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舒然
顧澤的傷勢說嚴重倒也不是很嚴重,看著鮮血直流觸目驚心,清理乾淨後其實也還好。
不過手腕骨頭斷了就比較傷,再加上手指受傷,需要一定時間的靜養,還不能碰水,正常生活都出現了問題。
“承軒,我知道錯了,你就不要生氣了。”乖乖的坐在床上,顧澤扯著淩承軒的衣角,狹長的丹鳳眼濕漉漉的,薄唇微微抿起,雙頰稍稍鼓著,怯生生的。
“你是怎麼答應我的?”淩承軒坐在床邊,切了一小塊蛋糕,塞到了顧澤的嘴裡,一雙黑眸狠狠地瞪著顧澤,“答應我的話都忘了是吧?”
“記得記得,我怎麼敢忘呢。”顧澤小雞啄米般點著頭,小心翼翼的湊到臉色黑的跟鍋底一樣的淩承軒的身前,舔舔嘴角,嘟起嘴巴,“這個蛋糕可甜了,可好吃了,你嘗嘗。”
瞥了一眼顧澤泛著水光的緋色唇瓣,淩承軒眸色當即暗沉了幾分。
他喉結不受控製的上下一顫,放下手中的蛋糕,覆在臉上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開來,儘管語氣還是不太好:“你覺得有用嗎?”
“有用有用。”顧澤的眼神如潺潺春水,明澈清瑩,溫潤柔和。
陽光透過紗簾映入他的眼中,好似漫天繁星倒映在水麵上,波光閃耀,晃眼奪目。
他微微俯身,蹭著淩承軒的肩膀,發梢有一下沒一下的劃過淩承軒裸露在外的皮膚:“嘗一嘗嘛,真的特彆甜。”
用指尖挑起顧澤的下顎,顧澤唇角邊還沾著一點奶油,與緋紅的唇色相間,看的淩承軒瞳孔一縮,情難自已的吻了下去。
果然很甜,甜的他欲罷不能。
用力的咬上一口,淩承軒看著顧澤水霧繚繞的鳳眸,一字一頓道:“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把你給綁起來,把你跟我綁在一起,讓你沒法擅自行動。”
“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顧澤眨了眨眼睛,丹鳳眼微微垂下,妖冶絕美的麵龐透著乖巧。
也不知道八年前顧凜失蹤之後到底都經曆了什麼。
就算是九年多前他剛被接回到顧家的時候,麵對顧凜他都沒有那麼狼狽那麼無力過。
那麼猛的藥對顧凜無效,被刀片紮進小腿還麵不改色,中了一發子彈後還是能夠從容離開,甚至到最後還能從淩承軒布下的天羅地網中,猶如鬼魅一般逃脫開來。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完全不是顧凜的對手,最起碼打鬥肉搏這方麵拚不過。
既然這樣他也沒必要再去以身犯險,那個晚上淩承軒暴怒的樣子還曆曆在目,他不想再看到淩承軒那個樣子了。
“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顧澤與淩承軒四目相對,一臉認真的說道。
“嗯。”淩承軒低低的應了一聲,舉起蛋糕盤子又切下來一小塊蛋糕,“多吃點。”
“對了,關於顧凜手上戴著的那個情侶對戒。”顧澤低垂下頭,看著自己食指上專屬於顧家家主的戒指,“如果能找到另一個人,那應該能作為擊垮顧凜的突破口。”
像顧凜這種心狠手辣涼薄冷漠的人都會有人喜歡的嗎?
顧澤實在是不敢想象,跟顧凜走到那種關係的人會是個什麼樣子的。
他也根本想象不到,顧凜這樣的人在麵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姿態。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不過這畢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顧凜肯定用的是假身份,也不太好查,應該要再等一等。”淩承軒如實說道,聲線卻是壓得很低。
自從那天晚上的事情發生後,每次提到顧凜,淩承軒的情緒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周身散發的那股寒氣是怎麼壓都壓不下去,連帶著房間溫度都會下降幾度。
顧澤還記得那天晚上,當淩承軒提前安排的人跟淩承軒說沒有找到顧凜的時候,淩承軒氣急的模樣。
那一地的狼藉,那控製不住的低吼,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回想起那一晚上的事情,顧澤輕聲的歎了一口氣,身體一歪,倒在了淩承軒的懷裡。
淡淡的木質古龍清香在他的鼻間縈繞著,讓他那顆懸在嗓子眼裡的心安定下來不少。
“你彆想太多,好好養傷就行。顧凜的事情,交給我。”淩承軒摸著顧澤的腦袋,望著顧澤沒有多少血色的麵頰,柔聲說道。
“知道了。”顧澤輕聲回答著,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關於顧凜的事情。
淩承軒是真的怕了。
那個晚上他毫無預兆的猛然驚醒,發現身旁顧澤不見了的時候,從心底一湧而上的恐慌感頃刻將他淹沒,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六神無主。
當他踹開顧澤的房間門,看到顧澤被顧凜壓在身下,一副傷痕累累的樣子,漂浮在空氣中那刺鼻的血腥味猛力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險些發瘋。
他不能讓這樣的情況再發生。
以防萬一,顧澤現在就是上個廁所,淩承軒都要跟著一起進去的。
正好顧澤的手現在不是很方便,也給了淩承軒各種各樣的發揮空間。
兩天後,關於顧凜手上那枚情侶對戒的事情總算是有了結果。
看著電腦上秦逸發過來的照片,有點模糊的證件照,簡單樸素的白襯衫,卻還是難掩照片上男人清秀的神韻,嘴角微微上挑勾起的一抹微笑,猶如三月春風,和煦溫柔。
“舒然,還挺好聽的名字,還是B大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顧澤單手托腮,翻看著秦逸發來的文檔。
他越看越覺得這個人跟顧凜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走到一起去的。
慕小葉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照片:“你們確定沒搞錯嗎?這個叫舒然的人,四年前的時候,我在M國的一次醫療研討會上見過,挺儒雅隨和的,不像是會跟顧凜混到一起的人。”
“你見過?”顧澤和淩承軒齊齊一怔。
“不隻是我,ALLEN也見過的。這個舒然,家裡都是從醫的,當時是那場醫療研討會上最受矚目的存在。ALLEN還特意跟他交流過一番,還跟我說學習到了不少心得和經驗。”慕小葉看了一眼淩承軒,“真的沒有搞錯嗎?他真的就是跟顧凜在一起的那個人?”
