們都很乖的呆在這裡老老實實繼續完成出陣和遠征的日課,讓它非常欣慰。雖說有幾位刀劍男士偷偷溜去現世看望前審神者,但看在他們還算懂規矩的份兒上狐之助最終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了過去。

然而,現在,它是多麼痛恨當初無知的自己啊!千防萬防,那些最愛搞事的刀一個比一個安分,而最嚴於律己的太郎太刀卻搞出了一件大事!

它萬萬沒有想到,也就幾天沒注意,癸未本丸的付喪神們就給自己找了個新主人……

當它收到三日月宗近的召喚時還以為是不是本丸靈力徹底不夠用要完全停擺了,誰知一進大門那些原本已經陷入沉睡的短刀們竟然在庭院中追逐嬉戲精神得不得了——這不科學!

然後那個總是“哈哈哈哈哈”的藍衣太刀砸出了一個又一個消息。

#壓切長穀部和太郎太刀遠征遇險#

嗯,兩人隊伍遠征遇到點小危險也是有可能的。

#壓切長穀部曾麵臨碎刀#

嗯,現在看上去挺好的嘛,沒事沒事。

#太郎太刀想了個辦法挽救同僚性命#

嗯,這是應有之義。

#所以,他們有了一個新的審神者#

嗯……等等!這四件事是怎麼聯係在一起的???

狐之助覺得自己豐沛的毛發受到了一萬點威脅:“太郎太刀做了什麼?你們不會拐了一個身有靈力的人類進來吧?這和時之政府的規定不符啊!你你你你……你們沒做什麼壞事吧?”必須告訴咱沒有啊!必須!

好在太郎太刀很是溫馴的承認了錯誤,又表示新任審神者已經完全明白他們存在的意義和時之政府的職責,並同意接手這個本丸。在已經見過他的刀的描述中,對方是個堅強的,善良的,勇敢的,武力強大的等等等等完全符合前任審神者標準的漂亮少年。

狐之助這才覺得好了點,付喪神能夠自己找一個喜歡的人類做主人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他們都不是剛剛被召喚出來沒幾天的新人,有些偏好再正常不過。

但緊接而來的事讓它越來越欲哭無淚。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的揮手,有兩個付喪神從他身後的隔間中走出來。一個是藥研藤四郎,一個是千子村正。

狐之助眯眼看看這兩把刀,突然覺得自己開始掉毛——他們兩個都是刀劍付喪神的本靈,兩把刀也都是真身——這怎麼可能?

藥研藤四郎燒毀於本能寺大火,千子村正是村正刀的集合體,這兩位都不應該有真身存世,然而……大白天的,一本丸付喪神虎視眈眈的庭院裡居然鬨鬼了?

“嘛嘛,是這樣的,那位新任審神者也是平行世界戰國時代的一位武士,藥研殿和千子殿正是他本人的配刀。”太郎太刀不疾不徐的慢慢解釋給狐之助聽,狐狸式神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現在的日期是公元2205年,請問戰國時代的武士是如何活到這個時間的呢?本就生活在曆史中的人,擔任了審神者之後肯定會對曆史造成乾擾,所以,你們這是奔著想要去曆史修正主義者那裡任職的目標去的吧?

“並不會影響到時之政府管轄下的曆史,因為大將所在的年代裡,曆史還未書寫,與你們提供的資料完全就是不同的世界。”藥研藤四郎好心的安慰了一下這隻可憐的狐狸,對方很是感動的湊到他腳邊蹭了蹭。

“這個高度……極化短刀?”算了,反正原本的那位也是極化短刀,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吧。狐之助蹲坐在地抬頭去看千子村正……極化打刀……它咽下一口老血,算了,極化本來就是返回主人身邊勘破心魔發掘新的自我……人家自己的刀,自己直接極化,就算是時之政府也無話可說。

燭台切光忠見狐之助似乎挺過了這些打擊,隨即很是隨意的告訴它:“目前江雪左文字守在主公身邊作為近侍,畢竟戰國時代嘛,武士沒有刀怎麼能行?對了,還有一把大般若長光,不過我們暫時沒帶回來。”

……

科科,我該多謝你們沒把尚未實裝的太刀帶回來嗎?狐之助勉強自己不要昏倒在地:“是不是該有哪位付喪神帶咱去見一見這位審神者?畢竟正式的入職手續也是為了大人日後的福利保證。”

“哈哈哈哈哈哈,嗯嗯,這是個好問題,所以我們正在商量。”三日月宗近似乎發現茶杯裡有什麼特彆有趣的東西,正努力偏頭往裡看,一邊吹著茶水一邊不大在意的答道:“主人大人善用短刀,但是武士需要的除了短刀外還有脅差,打刀,甚至是太刀。大家正在商量該帶誰的副本過去,沒辦法,主人似乎不願意用已經產生付喪神的刀做配刀,真是讓人傷腦筋啊!”

這是個小問題,反正隻有四個名額,一個月總該討論出結果了吧?然而這個從來沒出現過修羅場的本丸似乎被什麼火藥給點燃了,各個小團體抱團出擊,直到狐之助帶著時之政府的處理意見返回這裡,事情仍然沒有定論。

最後還是幾位年齡最長的付喪神出麵平息了事態,由三日月宗近親自帶隊,一期一振,鶴丸國永,燭台切光忠,小夜左文字,以及狐之助一隻編成遠征撈嬸隊伍前往平行世界的戰國時代。

幾乎全是太刀這件事咱就不想吐槽了……

隨身攜帶著時間控製儀和合同的狐之助被短刀抱在懷裡,直到落地還有些暈暈乎乎——這裡應該是在一座寺廟的獨立庭院中,整齊的菜畦和乾淨的地麵顯示了主人是個熱愛生活積極向上的人。狐狸式神鬆了口氣,至少表麵上這位審神者不像是日後會作大死的樣子,不過為什麼會在寺院裡呢?

這時推開屋門走出來的,是大家久違了的江雪左文字,他穿著淺蔥色的沙彌裝,似乎是抄寫經書抄了許久出來活動一下。

讓所有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江雪左文字看到同僚們和狐之助,又看到自己的幼弟,慢、慢、浮、現、出、了、一、個、非、常、明、顯、的、微、笑!

他甚至抬手衝眾人打了個招呼!

