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斯基很是驚詫:水穀蒼介作為“達文”公司的董事長,是他們一生也無法企及的人物,但看起來,a與他十分熟絡。
a戴上通訊器,看了弗蘭斯基一眼。弗蘭斯基心知肚明地帶著聯絡員離開,為這位大秩序官留下了充足的私人空間——雖然他非常好奇,但顯然,命更重要。
水穀蒼介仿佛有一雙無處不在的眼睛。幾乎是弗蘭斯基離開的瞬間,通訊器裡傳來一道渾厚的男聲:“看來,你要自己動手?”
a的眼睫微微一顫。他沉默片刻:“需要征求你的允許麼。”
水穀蒼介笑起來:“不,你願意主動這麼做,我很開心。”
然而他的聲音陡然冷沉:“但我得提醒你,alvin……”他像是在喝一杯香檳,通訊器那頭傳來冰塊清脆的響動:“彆忘了你存在的意義。”
“變異者殺害了你的父母,在你身上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實驗。他們摧毀了你的童年,摧毀了你的一切。你的母親——她很愛你,她犧牲一切才保全你的生命……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複仇。你總是不肯下殺手——但猶豫是對她最大的背叛。我希望你記住。”
對話戛然而止,水穀蒼介甚至不需要他回複。
a沉默片刻,摘下了通訊器。
弗蘭斯基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先生?降落器已經就緒。”a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弗蘭斯基覺得那雙灰褐色的眼睛比剛才更加冷淡,他不由打了個哆嗦,立刻挪開視線。
a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弗蘭斯基覺得自己站在峻風朔雪之中。
對方走到巡航器艙門邊緣,狂風獵獵。
“先生,我讓後備小隊在附近接應你吧,‘ghost’太過狡猾,我擔心……”
“不需要。”a打斷他,“他是我的,你的人隻負責封鎖出口。”
他鬆開安全鎖,降落器飛速滑下,聲音驟然渺遠:“關閉古京街2區範圍內所有監控,我的一切行動屬於特級機密。”
弗蘭斯基大喊:“先生,我們沒有這個權限——”
而a已經落在高樓頂層。
他解開降落器,最後一次聯絡弗蘭斯基:“那我隻能自己來。”
下一秒,通訊耳蝸被a摘除,輕輕一捏,粉身碎骨。他仰頭看向身後——巨大的神明“忒彌斯”虛擬投影正微笑著麵對世人。它的白發如同發光的絲條,在風中徐徐搖晃。
“忒彌斯,”他說,“切斷電源。”
忒彌斯近乎疑惑地望過來。
然而,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沒有感情的ai投影彎腰靠近他,臉上緩緩露出微笑。它是那樣龐大,就像創世的母親麵對子女……它伸出手,溫柔地在他臉上輕輕一點。
霎時,古京街地區所有電源驟然切斷,以阿爾文為中心,黢黑如水紋一般向四周蕩開。
於是賀逐山騎著改裝摩托車街頭逃亡時,回頭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世界被黑暗吞噬,隻有忒彌斯動人的側臉還在空中熠熠生輝。在它身前,古京街最高的建築,幻夢遊戲中心大樓頂端,男人被白光勾勒為一道清晰剪影,鋒利而危險,如神明般俯視眾生。
頃刻間,身影陡然消失。
賀逐山幾乎以為那須臾的一切不過是自己想象。
然而身體卻警惕起來。
戰鬥強化了他的危機直覺,細胞分泌激素,神經係統在大腦中發出警告。
他猛然回頭——不遠處,男人正站在十字街口。
他從黑暗中走出,右手拎著一把槍管約一臂長的特製手/槍,地上積水微微反光,那雙灰褐色的眼睛漠然地凝視著自己的獵物。
不久之後,賀逐山便得知,那把槍叫“伊卡洛斯1”,阿爾文將其曲解為“不自量力的墜落”。
而當時,男人隻是平靜地說:“彆跑了。”
——你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