“那看來,要麼當時你們看到的都是他表現出來的假象,要麼就是……”顧澤手指彎曲,一下一下敲打著桌麵,“這四年的時間裡,這個舒然身上又發生了什麼。”
“從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就算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性格也不會產生這麼大的變化吧?這幾乎是兩個極端了。更何況,按照手頭的情報來看,AC雜誌社做的事情,比劊子手還要殘忍一百倍……”慕小葉的眉眼皺的是有棱有角的。
雖然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但畢竟是能讓那個眼高於頂的ALLEN都放在眼裡,甚至還要去交流討教一番的人,她記得還是很清楚的。
更何況,那個叫舒然的人也確實長得很好看。
回想起當時的情況,怎麼看這個舒然都不像是個壞人。
“不管怎樣,抓到人後問問就知道了。”顧澤跟淩承軒四目相對,冰冷的暗芒在他眼底閃動著。
淩承軒點了點頭,轉身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顧凜現在的身份很尷尬,為了不露出端倪肯定不會拋頭露麵。
可在日常生活中,總有需要出現在大眾視野範圍之中的行為。
這是避免不掉的。
……
S市南郊,一棟二層彆墅之中。
“凜,你怎麼了?”舒然輕輕地碰了下顧凜,眼神中寫滿了擔憂和關切,“那天之後你總是在發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顧凜抬眸瞥了一眼舒然,又低下頭,看著自己戴在中指上的戒指。
“戒指,怎麼了嗎?”舒然握住了顧凜的手,兩枚戒指在燈光的照耀下交相輝映。
眸子一眯,顧凜眉心倏地擰了起來,心卻是漸漸地沉入穀底:“你這幾天出去過嗎?”
“沒有啊,你不是讓我儘量少出去嘛。”舒然看著顧凜神色凝重的樣子。
三年多的時間,他們一起經曆過無數腥風血雨,可他卻很少見到顧凜這個樣子。
沉默片刻,思索了一下,他身體一震:“是……被發現了嗎?”
“是我大意了。”顧凜凝視著舒然那張白皙清秀的麵龐,眸光接連閃爍了幾下,“然然,你現在就收拾東西,等天黑了就離開,我會給你安排。”
舒然神色一滯,怔怔的看著顧凜,緩緩道:“你之前說過,你不會讓我走……”
他言語驟然一頓。
冰冷的槍口抵在了他的眉心。
“你必須走。”顧凜的聲音冰冷寒冽,像是萬古寒冰散發著寒氣,“舒然,你必須走。”
“要麼你就直接一槍崩了我,反正我不走。”舒然眼神倔強,毫不畏懼的與顧凜對視著。
“砰!”
房門口的花瓶被一槍打碎。
“你他媽以為我不敢殺你?”顧凜垂下眼瞼,把玩著手中的槍。
陰影落下,遮擋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楚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個什麼表情。
“不是不敢。”舒然往顧凜的身上又靠了靠,完全無視了顧凜手中的槍,“顧凜,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的。”
第一百零二章 冷戰
沒有像往常一樣抱住舒然,顧凜低垂下頭,靜靜地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舒然。
他握著槍的手緩緩抬起,抵在了舒然的後腦勺上,可舒然的身體卻還是軟軟的,沒有絲毫的僵硬,一點戒備都沒有,正如舒然剛才所說的,對此渾然不懼。
“我果然很討厭你這副很了解我的樣子。”顧凜用力的推開了舒然。
舒然在猝不及防之下從床上被推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眉心輕輕動了動,舒然抬起頭,看著坐在床上的顧凜。
顧凜眼神冰冷,好似覆著一層萬古寒冰,全身散發著寒氣,連帶著屋內溫度都要降低了幾度。
“出去。”他厲聲喝道,口吻強硬的讓人不容拒絕,“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舒然站起身來,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顧凜,卻並沒有動彈。
“你還站在這裡乾什麼?聽不到我讓你出去嗎?”顧凜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隻是語氣透著幾分不悅。
“我……”舒然嘴唇微張,似是想說些什麼,可過了許久卻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顧凜不耐煩的抬起手,槍口對著舒然:“滾出去。”
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歎了一口氣,舒然在顧凜的注視下走到了門口。
“對了,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打開房門,他突然回身,輕聲問道。
“這段時間我會很忙,你自己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用管我。”顧凜已然收回了目光,低著腦袋,聲線壓的極低,透著深寒。
舒然握著門把的手不自然的收緊。
他眼神閃了閃,喉結上下動了兩下,眼眸再次抬起的時候多了幾分堅決:“顧凜,你要是丟下我,擅自離開的話,我會自己去找顧澤。”
“砰!”
槍聲響起,床對麵的飛鏢靶子直接被擊落,掉在了地上。
“你這是在威脅我?”顧凜手中的槍口還在冒著煙,卻已經指向了舒然。
“我隻是……”舒然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絲,雙手悄然緊握成了拳頭。
顧凜凝視著舒然有些蒼白的麵龐,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把槍給放了下來:“出去。”
藏起眼底的落寞,舒然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走了出去。
門被輕輕地關上,顧凜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肩膀。
他看著戴在自己中指上的戒指。
這戒指是三年前,他跟舒然重逢後沒多久,確定下來關係之後,他特意買給舒然的。
那時候他是帶著舒然一起去挑的,如果顧澤有心的話,肯定已經知道了舒然的存在。
之前他從未讓舒然隱匿過行蹤,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攝像頭幾乎全覆蓋,肯定會照到舒然。
這樣下去,他和舒然所在的位置暴露也是遲早的事情。
可按照現在的情況,就算他們傾巢出動,恐怕也未必能從淩承軒的人的手中殺出一條血路。
更何況,在他上次逃出生天之後,淩承軒的安排肯定會更加縝密。
到時候他和舒然怕是插翅難逃。