狐之助一口氣沒喘勻,兩眼一翻昏死在地——四花太刀!說極化就極化了!

此時它的內心波瀾起伏:你們這個本丸有毒!大事都叫你們搞死了!審神者到底是何方神聖!我禿了,然而卻沒有變強……

最後一句最重要。

第126章 人類的胸懷

水戶和兄長們在桔梗城玩得十分愉快, 年齡最大的柱間性格寬厚,宇智波家的兩位斯文守禮,她的親哥哥則是恨不得把任何自己多看了兩眼的東西全部買下來。

城鎮本身的麵積並不大, 刨除一些不適合女孩子去的地方以外,大半天時間就能轉上一圈, 天色暗下來之前他們就安全回到了族地附近。告彆了宇智波兄弟,柱間帶著彌生和水戶高高興興回到家中。他取出給弟弟們帶的禮物,又交代彌生自己去安排水戶的住處。

“就住你對麵好了, 原本是瓦間的房間, 不過我們一直都在打掃, 保持的很好, 被褥也都是新的。”他拉開拉門, 屋子裡果然整潔乾淨, 暫住一晚完全沒問題。“對了,還有你養的那顆蒲公英, 這麼多年了也不開花,絨球也不散,這次帶回去吧。”柱間指了指彌生房間窗台上的綠色盆栽, 綠油油的蒲公英越長越大,其他的一點變化也沒有。

彌生倒也不客氣,在千手族地住了幾天, 再次上書得到覲見的許可後立刻帶著水戶動身——他已經同柱間約好回頭一起商量木葉城的建造, 紅發少年似乎想到了一些關於安置族人的辦法。

鬆平元康時隔半年再次見到鶴千代十分滿意, 少年身上那種孩子特有的、不安定的氣質慢慢消散, 穿著袈裟的他看上去儼然是另一個江雪坊的模樣。外交僧對於他的成長非常滿意, 頻頻點頭紅光滿麵,能有繼承衣缽的弟子比之其他事情都能更讓他高興, 鬱悶不已的霧裡和尚摸摸光頭表示灑家佛法許是不夠精深,大好的徒弟竟然便宜了彆人。

就連鬆平秀忠也不得不打心底裡承認鶴千代確實有讓人喜歡的一麵,他總會不打折扣的忠實執行主君的命令,比如說去做和尚,果然就和一個真正的和尚沒什麼區彆。又有能力又有忠心,能把這樣的人才摟進自家籃子,真是做夢都能笑醒的一件事。

老者見過彌生,又專門把水戶召來看了看,指著兄妹倆對江雪坊笑道:“這絕對是親兄妹,幾年前的鶴千代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不過你們兄妹倆居然瞳色不一樣,也算是很罕見了。”對於這種閒聊的話彌生一向是不鹹不淡的笑著應和,沒什麼特彆的解釋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延伸的,反倒顯得他質樸誠懇。

他帶著妹妹謝過老者的賞賜,水戶穿著十二單仍顯得身形挺拔秀麗,甚至還表演了一套茶道的標準動作,著實讓鬆平元康和鬆平秀忠驚訝不已。他們一直認為在忍者家族教養長大的女孩子,哪怕有專人教導,粗鄙的言行舉止也會滲透在生活中的各個方麵,不曾想鶴千代的妹妹是個完全不輸於其兄長的女子,她比許多貴族姬君更有氣勢,不但才藝品貌俱佳,更難得的是眉宇間已經隱約可見的堅毅與豁達——假以時日,怕是個不屬於北政所夫人的智者。

“這人間的才智啊,真如流水般回轉,誰知道就流進誰家去了呢?”鬆平元康再次發出感歎,看著這對兄妹,著實對他們的雙親感到十分好奇——怪不得雙雙早逝,估計是生出這般出色的孩子用掉了後半輩子所有的好運氣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秀了秀妹妹的彌生趕忙謙虛的表示自家門庭低微,需要努力的還有許多,這才算是讓整個過程賓主儘歡圓滿結束。他沒有在京都久留,帶著水戶再次拜訪過千手家就直接回了漩渦族地。

少年回到家就把族老們請到一起,關起門來討論了整整一天,從早至晚直到晚飯時分才放眾人散去。族老們一個個精神激動情緒高昂,有族人大著膽子來問,得到的除了神秘的微笑外沒有任何實際內容,總之是神神秘秘的。

忙完妹妹的事,彌生返回清涼寺繼續“深造”。和尚們見少年一點也沒有在家留戀不已的意思,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頭一次見有哪位大人能這麼自覺的回寺廟苦修,人家又不是真正的僧侶,不過是來進修鍍金罷了,這種小事都能拿出此般嚴謹端正的態度,還有什麼事是做不成的?

彌生笑眯眯的哄散一群光頭,手裡抱著裝有蒲公英的陶甕走進自己的小院子。菜地和離開前一樣,仍舊是一副欣欣向榮整整齊齊的樣子,一看就是江雪左文字的手筆,屋子裡的矮桌上工工整整摞著一遝抄好的佛經,彌生感動得幾乎快要落淚了——這麼自覺且靠譜的手下,千金難求有沒有!

他把陶甕安置在窗外的台子上,正打算把麻煩的袈裟換掉,打開衣櫃卻落下來了一隻毛茸茸的動物。彌生提著尾巴把這小東西掂起來,拎拎分量決定今天的晚飯就是它了,雖然看上去有點斑禿,但是想來掉毛並不影響口感和味道。

少年拽著尾巴轉身朝外走去,不想手裡的動物扭了扭居然開口說了話:“大人、大人!咱是時之政府的式神狐之助!”

哦!想起來了,這估計是刀子精們背後的組織出現了。彌生對這個憋憋屈屈的疑似政府職能機構的組織很感興趣,聽說在那裡任職的妹子很多,不知道有沒有合眼緣的——看來這玩意兒暫時還不能吃。彌生有些遺憾的蹲在地上把狐之助放下,小狐狸蹲坐好抬起頭,烏油油的黑眼睛裡仿佛蘊含著淚水……

彆,彆這樣看著我啊!賣萌可恥!

“咱拜托付喪神把咱帶來有三件事。第一,您是否自願承擔審神者的職務;第二付喪神太郎太刀是否對您做了強迫或是誘導或是欺騙的行為;第三,您能否隨咱返回本丸任職。”它從肚皮上的口袋裡掏出一套信劄,彌生接過一看居然是一份措辭嚴謹的勞動雇傭合同——太令人感動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人意識到雇人打工是要發工資的!鬼燈先生?麼西麼西?地獄的鬼燈先生,您聽到了嗎?