“媽的!”用力的錘了一下牆麵,顧凜眉心緊鎖,眉宇間的溝壑深不見底。
他怎麼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這一下子,然然的安危,可就沒有保障了。
門外,舒然靜靜地站在那裡。
他倚著牆壁,抬頭望著天花板,眼底薄薄的悲涼浮漫而出。
凜在這個時候用這樣的方式趕他走,除了勝負已定,他想不出其他的答案。
摸了摸衣服兜裡的小瓶子,他回頭看了一眼緊閉著的房門。
看顧凜剛才的樣子,想來他應該是被顧澤和淩承軒發現了。
既然如此,那他可以將計就計,以他來作為誘餌,引顧澤和淩承軒上鉤,幫助顧凜拿下這場博弈的勝利。
打定主意,舒然正要離開,房間門突然就被顧凜給打開了。
“你手上的藥瓶給我。”顧凜朝著舒然伸出了手,目光緊盯著舒然的衣服口袋。
“我……”舒然蹙起眉頭,往後退了一步,“你自己不是也有,你管我要……”
“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彆讓我再重複第二遍。”顧凜直接打斷了舒然的話。
他一副命令的語氣,大有種舒然不給就自己動手搶的意思。
舒然乖乖的把藥瓶交了出去,他不想就這種事情跟顧凜起衝突。
反正把顧澤和淩承軒引出來的方法有很多,就算沒有藥瓶……
額頭突然被顧凜給彈了一下,有點疼。
舒然下意識的抬起了頭,看向了身前的顧凜。
顧凜的神色仍舊是那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感情:“我不喜歡不聽話的人。舒然,你的那些想法,最好給我收起來。”
沒給舒然說話的機會,他繞開舒然,大步流星的走下樓梯。
“你要去哪兒?”舒然快步跟了上去,想要抓住顧凜的手腕,卻被顧凜躲了開來。
伸出去的手頓時停頓在了半空之中,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你管不著。”顧凜看都沒看舒然一眼,推開門走了出去。
呆呆的站在原地,舒然手指下意識的收縮握住,卻並沒有握到他想握住的那個人。
一直到晚上快十二點了,顧凜才從外麵回來,還帶回來了個挺漂亮的男孩子。
“凜哥,他是誰啊?”那男孩子的身體就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貼在顧凜的身上,聲音甜膩膩的。
舒然眉心一擰,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用管。”顧凜抬手摟住男孩子的肩膀,帶著男孩子就上了樓,一個眼神都沒分給舒然。
心裡被重重一擊,舒然眉心當即緊擰了三分,眼底一絲黯然一閃而過。
沒有選擇去客房睡覺,他環抱雙膝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電視上播放的廣告。
或許是錯覺,明明客廳距離臥室有很長的距離,電視聲音他也開的挺大的,可他隱隱約約卻是聽到了男孩子毫無克製之意的低吟聲。
坐了許久,他慢慢悠悠的起身,因為長期保持一個姿勢,剛站起來的時候他身形還踉蹌了一下。
緩步走到餐廳,拿起用來蓋菜的罩子,他直接拉開椅子坐下,也不管菜是不是已經涼透了,直接就吃了起來,像是一個機器一樣,一口一口的咀嚼著,往肚子裡咽。
次日清晨,聽到動靜,舒然扭動著僵硬的身體回過了頭。
男孩子滿麵春風,本就精致的臉蛋配上明媚的笑容更是好看了。
顧凜目光一轉,視線從舒然沒有血色的麵龐上掃了過去。
他眉心微擰,卻並沒有說話,徑直帶著那個漂亮的男孩子離開了。
“凜……”舒然掙紮著就要起身,可因為一晚上他都維持著一個姿勢,身體僵硬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砰”的一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額頭在猝不及防之下磕在了地板上,疼的舒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爬了起來,走到一旁的鏡子前看了一眼,額角因為剛才的碰撞已經變得青紫,印刻在蒼白的皮膚上,看著觸目驚心。
無奈的歎息了一聲,他找到醫藥箱,給自己抹了個藥膏後,轉身去做早飯。
如昨晚一樣等著顧凜回來,等到要做中午飯了顧凜還是沒有回來,舒然隻能默默地吃掉早上的剩飯,再去著手準備午飯。
顧凜還是晚上快十二點的時候回來的,這回也帶了個漂亮的男孩子,雖然不是昨天的那一個。
跟昨天不同的是,他身上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酒氣,使得舒然眉眼登時皺的有棱有角。
扯開抱著顧凜胳膊的那個漂亮男孩,舒然胸膛上下劇烈起伏著,因為憤怒,他的臉上泛起一抹血色:“顧凜,你知不知道你傷還沒好?這個時候你就喝酒,你是不是……”
“你管得太多了。”顧凜扯了扯領帶,反手卻是抓住了那個被嚇到的漂亮男孩的手腕,拉著那個漂亮男孩繞過舒然,就要往樓上走。
舒然扭頭剛想說話,胃部一陣刺疼讓他下意識的彎下了腰。
他的胃本來就不是特彆好,這幾頓又連著吃冷飯冷菜,想了想應該是老毛病又犯了。
緩緩地跪倒在了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下意識的想要叫住顧凜,卻是聽到了一聲門響,直接把他後麵想說的話給堵了回去。
揉了一會兒緩解了部分疼痛,他跌跌撞撞的拿出醫藥箱,從裡麵找出了胃藥,就著熱水吃進了肚子裡。
有入熱水的滋潤,胃部的疼痛明顯好了許多。
他又去弄了一個暖水袋抱在了懷裡,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扭頭看了一眼樓上臥室緊閉著的房門,想到顧凜身上的酒氣,盤旋在他心頭的擔憂越來越盛。
藥物的副作用湧了上來,讓舒然昏昏欲睡。
他倒在沙發上,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
迷迷糊糊之間,好像有人抽走了他懷裡已經涼了的暖水袋。
一層厚厚的被子小心翼翼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動作十分輕柔,像是生怕弄醒他似的,令他身體暖洋洋的。
嚶嚀了一聲,舒然慢慢的翻了個身,身體逐漸舒展了開來。
溫熱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胃部,畫著圈給他揉著。
換了水的暖水袋貼在他的肚子上,特彆的熱乎。
第一百零三章 你越來越不乖了
陽光穿過遮擋在窗戶上的紗簾,落在臥室寬大柔軟的床上。
舒然眉心輕輕動了動,手臂下意識的抬了起來,遮擋住了雙眼。
片刻後,發現不對他身體一震,猛然驚醒過來,翻身下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熟悉的房間,看得他微微一怔,眸光接連閃爍了幾下。
他昨晚明明是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的,怎麼就跑到臥室裡來了?
而且,他記得昨天晚上,顧凜是帶著那個漂亮的男孩子進了主臥的。
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額角入手清涼,令他愣了一下。
舒然照著鏡子看了一眼,他額頭青紫的位置已經被抹好了藥膏,看這個狀態,應該是剛被抹上沒多久。
“沒多久……”他眼神閃了閃,立刻衝出了臥室。
屋子裡靜悄悄的,隻有他輕微的腳步聲。
走到玄關處一看,顧凜的鞋子和外套已經不在了。
眼底的光立刻就黯淡了下來,舒然摸了摸乾癟的肚子,輕聲的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到廚房。
電磁爐上的鍋還冒著熱氣,使他動作不自覺的一頓。
他掀開鍋蓋一看,鍋裡是簡單的小米粥。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舒然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勾起了一絲絕美的弧度。
他盛了一碗出來,很明顯,對方做小米粥的時候水放多了,小米的香味都已經沒有了,喝上去就像是帶著點小顆粒的白開水一樣。
不過顧凜本來就是不會做飯的,他們認識這麼多年,這還是顧凜第一次給他做東西吃,儘管隻是一鍋小米粥,但要求也不能太高。
好歹是熟了。
一碗小米粥下肚,舒然隻覺得身心全都暖洋洋的。
顧凜今天回來的比前兩天要早了一點,身旁也不像前兩天那樣有漂亮的男孩子跟著。
舒然特意湊上去聞了一下,顧凜身上並沒有什麼酒味,讓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身體怎麼樣?”顧凜上下打量了舒然一番,收回目光,低聲問道。
“好多了。”舒然淺笑盈盈,眼中閃著細碎的光,“謝謝你的小米粥。”
“要是不行就趁早給我滾。”顧凜繞開舒然,語氣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
看著顧凜的背影,舒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去,從背後一把把顧凜給抱住。
顧凜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腳步停頓了下來,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然的收緊了幾分。
淡淡的煙草味道縈繞在鼻間,舒然很是貪婪的嗅了幾下,手臂不斷收縮,把顧凜抱得更緊。
“凜。”他輕聲開口,帶著點鼻音,腦袋在顧凜的後背上蹭了蹭。
喉嚨不受控製的上下滾動了兩下,連著三天沒有碰舒然讓顧凜體內堆積了不少欲望。
如今被舒然這麼主動一抱,血液一下子便湧入大腦,所有的胡思亂想在一瞬間一起冒了出來,搶占了他腦海的清明,驅趕走了他的理智。
隔著衣衫,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舒然臉頰的滾燙。
舒然很少主動,所以一主動起來,就格外的誘人。
眸色當即暗沉了下來,顧凜低垂下頭,看著環在自己身前舒然骨節分明的雙手。
身體誠實的反應讓他有些懊惱。
明明現在不是該做那種事情的時候。
咬了一下舌尖,他用力的扯開了舒然的手。
“你要是空虛想要,自己拿東西解決。”話音未落,顧凜疾步離開。
房間的門被他“砰”的關上,用力之大,震得整個屋子好像都抖了一抖。
身形一晃,舒然臉上的紅暈稍稍褪去了一些,加速的心跳逐漸變得平穩。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剛剛被顧凜捏的有點痛,紅印子刻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十分顯眼。
有點生氣。
舒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努力地調節著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顧凜這麼做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想趕他走,不想讓他繼續趟這趟渾水。
這種時候他也不想給顧凜添麻煩,但如果勝負已定,這真是最後一段時光的話,他還是不想就這樣結束,就這樣在冰冷中虛無的結束。
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邁開步伐,往樓上走去。
顧凜果然是把門給鎖上了,但鎖門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形同虛設。
乾脆利落的一腳把門踹開,他剛往前走了一步,一把刀子就飛了過來。
舒然身體一側,用眼角餘光看著插在木質門框上不停震顫的刀子,眉心當即緊擰了三分。
“我是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顧凜的話音裡隱含著怒意,平靜的麵色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把刀子拔了下來,放手上把玩了一會兒,舒然眼眸一抬,猛地把刀子給甩了出去。
鋒利的刀刃從顧凜臉側飛過,刺穿床邊小櫃子上的燈罩,帶著掀起的燈罩一起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顧凜眉頭一皺,視線總算是落在了舒然的臉上,眉毛一挑:“你就這麼空虛?”
舒然走了過去,把掉在地上的燈罩撿了起來,放到了桌子上。
他轉過身,一言不發的看著顧凜,手卻是一顆一顆的解開了自己上身襯衫的扣子。
神情陡然一滯,顧凜起身來到舒然的身前,用力按住舒然的手:“舒然,你……”
身上重量激增,打斷了他的話語。
舒然整個人撲到了他的懷裡,手臂纏繞在他的脖頸,腿也勾了上來,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兩個人的胸膛緊緊地貼在一起。
覆在唇瓣上的柔軟讓顧凜瞳孔驟然一縮,目光下意識的下移,定格在舒然通紅的麵龐上。
舒然卷曲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著,猶如展翅而飛的黑色蝴蝶,翩翩起舞。
雙手落在舒然的腰間,顧凜擰緊了眉心。
他應該推開舒然的。
他必須推開舒然。
“嘶——”
嘴唇被舒然咬了一下,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了開來。
顧凜神色一怔,懷裡一向乖巧的小貓咪爪子外露張嘴哈氣的樣子讓他愈發欲罷不能。
“你越來越不乖了。”輕撫著舒然的發絲,又硬又漲的感覺令他難受不已。
舒然望著顧凜棱角分明的俊朗麵龐,眼底染著猩紅:“你彆推開我……”
“我已經不需要你了。”顧凜轉移開了視線,話音裡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現在這種時候,你對我而言就是個累贅。”
他沒有去看舒然的表情,他生怕他看了就會控製不住的想要伸手抱住舒然。
“說實話,你這副像是狗皮膏藥一樣,貼在身上甩都甩不掉的樣子,真是夠讓人惡心的。”顧凜的黑眸蒙上了一層冷意,尖銳刻薄的話從他一張一合的薄唇間吐了出來。
他眼角的餘光能清楚的感到舒然的臉色變得煞白,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好似一張白紙。
可舒然纏在他身上的四肢卻並沒有要鬆開的跡象,反而越抱越緊。
不耐煩的皺起眉頭,顧凜抬手就要去拽舒然的胳膊。
“你跟我說過的。”舒然的聲音很輕微,好像一陣風就能吹散一樣,“凜,你明明說過,就算是死,你也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的。”
他的身體輕輕地顫抖著,低垂下頭,靠著顧凜的肩膀:“你怎麼,你怎麼可以反悔呢?”