可惜,雖然彌生十分感動,然而還是堅定的拒絕了它的邀請:“我可以向這些付喪神提供你們所說的‘靈力’,太郎先生並沒對我做什麼,也有好好解釋,但我不能離開這裡。我的家在這裡,我的妹妹,我的兄弟和族人,都在這裡等著我,至少在我還活著的時候並不能離開。”他非常有心機的強調了“活著”兩個字。當然,死後的話到底是地獄邪不壓正還是時之政府技高一籌,他就鹹鹹的坐在一旁拭目以待了。

狐之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它立刻拿出了時之政府準備的第二套方案:“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枉顧您的個人意誌。癸未本丸是一個非常成熟的本丸,平日裡也不需要審神者常駐,您能想得開就好。無論如何,為時之政府提供幫助的您都必須得到恰當的待遇。”說著毛茸茸的爪子推過來另一份合同。

這是一份委托管理的意見書,彌生同意就任審神者,但不指導本丸工作,也不乾涉付喪神們討伐時間溯行軍的職責,必要時提供足夠的援助即可,下麵是若乾福利政策以及時之政府麵對所有就職人員的普世性忠告。

“不得虐待……惡意……工資若乾……福利如下……”唔,我就喜歡和這種實在的組織打交道。彌生看完意見書,提筆就簽上了“鶴千代”三個字,把信劄還給狐狸:“那麼,以後就請您多多關照了!”這隻狐狸看上去好像很能跑,不知道可不可以當做忍獸使喚。

“您的代號?”

“鶴千代。”

“咱是說代號,不是真名。”

“就是鶴千代啊。”

好吧,狐之助深刻的了解到了剛剛新鮮出爐走馬上任的審神者究竟有多謹慎,連留在合同上的名字都隻是個代號。它扁扁嘴又告訴彌生一同來的付喪神去森林裡搜尋獵物了,言下之意就是還有什麼不好當著他們的麵問的話題您就快請吧——比如說離職啊,比如說遇到不聽話的刀啊,什麼什麼的。

彌生領了它的好意,壓低聲音問道:“我隻想知道之前那位小姐的事。她的離職一定是貴政府的一大損失吧?”非常好用的壓切長穀部差點因此成了神經病,到底是什麼原因呢真的非常在意啊!

狐之助誤以為彌生是不喜歡刀劍男士們眷戀前主,當下抖抖尾巴就把事件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前任審神者精神和身體雙重崩潰,無法再繼續承擔本丸裡的工作,可是少女頗得付喪神們的忠心與愛戴,她病情嚴重但尚未確診的時候就有幾把刀表示寧可破碎陪著她一起去往黃泉也不願意離開主人身邊。

人類死亡是進了地獄,可是神明呢?妖怪呢?好像地獄並不接受人類以外的其他物種啊!少女得知自己如果留在本丸最後隻有死路一條的時候也曾想過乾脆拖著所有刀一起都了賬了算了,為什麼我費心養育的你們最後要落在彆人手裡!可是看著幾把低齡短刀們純真懵懂的眸子,她還是心軟了。

算了,就讓他們以為是我任性的辭職離開吧,總好過大家一起團滅。沒有倒在敵人刀下,反倒因為審神者個人原因全軍覆沒,這是要笑死曆史修正主義者嗎?

“所以,請您務必不要介意這個問題”狐之助小心翼翼的偷看著少年的表情,對方卻大笑著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你都在想些什麼啊,這正是他們忠誠可靠的象征不是嗎?你也太小看人類的胸懷了!”

第127章 笑一個

彌生安撫好抽抽搭搭的小狐狸, 不著痕跡的朝庭院裡的梧桐樹上看了一眼,有一角深藍色的衣服不安的動了動,就像是隻怯生生的小動物。誰說付喪神一點心機也沒有呢?他絲毫不以為忤的笑了笑, 重新走進房門打算繼續找衣服換。

他打開櫃子,再次被外麵的動靜打斷——這是那些確實被忽悠出去的付喪神們回來了。彌生出門抬頭一看, 這次來的全是老熟人。四個成年人看到穿著袈裟散著頭發的彌生倒抽一口涼氣,這真的是之前的那個紅發少年而不是什麼沒有實裝的左文字家的刀嘛?

彌生衝他們點點頭,還是覺得袈裟很難受想要換下來。好在這次在沒有什麼人來打擾, 少年麻溜的把頭發束好, 又翻出沙彌的套裝換上去, 換下來的衣服扔進盆子裡, 非常自然地丟了塊皂莢進去倒了水泡上。

“江雪左文字呢?”他為了區彆便宜師傅和便宜手下, 從來都是完整的喊出他們的名字, 解下配刀的時候燭台切光忠莫名的激動起來——這把大般若長光正是他的後輩,當初在躑躅崎館城曾與之交談過, 眼下作為佩刀出現在主人身邊,算是給長船刀派扳回了一局吧?

彌生沒有得到答案,但是卻發現穿著黑色西裝的獨眼男子眼神熱切的看著自己腰間的太刀。他低頭看了看, 語氣有點沉重:“你很在意這把刀?抱歉,這是故人的遺物,不能轉贈。”(狐之助:……等等!又一個本體刀?)