衣衫被淚水打濕,貼在了顧凜的皮膚上。
顧凜隻覺得心臟猶如被萬箭穿過一般,疼的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他最見不得他的然然哭,哪怕隻是紅紅眼眶他都覺得難受。
他的然然本來不應該這樣的,他跟然然在一起,是要保護然然的。
“你真的很想我走嗎?”舒然壓著嗓音,含糊不清的問道。
看舒然有要鬆口的跡象,顧凜蜷了蜷手指,低低的應了一聲。
然然隻有不跟他在一起,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和可能。
這本來就是他跟顧澤的事情,然然的性命不應該被搭進去。
“我……”舒然朝著顧凜淡淡的一笑,淚水卻是在他蒼白的臉上肆意流淌,“凜,我不想走,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我不想跟你分開,我……不怕死,我隻怕……”
“我隻怕你不要我了。”舒然輕柔的聲音落了下來,落在了顧凜的耳畔。
一陣痛意攫住了顧凜的心,讓顧凜劍眉緊鎖。
他手臂顫抖著抬了起來,猛地抱住了身上的舒然,抱得很緊,像是想要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歎了一口氣,顧凜話音輕顫:“然然,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聽到熟悉的稱呼,舒然身軀一抖,倏地張開嘴巴,朝著顧凜的肩膀用力的咬了一口。
“彆讓我走。”他沉聲說道,聲線壓的極低,“凜,從我決定跟你一起回來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把生死拋到腦後了。我不能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如果我能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也挺……浪漫的。”
“浪漫?是挺浪漫的。”顧凜抱著舒然坐在了床上,溫柔的擦拭著舒然臉上的淚珠,眉眼之間透著滿滿的無奈與寵溺,“然然,你真的是……越來越不乖了。”
這是他的軟肋,是已經暴露在敵人視野中的軟肋。
那他就隻能做最堅硬的盔甲,為他的軟肋,擋住所有的危險。
想要傷到他的軟肋,除非將他一同刺穿。
第一百零四章 當年那些事的真相(一)
清晨的一縷陽光落在柔軟的大床上,落在床上糾纏在一起的兩具身體上。
舒然低吟一聲,手下意識的往身旁摸了摸,抱住顧凜的腰,往顧凜的懷裡又靠了靠。
顧凜嘴角微微上揚,噙著一絲笑意,眼瞼低垂注視著舒然的睡顏,幫舒然把臉上淩亂的碎發給撥了開來。
昨晚是他這幾天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就連肩膀上的傷口都不是那麼疼了,哪怕舒然時不時的就會翻身壓過來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
“然然。”顧凜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身後。
他已經被擠到了床的最邊緣,隻能側身躺著,翻個身就會從床上掉下去。
偏偏他的然然還總是無意識的往他這個方向拱,手腳全都纏了上來,像是八爪魚一樣貼著他。
本來現在就是大早晨,懷裡滑嫩光潔的觸感讓他心中火焰燃燒,兩具身體有意無意的摩擦更是讓他起了反應,使他難受的想要挪開,可又因為沒有多餘的空間而動彈不得。
無奈的歎息了一聲,顧凜使壞的往舒然的大腿上頂了兩下。
“嗯……凜……彆鬨……”舒然帶著鼻音略微沙啞的聲音悶悶的響了起來。
他腦袋在顧凜的胸膛上蹭了蹭,細軟的發絲劃過裸露在外的肌膚,令顧凜雙眸瞬間失神。
他低下頭看著舒然,舒然眉心之間有一道淺淺的印子,眼睛下方一圈烏青若有若無,額角的青紫印刻在白皙的皮膚上特彆的顯眼。
知道這幾天然然肯定也是沒休息好,顧凜立刻就不忍心再打擾。
輕柔的抱著舒然,任由舒然整個人纏在他的身上,他冷硬的臉部線條變得越發柔軟。
舒然這一覺睡得很長,睡了有快十二個小時,把之前幾天的睡眠一口氣都給補了回來。
“唔……”慢慢的睜開雙眼,揉了揉眼睛,舒然的神情裡夾雜著一絲迷茫。
“醒了?”顧凜小心翼翼的挪動了一下一直被壓著的胳膊,酸麻的感覺讓他有種這條胳膊已經不是他的了的感覺。
舒然逐漸的回過了神。
看著眼前的顧凜,他眨了眨眼睛,忽的就撲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顧凜。
“抱了那麼久還沒抱夠?”揉了揉舒然的腦袋,顧凜輕聲笑著,手指下滑,拍了下舒然的窄臀,“然然,我餓了。”
“昨晚不是才做過……”舒然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想什麼呢?”顧凜嘴角扯起邪魅的笑,連眼睛裡都飄起了一層笑,“難道,然然想要了?”
“我……”舒然背過身去,拿出放在枕頭下的手機看了一眼,發現都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
他猛地坐起身來,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他精瘦的上半身,和昨晚留下來的曖昧紅痕。
“都這個點兒了,凜你怎麼不叫我啊。”舒然回頭看著顧凜,顧凜肩膀上的紗布已經有零星的血跡透了出來。
他懊惱的扯了扯頭發,強壓下眼中的心疼,起身下床:“你應該叫醒我的。早飯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本來你身體就不是很好,還不好好吃飯。還有你的傷,這樣下去弄不好就會發炎的,你……”
嘴唇驀地被堵住,舒然後麵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裡,不得不往回咽。
“然然,你才二十六歲就這麼嘮叨了,這以後我可怎麼辦啊?怕不是耳朵都要被你磨出繭子了。”顧凜捏著舒然的臉,就好像完全沒有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疼痛似的,又像是早就已經習慣了一樣,一臉的輕鬆,甚至還在笑。
“你這胳膊能不能不動了?”舒然把顧凜按在了床上,沒好氣的瞪了顧凜一眼,幫顧凜處理著肩膀上的傷口,“還說我嘮叨……要不是你自己不注意,我至於跟你嘮叨嗎?”
“那還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把我看入迷了,就忘了叫你了。”顧凜抬起另一隻手,在舒然未著寸縷的身上來回遊走著,倏地下移輕輕一握。
舒然身體一抖,腳下一軟,差點跌坐在了顧凜的懷裡。
雙頰上飛起一抹紅暈,他呼吸不受控製的變得急促,胸膛上下起伏,瞳孔輕輕顫動。
咬著下嘴唇,舒然抬起眼眸,泛著水光的眸子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碧波蕩漾。
“彆……”他話音輕顫,手指不自然的收緊了幾分,“傷口還……”
“嗯,知道了。”顧凜乖乖的把手鬆了開來。
看著舒然紅著臉認真的幫他處理傷口的樣子,他心頭一蕩,剛放下去的手再度抬了起來,卻是摸了摸舒然毛茸茸的腦袋。
“好了。”舒然直起身子,眯著雙眼,像是小貓咪一樣蹭了蹭顧凜的手心,“我去給你做飯。”
他穿著衣服,扭頭看著顧凜,眸光閃爍了幾下,小聲問道:“你今天,是在家裡吃的吧?”
顧凜微微一怔,隨即點頭輕笑:“是。”
舒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也跟著笑了:“那今天中午可要吃的豐盛一點。”
吃過午飯,顧凜並沒有像前幾天那樣出去,而是去了書房。
AC雜誌社的規模本來就不是很大,來回這麼幾次後,損失更是慘重。
尤其是上次被顧澤和淩承軒聯手埋伏,他帶回來的人幾乎是全軍覆沒。
想要組織一些有效的進攻,以當下的人力物力財力來看肯定是做不到的。
顧凜眉頭緊鎖,看著電腦屏幕上淩越國際醫院第一分院的內部構造圖。
經曆了上次的打草驚蛇,顧澤和淩承軒的防備肯定更深,想像上次那樣輕而易舉的進去,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更何況,他肩膀還受了傷。
“吱呀——”
書房的門被推開,舒然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進來。
他一身家居服,還係著圍裙,渾身籠罩著一股煙火氣,像是尋常家庭的小媳婦。
顧凜神色一滯,心底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情緒迸發了出來。
如果他當時沒有選擇回國的話,如果他一直帶著然然留在M國的話……
或許他就能一輩子都看到他的然然這麼小媳婦的樣子了吧。
“發什麼呆呢?多吃點水果,對身體好。”舒然叉起一塊蘋果,遞到了顧凜的嘴邊。
“我在想……”顧凜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握住舒然的手,看著兩枚疊在一起的戒指,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歎息了一聲,“你這個樣子,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讓他在這二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後悔做一件事情。
“那你就一直看著,我又不會離開。”舒然清潤的嗓音如山澗溪流一般,眸子裡漾開一絲笑意。
“那是肯定要看著的。”顧凜的目光定格在舒然的臉上,雙目一眨不眨。
就是這樣一直看著,他都覺得看不夠。
希望時間流逝的慢一點,再慢一點,好讓他能多看幾眼他的然然。
猛然抓住舒然的手腕,顧凜用力一拽,把舒然圈入了懷裡,牢牢的禁錮著。
舒然微微一怔,側目看著顧凜:“凜?”
“讓我……抱一會兒。”顧凜低聲說道。
二十歲那年,他再次落入到之前綁架他的那群人的手裡,被強行弄到國外,傲骨尊嚴人格統統被打碎,從那刻起他的人生就隻剩下了複仇。
他曾以為他再也不會看到光亮了。
直到三年前,他在M國再次遇到舒然。
他的然然曾經站在萬丈光芒之中,受著無數人的追捧,卻願意為了他墮入黑暗,與他在一片漆黑中相互扶持前行。
“然然,我看到了光芒升起。”顧凜輕咬著舒然的耳垂,在舒然耳邊輕聲說著。
舒然眼神一陣動容,偏過頭躲著顧凜的進攻,回眸眼角一挑,溫和的笑著:“不管你打算做什麼,我都支持你,隻要你不丟下我就好。”
“即便,你會變得像顧凜一樣?”顧凜壓低了聲音,意有所指。
“就像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會是顧凜一樣。我想,在你眼裡,我也一直會是舒然吧。”舒然的眼神明亮耀眼,像是個小太陽一樣,驅趕著顧凜心中的黑暗。
顧凜低低的笑了,抬手摸著舒然的腦袋。
跟舒然說話很舒服,有時候都不用他多說,隻是一個眼神,舒然就能明白過來。
“不過,在那之前,有些事情我還是要必須弄清楚的。”顧凜視線一轉,落在了電腦屏幕上,深邃的瞳孔幽幽的泛著波光。
“是關於……顧家的事情?”舒然眼波流轉,藏著眼底的擔憂。
顧家在國內也算是豪門,當初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情,在國內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從結果上來看,顧家那位突然冒出來的二少爺,身為私生子的顧澤是最大的贏家。
顧澤十六歲被帶回到顧家,十七歲時顧家長子顧凜失蹤,十八歲時顧家家主顧恒楠病倒,顧澤開始插手管理顧氏財團,二十歲時顧家家主夫人也就是顧凜的親生母親從樓梯摔下意外身亡,二十一歲時顧澤正式接管顧氏財團,二十二歲時顧家家主顧恒楠病逝。
外界對這些事情的疑問揣測就沒有斷過,許多人都認為這些事情是顧澤為了上位做的手腳。
包括顧凜,曾經也是這麼認為的。
第一百零五章 當年那些事的真相(二)
“你不是認為,那些都是顧澤……”舒然的眼底劃過一絲不解。
顧凜在國外謀劃了那麼多年,這次回國,就是為了替他自己和他的父親母親報仇,再奪回本該屬於他的顧家和顧氏財團。
“太明顯了。”顧凜手指彎曲,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桌麵,冰冷的暗芒在他的眼中閃爍著,“經曆了上次,我可不認為以顧澤的心機,會做這麼落人話柄的事情。”
舒然微微一怔,心裡疑惑更盛:“那……如果是其他人,目的又是什麼呢?從結果來看,確實是顧澤他……”
他言語一頓,瞄了顧凜一眼,見顧凜神色如常,心裡默默的鬆了一口氣。
顧澤贏了這種話對顧凜來說是個禁忌,曾經AC雜誌社有人私底下討論過這件事,被顧凜知道後當著眾人麵弄廢,之後就成了他研發的藥物的實驗品。
“確實是……顧澤贏了。”顧凜接過舒然的話茬,神情平靜,語氣淡然,“不管是八年前的事情,還是現在,確實都是顧澤贏了。”
現在的顧澤已經不是當初剛被接回到顧家時的那個顧澤了。
更何況,有了淩家和淩越集團做後盾,以顧澤的心機和手段,想輸都難。
他之前開的那一槍被淩承軒及時反應過來舍身擋住,就已經預示著他的落敗了。
就算是將他手中所有的力量傾巢出動,對那龐大的淩家和淩越集團來說,也隻是不痛不癢罷了,反而還極有可能令他們被一網打儘。
“凜,你還好嗎?”舒然眼中閃現出一層擔憂。
他總感覺,眼前的顧凜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放心。”顧凜攬過舒然的肩膀,把舒然摟入懷中,輕撫著舒然的發絲,“然然,我應該,早一點明白過來的。”
他被外界的信息誘導得很徹底,又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如果不是敗局已定,讓他能夠冷靜下來,或許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拐不過來這個彎。
指尖端住舒然的下顎,強迫舒然扭轉過頭,顧凜厲聲說道:“明天開始我會很忙,你要乖乖吃飯,不用等我。如果你再敢吃冷飯冷菜,把自己身體吃出問題,那你還是趁早滾蛋,彆在這種時候給我添麻煩。”
“知道了。”舒然清秀的麵龐上透著乖巧,“你自己小心一點。”
顧凜眸光接連閃爍了幾下,冷硬的臉部線條逐漸變得柔和:“嗯。”
第二天清晨,當舒然睜開眼睛的時候,顧凜已經不見了蹤影。
身旁冰涼的床單清楚的告訴著他,顧凜已經離開這個位置很久了。
洗漱完畢來到廚房,放在電磁爐上的鍋沉甸甸的,他掀開鍋蓋一看,還是熟悉的小米粥,這次放了點大棗進去,水量看著也是正好。
舒然眸子裡當即漾開了一絲笑意。
看著因為加熱而升起來的熱氣,他眼神閃了閃,薄薄的悲涼不受控製的從眼底浮漫而出。
這樣平靜安穩的日子,他和凜還能過多久?