不不不, 我對此沒有什麼異議!燭台切急忙回過神來先是回答了少年的第一個問題:“江雪先生去采摘素食了, 我們來的時候發現這裡並沒有太多食材儲存, 所以就……”

“哦, 沒事, 我吃肉的。”還以為是便宜下屬在顧忌自己的宗教信仰,彌生很是豁達的大手一揮:“我暫時在這裡修行啦, 估計要不了幾年就會離開。”

然而對方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明明留了一把刀在院子裡留守,此時卻不見刀影。直到江雪左文字背著竹筐輕鬆地從外牆翻進來,樹上的藍色影子才“唰”的一下衝下來砸進他的懷裡。

“這是小夜左文字,我最小的弟弟。”江雪左文字的脾氣比之從前柔和許多,抱著小小的弟弟麵帶歉意的向主人介紹。彌生怕在院子裡開夥會被僧人們發現,不得不向眾人解釋了一下他目前的境況和過去一段時間的大致經曆,然後看向他們手裡提著的野豬野兔之類:“不好在人家苦行僧的院子裡吃肉食,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於是一行幾人看著主人在牆根下擺了個木樁,很是大方道:“請吧!”是了,他們是直接被傳送到院子裡的,之前為了不引人注意之前還算老實,眼下突然一見主人出現差點就忘了這是彆人的地盤,看來還是要收斂一些為妙。

彌生照老慣例留了個分、身在院子裡發呆,帶著一群付喪神和一隻狐之助轉移到專門在森林裡修葺的火塘邊。蔬菜和菌類丟進鍋子裡燉湯,肉類分割好以後架在火上灼烤,奔波了好幾天的少年終於放鬆下來能好好吃上一頓飯。

付喪神也覺得這種體驗很是新奇,從前的主人並不能同他們一起出陣,溫厚寬和的少女恪守禮節也很少這般自在隨性的和大家坐在一處笑鬨。他們當然知道男女有彆,也打從心底讚同主人這種自重的表現,隻不過還是有些不能一同分享美景的、小小的遺憾罷了。現在的新主人卻是個能很快就和大家融在一起的快活小夥子,拋除性彆的乾擾主從之間反倒更加親近,付喪神也神奇的更有安全感。

吃飽了肚子的彌生心情非常好,他看到正在默默往小夜左文字碗裡塞東西的一期一振,突然拍了下額頭:“對了!京都天守閣起火的時候我正好去替源次郎拜彆舊主,順便看到了一把和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刀,順手就帶了出來。”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卷軸裡摸出一把太刀,絲毫沒有注意到狐之助一副快要口吐白沫的表情,等拿到手裡低頭一看才發現不對。

“啊,抱歉,拿錯了,這是鄰家兄長尋來送我玩兒的。”他把刀放在一旁的草地上,伸手又摸了一把出來,這次對了。少年將華麗的太刀塞到一期一振手裡:“它是你的了,怎麼處理你自己看著辦。”又拿起之前拿錯的那把“五阿彌切”想要重新塞回去收起來。

“等等等等!”鶴丸國永呆毛都炸了,他一直保持著很久以來的記憶,當然也記得三日月宗近刀拵遺失前的模樣:“這把太刀……”

“嗯?”彌生有些迷茫的抬頭看他,吃得太飽讓少年有些思維遲鈍,迷迷蒙蒙的眼神好像馬上就要一頭栽倒睡過去。

“這不是三日月的真身嗎?嚇到了嚇到了,您有見過鶴嗎?沒有嘛?難道我還沒有被挖出來?”白色青年覺得很有些委屈,明明大家都是組團一起來的,為什麼有的發現了疑似“兄長”的存在(泥垢),有的找到了罕見的後輩,有的找到了曾經的記憶,還有的找到了丟失的刀拵,隻有自己!什麼驚喜也沒有!沒有驚喜也就算了,連驚嚇也沒,這不公平!

“嗯……你是,你是鶴丸……國永!我記得,鶴丸是吧?”彌生衝著晴朗遼遠的天空吹響悠長的口哨,下一刻颶風襲來,不等付喪神們站起來迎敵,隻見一隻巨大的白鳥“咚”的落下來,龐大的體型甚至在林中空地上砸出了一個小坑。

好的,鶴先生,您要的驚喜/驚嚇已經送到。小刀精,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很顯然,鶴丸國永非常滿意,滿意到迫不及待從隔壁同事碗裡偷夾出一塊烤肉拿在手上去和信天翁套近乎。鶴丸對眼前這個白得發亮的奇怪存在很是感興趣,不時用喙啄一啄付喪神的頭發和他衣服上的小絨球。

其他人不再去關心這個玩心重的歡脫太刀,圍著一期一振和三日月宗近研究他們手上的真身。狐之助顫顫巍巍伸出一隻爪子搭在彌生膝蓋上:“鶴千代大人,求您了,以後,務必,千萬,努力……”它話還沒說完,突然想到眼前的少年應該是個正兒八經的武士,頓時就把後麵的話咽回到肚子裡——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隻要是活躍在戰國時代的武士,接觸到這些名刀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彌生有些奇怪的摸了摸狐狸,發現沾了一手毛,立刻甩了甩手再也不去摸它。

等狐之助哀悼完同自己徹底告彆的毛茸茸,等付喪神們終於把自己的真身收起來,等鶴丸和鶴丸去天上飛了一圈意猶未儘的回來,大家才發現紅發少年挨在火塘邊的樹樁上已經睡熟,眼眶下還帶著一抹淡淡的青色,這到底是有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啊!

此時天色已黑,江雪左文字默默壓滅餘焰,撈起主人轉身返回清涼寺,一群付喪神坐在院子裡繼續開會。

等彌生睡醒,發現身邊的人員構成再一次發生了變化,一個藍色短馬尾的小孩子目光呆呆的坐在自己床頭,其他付喪神不知所蹤。他起身換好衣服洗漱並打理好自己,正好這時有人端著托盤進來送早飯,是喜歡穿黑西裝的那把刀……

少年先坐下來安靜的吃完東西,然後用眼神示意對方解釋一下目前的情況。由於昨天他取出了兩把珍貴太刀在平行世界中的真身,狐之助不得不連夜帶著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返回時之政府進行備報,而江雪左文字則是因為離開本丸太久需要回去進行例行檢查,故此跟著一起離開了,所以眼下彌生身邊留下了兩把太刀和一把短刀。

哦,還有那位沒有徹底被召喚的大般若長光。出於對審神者的尊重,沒有誰敢去動他現在正在用的配刀,所以大般若隻好繼續悶在本體裡麵。

“鶴先生和您的信天翁相處的非常融洽,一大早就約著出去飛行了,所以這裡暫時隻有我和小夜在。”燭台切把桌子上的碗收拾乾淨,放在托盤裡端著就走了,看得彌生一愣一愣的——真是不管見過多少次也難以接受自己的刀長腿以後不但會說會跑,還會做飯?關鍵是做的很好吃?

喂喂!講真,你真的是太刀?長船的光忠?真的不是菜刀成精了嗎?

他目送燭台切的身影徹底消失,低頭和三白眼的藍發正太大眼瞪小眼——我跟你講,小孩,就算你再這樣看,我也不會……不會……好吧……不就是想要抱一抱和揉揉頭嗎……我這裡有栗子哦!還有糖!要吃咩?