眉心輕輕動了動,舒然用力的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負麵想法拋到腦後。
既然是難得的平靜安穩,比起考慮還剩下多久,不如好好享受一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眨眼間就淩晨一點多了,可顧凜卻還是沒有回來。
舒然給顧凜打了幾個電話,但電話那邊一直就是忙音,始終沒有人接。
對於AC雜誌社的人而言,顧凜這個老大行蹤詭秘,神龍不見首尾,聯係不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對舒然而言,顧凜失去聯係這件事情就太不正常了。
他和顧凜之間有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用來聯絡的設備,外觀是個普通的手表,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人特意把不值錢的手表給摘下來帶走。
如果手表發生損壞,那他這邊也會收到相應的訊息,可他這裡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也就是說,顧凜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根本就沒有空回複他。
手指輕輕顫了顫,猛地緊握成了拳頭,舒然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來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給顧凜打電話,生怕打擾到顧凜,生怕讓顧凜身陷險境。
轉眼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顧凜還是沒有任何回複。
就在舒然換了一身行頭,正打算出去找的時候,大門突然就被人給推開了。
顧凜的樣子看上去很是狼狽,衣衫褶皺不堪,淩亂的發絲被汗水打濕,貼在他如紙一般慘白的臉上。
舒然愣了一下,立刻就迎了上去,扶住了身形踉蹌的顧凜:“你這是怎麼了?受傷沒有?”
“就肩膀的傷口裂開了。”與狼狽不堪的外表不同,顧凜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臉上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就像傷口裂開的人不是他一樣。
舒然趕緊扶著顧凜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顧凜肩膀處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了,摸上去濕乎乎的,看的舒然眼眶都紅了。
他小心翼翼的剪開了顧凜身上的衣衫,刺眼的猩紅登時顯露出來,看著觸目驚心。
鼻子不受控製的一酸,舒然眉宇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眼中彌漫著一層霧氣。
“你彆這樣,我沒事的。”顧凜輕輕地碰了一下舒然的麵頰,臉上的輕柔都凝結在了眼底。
他也不是第一次受傷了,他的然然也不是第一次幫他處理傷口了。
最嚴重的時候他中過五彈十一刀,如今區區一個傷口裂開而已,對他來說早就已經習慣了,早就已經不算什麼了。
可他的然然卻每次都會紅了眼眶,比起身體上的疼痛,這一點反而更讓他難受不已。
“嗯……”舒然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強壓下喉間的酸澀,專注的幫顧凜清理著傷口。
弄好之後,他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顧凜的身體,確定顧凜真的沒有受傷之後,這才舒了一口氣:“所以,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顧凜的能力他是最清楚的。
那是在以混亂黑暗著稱的M國地下勢力中,以活下去為前提鍛煉出來的,是實打實的。
單打獨鬥想傷到顧凜幾乎是不可能的,群起而攻的話以顧凜的身手想要逃脫也並非難事。
能讓顧凜這麼狼狽的,在他認識的人裡麵,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顧澤和淩承軒。
可顧澤和淩承軒現在都是受了傷的狀態,雖然顧凜也受著傷,但那兩個人的情況明顯要比顧凜嚴重得多。
但除了這兩個人,他思來想去,把顧凜的仇家全都翻了一遍,也沒想到哪個現在還活著的人能讓顧凜落到這一地步。
“我去了一趟顧家。”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顧凜眉眼一片冰涼,“沒想到淩承軒早就在顧家周圍埋伏了人手,就他那個助理,叫路琛的,帶著一大堆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那群人裡麵脫身出來的,雖然傷口裂開了,但他們也沒占到什麼便宜,尤其是那個叫路琛的……”
他驀地勾唇一笑,親吻著舒然的嘴角,手指從舒然的衣服下擺探了進去,低聲道:“ALLEN不在,他那條命,估計撿不回來了。”
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但舒然能夠想到當時的情況有多凶險。
畢竟顧凜是麵對槍林彈雨襲來都能麵不改色跟他說笑嬉鬨的人。
況且,路琛是淩家培養出來的。
從他們手頭上有的資料來看,這個路琛是淩承風都極其欣賞的存在,當初也是自己執意要跟著淩承軒來淩越集團亞洲區的,都不用想,其能力肯定很不一般。
“那你晚上吃飯了嗎?”舒然按住顧凜沒有什麼溫度的手,心疼的用雙手捂著,“我給你下碗麵條吧,吃著會暖和一些,怎麼樣?”
“好。”看舒然離開的背影,顧凜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去樓上的臥室裡換了一套衣服後又下來,也跟著進了廚房。
從背後抱住舒然,輕嗅著舒然脖頸間沐浴露的味道,顧凜心頭一蕩,雙手立刻就不安分了。
“你知不知道你受傷了?”舒然沒好氣的瞪了顧凜一眼。
顧凜眨了眨眼睛,手上動作的幅度小了一點,可腰部卻是動了起來,蹭著舒然,拱著舒然,把舒然弄得麵頰通紅,呼吸急促。
“你還鬨……”倚在顧凜的身上,舒然胸膛微微挺起,腦袋後仰,凸起的喉結一上一下的滑動著,“煮麵呢,火候過了該不好吃了……”
“沒關係,不管做成什麼樣,隻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顧凜舔舐著舒然滾燙的耳尖,朝著舒然的耳朵輕吹了一口氣。
感受著懷裡舒然止不住的戰栗顫抖,邪魅的笑容從他嘴角劃起:“再說了,這不是還有你呢嗎?吃你也能讓我很暖和。”
“你真的是……”舒然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任由顧凜對他上下其手。
當麵煮好的時候,他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是被顧凜抱著去的餐桌邊。
“果然,很好吃。”顧凜凝視著舒然緋紅的臉龐,嘴角邊的笑紋越來越深。
舒然上半身的衣服已經被推了上去,白皙的皮膚上浮著一層紅暈,身體在燈光的照耀下好似閃著細碎的光。
第一百零六章 當年那些事的真相(三)
淩越國際醫院。
現在是淩晨五點,搶救室門口的走廊卻是人來人往。
淩承軒穿著病號服站在搶救室的門口,雙眼緊盯著搶救室大門上麵亮著的燈,漆黑如夜的瞳色與血色儘失的麵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抓著衣服,把衣服弄得褶皺不堪,用力之大,連骨關節都泛著白,發出了咯嘣咯嘣的聲音。
顧澤上前一步,心疼的握住淩承軒的手。
路琛被送過來的時候渾身是傷,血流不止,昏迷不醒,已經不能自主呼吸了。
雖然慕小葉什麼都沒說,但顧澤和淩承軒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對路琛的情況也有了大概的判斷。
雪上加霜的是,現在ALLEN遠在M國,就算搭乘最快的一架航班過來,最起碼也要在九個小時後趕到醫院了。
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顧澤回過頭,發現來得是歐景堯和慕耀。
身為路琛的同事,這回路琛出了事情,這兩人的臉色也都是難看得很。
淩家和淩越集團建立數百年,卻還是第一次遭遇到這麼多的事情。
“又是顧凜嗎?”歐景堯冷冷的瞥了一眼顧澤,話裡帶著鋒芒,“承軒,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大家的情緒了?因為不相乾的人和事,搞的自己人人人自危,你覺得這合適嗎?”