笑一個?

第128章 奇怪的人

江雪左文字離開後, 彌生的僧侶生活仍舊按部就班的繼續著,隻不過打理田地替他抄經的人換成了小夜左文字。少年一點也不心虛的把矮矮的小孩使喚得團團轉,簡直是一點空閒時間都不給他留, 一天忙到晚坐下就能累到睡著的那種。

燭台切光忠心下不忍,本來說是想要一起幫忙, 卻被更為年長的鶴丸國永拖了出去,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回來以後無論是黑衣服的付喪神還是白衣服的付喪神, 都不再理會主人和小短刀的互動。

彌生呆在清涼寺表麵上看上去非常老實, 私底下一直沒有停止和表哥柱間的書信來往。修築木葉城的事斑已經和柱間達成了共識, 但卻對於如何修築一籌莫展。彌生最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甚至把刀子精們也發動起來讓他們講講曾經的主人的故事——如果你不知道眼下的事情該怎麼做, 那麼不如回頭看看過去的前輩們都做了些什麼。

這些名刀們曾經侍奉的無不是攪動一方風雲的上位大佬, 那個穿藍色衣服說話拖腔拖調的三日月被狐之助催走他還很是遺憾了一段時間——多好的西席先生啊!北政所夫人的遺物,送去給妹妹壓陣豈不是美滋滋?真可惜……

他在紙上寫寫畫畫, 一邊聽取付喪神們的意見,一邊把自己的想法加入其中,為求穩妥甚至還去寺廟裡求助了不少僧人。不要小看這個年代的大和尚, 他們數十年如一日的持戒苦修,不僅僅研讀了大量佛經,連同許多知識也是融會貫通的, 真正能夠做到文能提筆安天下, 武能馬上定乾坤。甚至一些涉及陰陽神道的東西他們也頗為精通, 叫彌生說簡直就是除了自己生孩子不會, 其他全都會幾手。

等柱間拖著好友一起來寺院探望表弟的時候, 彌生特彆驕傲的拿出了一整份城市建築規劃和職能劃分列表給他們看。柱間隻看了個標題,就把厚的跟本書似的紙箋塞給斑, 後者耐著性子一點一點仔細看完,最後放下規劃直勾勾盯著彌生:“說罷,你是不是想造反!”!!!

柱間悚然而驚扭頭看向一臉乖巧的弟弟,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印象裡純潔可愛的表弟居然還有這麼宏大的願望!

彌生笑嘻嘻的扭了扭:“可不能冤枉我,誰想造反啦?咱家的地契還得火之國承認呢,造反又沒好處,冒了天下之大不韙,勞心勞力的,我才不乾。”

嗯……這就對了。

柱間就算再不想看書也不得不從好友手裡接過厚厚的規劃翻看起來,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取消關卡,取消農稅,不限商人通行,鼓勵手工業,勘探礦產,開墾荒地……每一條都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再細看下麵的小條目,柱間可以想象假若這些舉措能夠一一實施,彌生便是不造反最後也會達到造反的成就——人都會往日子好過的地方跑,火之國的牆角就這樣慢慢被弟弟挖空。民望有時比任何身份都要有用,這可怕的浪潮終將把少年推上神壇……或是祭壇。

嘛嘛,反正是弟弟喜歡的嘛,這也沒什麼,總比扉間那個希望自己正常起來的願望要靠譜,話說我什麼時候不正常啦!?他捏了捏鼻梁,嘩啦嘩啦翻到最初關於木葉城的那幾頁:“你這些東西倒是提醒了我,如果建城那就必須有城主之類的,剛好扉間也提到過這件事,你怎麼看?”

彌生了然,這是一定會出現的,關於紅利的主宰與分配矛盾。城池的執掌者天然擁有不同於其他人的政治地位及話語權,其他忍族不說,千手和宇智波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哪怕是漩渦也很是心動。但是,任何一個單一忍族都不能執掌權柄。一是出於對所有人的保護,二是為了保護城池本身,三則是為了削弱朝廷對這座即將建立的忍者之城的警惕。

彌生把這其中的道理講給柱間和斑,得到了他們的同意,畢竟千手和宇智波宿怨仍在,誰也不敢保證自家忍族上位後真的不會對另一方采取什麼行為。

“我有個想法,這段時間查了許多資料和記載,發現所有忍者同出一源,約莫是千年前的一位聖人,號稱六道仙人的,曾創辦過一個名為忍宗的組織,不如就立這麼個虛構的人物做城主好了,這樣忍者們也都能口服心服。”

是了,六道仙人你都不服,莫不是想挨揍?反正千把年前的人了,願不願意他也不能翻身起來說話,於是便被心安理得的三人拿來當做大旗上的虎皮補子用。

確立好城主和代表人選,下麵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千手和宇智波現在各擁有南賀三林的一半土地所有權,彌生建議他們買下當初自己放棄的那塊地方作為城池的所在,理由也十分充分:“漩渦一族的族地太過靠近海岸線,孤懸於半島之上很是危險,如果選擇這個離三方都很近的地方,也好說服族裡的老人搬遷,我會在漩渦舊址再修一座城,彼此呼應。木葉算是這裡的武力支撐,而新城則主要容納普通人和不想再繼續做忍者的人。”

兩城聯動,弱化了木葉的武力印記,卻強調了火之國東南部新勢力的崛起,雖然他們沒有什麼高門大族在背後撐腰,但也絕對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招惹的。彌生並不想徹底推翻現有的政治結構和社會發展,萬事萬物存在必有其合理之處,現在世界的整體發展正符合這個時代的速度,兩相匹配之下沒必要揠苗助長急於求成。

不要去輕易觸動冥冥之中潛藏的規則,這是彌生成為審神者後接收到的第一個意識。他所求的不過是自由,那麼在現有的曆史階段內,兩座新城中的人足以享受到這種幸福。人總是向往更好的生活,他種下了一顆種子,留下了一個火星,日後必會變作萬畝森林,變作燎原大火。

柱間和斑帶著裝滿食物的卷軸來看弟弟,走的時候帶了一遝厚厚的計劃書,前者甚至表示回去會努力開發出新的木遁使用方式,好叫木人替代彌生在這裡“坐牢”,畢竟同時建造兩座新城也確實是個工程量巨大的活計。少年專門寫信去問便宜師傅朝廷最近對家族私自建城有沒有什麼意見,江雪坊的回信隻有四個字:夜長夢多。

看來這就是叫他們早點動手的意思,許是鬆平元康已經開始收集權力,避免地方勢力過於膨脹導致衝突和動蕩。

彌生咬著毛筆的竹竿絞儘腦汁給千手和宇智波順帶加上漩渦編出了一個六道仙人“後裔”的,頗有神話色彩的故事,收到這個幾乎可以拿去當話本子講給人聽的“家族起源”後,柱間和斑雖然對此表示很有些羞恥,但是扉間和泉奈卻覺得很有幾分意思,當下就攬走了“說服”其他忍族的工作。

他們一個是曾在鬆平元康身邊進修過的“高級知識分子”,一個是常年盤踞在情報網頂端的“情報之王”,強強聯手再加上這種很有說服力和煽動性,又讓人喜聞樂見的神話段子,一時之間就連忍者們都覺得這大約就是被曆史湮滅了的真相。後又有宇智波的姻親表示沒帶他們玩兒很是不滿,自己又編出一個很是驚悚詭異的“同人”墜在後麵,更是給這個現造的傳說曾添了幾分可信值……

彌生:感覺自己不乾忍者回家寫小說也很有出路呢……

忍者們集體開發腦洞為“祖宗們”補充種種奇聞異事,不知不覺間洗腦了彆人也洗腦了自己,果真就覺得應當彙合到一處開始新的生活,正好千手宇智波和漩渦要建城,那我們也參一腳唄?

彌生把規劃給了兄長,順手把力氣活也給推了出去,按部就班照著規劃裡的“一二三”乾活,忍者們又有遁術替代人力,簡直不能更方便!

當了甩手掌櫃的少年端著水壺吹著口哨給自己的大盆栽澆水,這顆蒲公英早就沒有當日被柱間一腳踩扁時的可憐相了,葉子肆無忌憚的鋪滿了整個陶罐口,那個一直舉在頭上的白色絨球也還是那個絨球,任憑院子裡的微風吹來吹去,隻是跟著輕輕起伏,一點被吹散的意思也沒有。

藍色頭發的小孩子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抿嘴看著主人精心伺候這株毛茸茸的綠色植物,他對這個人類很是好奇。這個人身上帶著血腥味卻不曾被黑暗與怨念纏繞,為什麼,那些黑色的陰影放過了他呢?大哥曾說心中的迷惘和疑惑儘可以對主人傾訴,哪怕一時得不到答案,但總有能夠解脫的時機。

他曾問過麵前的紅發少年是否有複仇的目標,對方笑著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轉臉就砸來一堆又一堆雜事,讓自己從早忙到晚倒頭就睡,心情卻奇怪的輕鬆起來……真是個、奇怪的人。

第129章 成精了

身邊有付喪神精心照顧, 彌生在清涼寺的生活可以說非常之鹹了。有人打理菜畦,有人代為抄經,有人一日三餐的送飯, 就連喂招練刀都有人隨時待命。小夜左文字雖然不愛說話不愛笑,目光狠呆呆的乍看上去一點也不招人喜歡, 但是處久了彌生就發現這不但是個身手矯健實力高超的孩子,還是個不輸於太郎太刀的實心眼兒。他總是一板一眼非常認真的完成自己推出去的雜事,認真到有些用力過猛, 就連甩手甩的一向心安理得的彌生也隱隱發覺良心有點痛。

想起自己曾掏出一堆零食放在他麵前, 猶猶豫豫揉了揉對方的頭頂, 最後還把他抱起來拋出去“玩飛飛”, 彌生就忍不住想要扶額呻、吟——燭台切光忠站在門邊用堪稱“慈愛”的目光看他們好一頓瘋, 無論是紅發少年還是藍發正太都紅透了一張臉。

這孩子怎麼會那樣執著於複仇呢?是有什麼人對他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彌生捏著水壺的手緊了緊, 亂世之中人們總有許多不得已的原因犯下各種罪行,然而最無法原諒的莫過於對手無寸鐵的女人和孩子出手。哪怕是羅生門下拔死人頭發做假發糊口的老婦都有能被寬宥的理由, 但傷害幼崽的人必須接受最嚴厲的懲罰!

他的目光遊移了一下,剛好對上正在偷看的小孩子,對方平靜的移開視線, 和當初那個帶著大老虎總是哭唧唧的小家夥一點也不一樣。

正當彌生覺得有趣時,清涼寺的山門外突然有一陣嘈雜的驚呼傳來,似乎有什麼很可怕的事情發生。作為非人類代表的短刀付喪神首先發覺不對, 小夜左文字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拔出隨身的本體擋在彌生麵前:“陰氣、穢氣和瘴癘, 主公大人請先避一避。”紅發少年將手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好啦!我就是再廢柴也沒到要讓孩子擋在前麵的程度啦。”

他推開院門打算往外走, 小夜左文字想了想, 把本體塞進彌生手裡,自己隱去身形, 空氣中隻留下了一句很低很低的細語:“如果不需要我複仇,那就用我斬斷敵人好了。”

這熊孩子!

彌生把短刀收進懷裡,大步走向喧嘩爆發的地方。這裡已經被僧人們圍的水泄不通,少年頗廢了一番力氣才算擠進去,地上赫然倒著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她生得柔弱單薄,麵相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就算清涼寺裡全部是苦修的僧侶,但也都是男人,見到漂亮可憐的單身女性都會心懷憐憫,更不用說她本來就楚楚可憐。彌生看到了這個女子,但對方身上強烈的違和感讓他很不適應。這時方丈被小沙彌請了過來,眾僧讓出一條路,老和尚走進來看看她,歎了口氣:“檀越,您怎麼還不去輪回?”

一圈光頭立刻整齊劃一的後退幾步,站在那裡沒動的方丈和彌生就被凸顯了出來。

“我……死了?”女子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緊接著趴在地上崩潰大哭:“我怎麼會已經死了呢?你在騙我!”她白皙的皮膚變成了蠟黃色,暗沉的斑塊逐漸浮現出來。彌生第一時間把老和尚向後帶了幾步,等女子重新抬起頭就見她眼眶深陷,眼球下麵一片烏黑,連犬齒也錯了出來。

沒見過這種陣勢的彌生也被嚇了一大跳,他把方丈攔在身後,短刀出鞘險險擋住女子撓過來的指甲。其他僧人嚇得躲開老遠,但又沒有離開這裡反而席地坐下開始嗡嗡嗡的誦經。彌生就在一片《地藏菩薩本願經》和“往生咒”的聲音裡努力將這突然變成活屍的女子控製在較小範圍內。

許是虔誠的善念終於招來了菩薩的垂憐,這個可憐的女人打著打著慢慢歪倒在地不再動彈,那種讓彌生覺得很難受的氣息也逐漸消散。確定沒有危險後他陪著方丈再次湊過去診斷一番,老和尚雙手合十連連搖頭直呼作孽。

原來這女子是臨死之際被人下了邪術,所以連自己死沒死也不清楚至於她是怎麼被人扔在寺院門口,那就不知道了……

方丈喘勻了氣,立刻叫和尚們分組去四周的村子和城鎮打聽這女子的身世,又怕她再次蹦起來作祟乾脆忽悠和彌生一起就在院子裡守著。少年拎了一張席子鋪開,先把老和尚安置在另一半,自己一屁股坐下把手裡的短刀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被劃傷或是磕壞才拿白布、滑石粉、丁子油認認真真做保養,他手上的動作還沒做完就有和尚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來說是有消息了。

他們在最近的城池打聽到了消息。四天前這女子和一個年輕男子同時出現在城裡,因為她的美貌引起了城門守衛的注意,多看了幾眼才算是有些許印象。他們還查到那個年輕男子麵色蒼白,穿了一身不大合適的紫色和服,據說自稱是什麼人見城的城主。

“人見城”這個名詞引起了彌生的注意,早幾年在源次郎的踟躕歧館城時曾與一個妖怪交手,對方在人世間的馬甲就是“人見城城主”,而和尚們轉述的外貌也同彌生記憶裡的一般無二,不是說地獄裡的鴉天狗警察已經在四處通緝他了麼?怎麼還叫跑了出來的!

當夜少年就偷偷摸去了寺院的水井邊,吹響木哨招來了白犬,白犬又很快帶來了黑發鬼神。後者隨他一起去檢查女子的屍身,輔佐官大人伸手就把亡者的靈魂從屍體裡拽了出來,也不管她是哭是鬨轉頭拖著就往井口走:“我先帶她回去詢問,鴉天狗警察的負責人很快就會到位。”

鬼燈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啊!

彌生眼見哀哀哭泣的女子被帶走,又看看她已經開始腐敗的屍體,走到一旁櫃子裡尋了一件僧袍替她蓋上,哪怕是曾經穿著整齊的衣服,這一天折騰下來她的身上早已狼狽不堪,就算她開始散發出陣陣惡臭,身為一個活著的男人還要跟一個死掉的女人計較不成?白天已經揍了人家一頓了,這會兒還是算了吧!

少年替她打理好,又怕第二天和尚們女屍突然多了衣服會害怕,乾脆背靠障子門坐在外麵就這麼守了一夜,忠誠的小短刀也默默待在主人衣服裡睜著眼睛到天亮。燭台切光忠和鶴丸國永由於刀種問題無法在晚上自由活動,隻能在院子裡等待,直到清晨彌生安全歸來他們才鬆了一口氣,看上去竟然也是一夜沒睡。

“燭台切光忠?”彌生一邊吃著熱騰騰的拉麵一邊偏頭去找黑衣付喪神,對方在他出聲的瞬間出現在他眼前。少年咽下嘴裡的食物繼續說道:“之前給你們做的衣服在吧?換上,然後去山門找知客僧。”

燭台切先是表示衣服有好好帶來,又覺得單是自己一個家臣也許不夠撐起主君的場麵,不如連大帶小三把刀都換身衣服:“您可以把大般若長光召喚出來守在一側,這樣明裡暗裡都有付喪神在您身邊,我們有什麼行動也好安心。”

彌生一向肯聽人好言相勸,對於做一個樂於作死的主公也沒什麼興趣,當下立刻把配刀拿在手裡就站在窗台前慢慢輸出查克拉。熟悉的櫻花出現在眼前,消散後一個和燭台切一樣穿著嚴謹西裝的高挑男性出現在空地上,他有些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揮手自我介紹道:“我是大般若長光,長光的代表作。”也許是在本體力悶得久了,總之他的精神有點不大好,彌生並不介意刀劍有自己的個性,剛想說些鼓勵他的話就聽耳邊突然傳來奶聲奶氣的“嘿咻,嘿咻”,好像是小孩子在努力做些什麼。

然而,這裡怎麼可能會有小孩子出現呢?他低頭取出小夜左文字湊近耳邊聽了聽,並不是短刀正太發出的聲音;又和付喪神們一起找了找,也沒有看到什麼小孩,幾人汗毛都快豎起來了,那“嘿咻,嘿咻”的聲音仍舊沒有消失。

彌生有些炸毛的將感知查克拉鋪出去,發現窗台上有一個點釋放出與自己同源的力量。他很是好奇的順著感知尋過去,最後目光落在了那盆特彆茁壯的蒲公英上……難不成真的要成精了?

蒲公英還是那顆蒲公英,除了變得更大更綠以外看上去一切正常。彌生猶豫的將醫療查克拉凝聚在手上,探過去摸了摸蒲公英毛茸茸的白球,這顆草突然像是害羞一樣抖了抖,“嘿咻,嘿咻”的聲音變得更加急切。

還真是成精了啊!草也能成精的?草精嗎?

第130章 違和

四個付喪神和一個人類瞠目結舌的看著那顆巨大的蒲公英慢慢“拱”出陶甕, 淡淡熒綠光芒閃了一下,一個約莫有成年男子巴掌大的綠衣小姑娘舉著那根總也不會被風吹散的毛絨球終於“嘿咻、嘿咻”的從草堆裡爬了出來。

她穿著綠色的裙子,艱難的站在陶甕沿上伸開雙手奶聲奶氣衝彌生喊了一句:“阿爸!”

紅發少年心口一顫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臥槽!我連妹子小手都還沒摸過, 怎麼就突然多了個閨女???

小姑娘張了老半天手也沒見彌生過來抱她,立刻委屈的含了兩包眼淚嗚咽起來。見不得小孩子哭的少年慌慌張張從地上爬起來, 連形象都不顧上,長著滿身塵土擠出笑臉湊過來把手伸開墊在她腳下。

“不哭不哭,阿爸在!”便宜閨女就便宜閨女, 和我顏色多搭啊, 綠裙子長馬尾, 一看就是親生的!

合著你們家認親戚隻看發型的?

彌生從陶罐上把小妖怪接下來放在平整的桌麵上, 連小夜左文字也從本體裡出來, 五個人圍在桌邊稀奇的不得了。這個新生的小妖怪穿了一身白色的浴衣, 背後則背著一個箬草葉子打出的腰帶結,長長的黑馬尾, 圓圓的小臉,大眼睛水汪汪的把一群“老男人”萌的摸不著東西南北。

彌生揉了揉鼻子,拿出最和藹的笑臉伸手輕輕摸摸小姑娘的蒲公英球:“你叫什麼?”

她的聲音軟軟的, 透著股奶味兒:“我叫螢草,我很厲害的!”

很厲害的小姑娘夾著她的蒲公英球雙手畫了個圈比劃著,好像這樣就能說明她具體能有多厲害。

血槽被清空的燭台切光忠立刻將蒲公英永遠的從食單上劃掉, 隻要在他掌控下的廚房絕對不許出現這種植物——蒲公英這麼可愛, 怎麼可以吃蒲公英!

“好好好, 行行行, 厲害厲害!”彌生已經徹底陷入“蠢爹”模式, 閨女說啥就是啥!

小家夥“噔噔噔”跑了幾步,揪著彌生垂下來的馬尾“嘿咻, 嘿咻”爬上少年肩頭,好像是完成了什麼艱巨的工作一樣長出一口氣坐在他的肩膀上。綠色的衣服和紅色的頭發放在一起看上去是那麼的辣眼睛,但是在座各位對此都沒有任何意見——主人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夕了,紅配綠很重要嗎?

……

得了新“閨女”的少年扭臉就把三個成年形態的付喪神趕了出去:“你們去換身衣服,燭台切那裡有模板,然後過幾天就從正門進來說是我的家臣。彆找老和尚,我覺得他應該能看出你們的來曆。”

一群神道範疇的付喪神跑來敲和尚廟的門,莫不是想打架?

小夜左文字被他留在身邊,螢草悄悄抓著主人的衣服探身去看矮矮的少年。對方很是犀利的發現視線來源,抬頭就看到紅發間露出來的小腦袋。他試圖將嘴角向上掀起一切表示友好,但是眼神過於“凶殘”,這個代表著友誼的微笑顯而易見失敗了。

螢草縮回去的動作太大,扯得彌生有點痛,他這才發現兩個小家夥之間的互動。懷著迷之心情,他把螢草從自己肩膀上接下來,輕輕放在小夜左文字頭頂,戳戳絨球又戳戳小正太的圓臉:“你們兩個要好好相處,互相照顧。”

果然小短刀就把照顧新生小妖怪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雖然眼神仍舊凶狠,但總是紅撲撲的小臉明確的表達了他內心的喜悅。螢草也特彆黏他,除了“阿爸”彌生以外,可以說是隻肯聽小夜左文字的話——連大廚燭台切光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趕不上這個藍發小哥哥。

三位成年形態的付喪神出去換了一身統一的羽織襦袢袴,挑了老方丈去為村人做法事的時候上門過了明路。他們也不住在廟裡,隻是表明彌生身邊有家臣存在便禮貌地告辭,轉身兜到寺廟後麵翻牆進了彌生的院子。

他們又等了幾天,某日黃昏時窗外突然響起烏鴉鳴叫的聲音,遲遲不來的地獄警察終於到了。一群人麵鳥嘴肋生雙翼的鴉天狗中,為首之人竟是個精致可愛、身形小巧的少年,他穿了白衣白褲,身上精細的裝飾和頭上料子上乘的紗巾表明這人生前絕不是貧家子弟。

少年雖然生得軟糯可愛,但氣勢十足,他從寺廟外的樹枝上跳下來落在彌生麵前,板著臉很是公事公辦的先把關於“人見城城主”的信息對了一下,然後才好奇的看了看彌生身邊的幾個付喪神並一個小妖怪。

“哇!彌生先生!終於見到您本尊了。果然是除鬼燈大人外地獄最能乾的獄卒,連刀劍中誕生的付喪神也在您身邊服侍嗎?”

不是,我隻是個兼職的臨時工,這波商業吹捧是不是有點過了?彌生立刻含含糊糊的謙虛了好一陣,這才再次把話題拐回到前幾天的怪事上。

那位“人見城城主”也算是他的老熟人了,妖怪多半記仇,彌生把人家惹了個徹底,此時突然出了這種事由不得他不去想多。

那鴉天狗少年笑了一下,抽出一個小本本翻開給彌生看,上麵赫然是那個紫衣青年的清晰圖像,下麵姓名處填著“奈落”兩個字,這正是鴉天狗警察們手裡關於通緝犯記錄的小冊子。

“嘶……在地獄警察麵前起這個名字,算是挑釁了吧?”奈落是什麼意思,佛經中形容永不能解脫的無間地獄,放在正常的八大地獄和八寒地獄裡也是罪大惡極之人最終服刑的地方,又被鬼卒們稱為“阿鼻地獄”,據說罪孽深重的人二話不說先要在那裡無限自由落體狀下墜兩千年再論其他刑罰。

如此嚴厲的懲罰可以說是非常莊重肅穆的重要部門,然而卻被一個……彌生繼續向下看,找到了奈落的分類——半妖,被一個人類墮落後同此世之惡拚嵌交纏在一起的半妖拿來用作名字……他已經可以想象出頂頭上司暴怒到露出“和善微笑”的可怕畫麵了。

“這玩意兒怎麼解決?”彌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奈落,就連他現在使用的身體也是從彆人那裡占來的,為了營造可供自己盤踞的巢穴這家夥曾經毒殺了一城之人也是夠夠的。那個被扔來清涼寺門口的女子屍體已經超度完畢焚化下葬了,鴉天狗少年再厲害也無法從一個簡單的墓碑上看出什麼。他隻得放棄查看屍身的想法,轉而自我介紹起來:“我是源義經,目前在地獄做鴉天狗警察的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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