淩承軒慢慢的扭轉過頭,冰冷的暗芒在他眼底閃動著:“你說誰不相乾?”
歐景堯身軀一抖,腳下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僅僅是一個眼神,一股寒意就爬上了他的背脊,令他全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承軒,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你受傷的事情,路琛受傷的事情,還有淩越集團總部停車場爆炸的事情,都跟那個叫顧凜的人脫不開乾係。顧凜之所以會對淩家和淩越集團出手,也是因為顧澤的緣故。為了一個顧澤,你打算讓整個淩家和淩越集團陷入危險嗎?”歐景堯硬著頭皮喝問道。
“什麼時候輪到你跟我說這樣的話了?”淩承軒的瞳孔散發著鋒利的光芒,眼底閃過一道危險的戾氣,“怕了,可以滾,淩越集團不差你一個。”
“你好歹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感受吧?為了一個顧澤,你……”歐景堯染著憤怒的話音戛然而止。
雙腳突然的離地讓他下意識的掙紮了起來。
淩承軒把歐景堯懟在了牆上,臉上覆著一層厚厚的冷霜,銳利的眼神透著駭人的深寒:“歐景堯,你最好彆惹我。”
話音落下,他手一甩,直接把歐景堯扔在了地上,冰冷淡漠的樣子看的歐景堯心裡一顫,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彆把他的話放心上。”淩承軒大手一攬,反手卻是把顧澤拽到了懷裡,雖然臉部的線條還是很冷硬,但語氣已然放柔放軟。
強烈的反差令站在一旁的慕耀微微一怔,看著歐景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的模樣,他忍不住輕聲的歎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燈暗了下來。
出來的是慕小葉,她摘掉口罩,還沒開口,眼淚就已經掉了下來。
淩承軒的手指猛地收緊,雙手攥的緊緊的,指甲掐的手掌心生疼不已。
“我們已經,我……”慕小葉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聲音顫抖的可怕。
她也不是第一次沒救回來人了,但現在躺在裡麵的那個人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接觸不多,但也是認識了二十多年的交情了。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淩承軒沉聲問道,他聲線壓的極低,聽不出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個什麼情緒。
“可以。”慕小葉讓開了路。
淩承軒快步走了進去,歐景堯和慕耀也跟了上去。
大家都是同事,平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如今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哪怕大家都是身經百戰經曆過不少事情的人,也都受到了極大地打擊。
即便是跟路琛同處總裁助理位置,平日裡就競爭不斷的慕耀,在這一刻都紅了眼眶。
顧澤並沒有跟著進去,而是給慕小葉遞了一包手紙。
“謝謝。”慕小葉接了過去,輕聲說道。
顧澤搖了搖頭,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中幾乎沒有了光亮。
他還記得前不久,也是在這個地方,路琛一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用著彆扭的語氣難看的臉色,跟他說著聽上去好像很難聽實際上卻是在安慰他的話。
明明前一天晚上他們還跟路琛見了麵的,那時候路琛還沒忍住吐槽了一下他和淩承軒的相處狀態,他們還一起吃了晚飯的。
一道陰影落了下來,顧澤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淩承軒站在他的身前,棱角分明的冷俊麵龐上看不出絲毫情緒的波動。
薄唇嗡動,顧澤剛準備開口安慰顧澤,整個人就被淩承軒給圈入了懷裡。
淩承軒抱他抱得很緊,一副要把他揉進骨血的架勢,抱得他有些喘不過來氣。
顧澤能清楚的感受到淩承軒的身體在顫抖,那雙抱著他的手不停地在收縮,抓的他有點疼。
“承軒。”他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淩承軒的腦袋,喑啞的聲音裡滿是溫柔,“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什麼嗎?事情已經發生了,一味的自責與懊悔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身體一震,淩承軒稍稍鬆開顧澤,一眨不眨的望著顧澤的雙眼。
雖然他的神色一如往常,可眼底卻是猩紅一片,看的顧澤心底狠狠一痛。
“你還有臉說這樣的話?”歐景堯撞開淩承軒,扯著顧澤的衣領,眼中細淚閃動著,“如果不是你,路琛又怎麼會出事?”
顧澤眼神閃了閃,指甲嵌入到了肉裡,在他掌心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紅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麵容平靜,緩緩道:“我記得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了,難道你真的連簡單的因果關係都搞不懂嗎?”
淩承軒的眉心當即緊擰了三分,眉眼一片冰涼。
他扯開歐景堯,猛地一拳打了出去,重重的打在了歐景堯的臉上,把歐景堯打倒在了地上。
“我是不是說過彆惹我。”居高臨下的看著歐景堯,淩承軒的眼神陰鷙寒厲,“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好好查查顧凜和舒然的蹤跡。”
歐景堯呆呆的坐在地上,半晌都沒有回過神。
他跟淩承軒認識十一年,不是沒有發生過衝突,可今天卻是淩承軒第一次朝他動手。
因為顧澤,就隻是因為顧澤,淩承軒就朝他動手了。
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總部的停車場被炸,路琛死了,連淩承軒自己都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可淩承軒居然還是護著顧澤,護著引發了這一係列事情的人。
“淩承軒,我真是越來越不懂你了。”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歐景堯直視著淩承軒的雙眼,一字一頓道,“你根本就不適合做一個領導者。”
“我本來就沒想當你口中的領導者,還有……”淩承軒的目光毫不躲閃,與歐景堯憤怒的眼神四目相對,“歐景堯,我也不需要你懂我。”
無視歐景堯氣的鐵青的臉色,淩承軒抬眸看著慕耀:“繼續給我查,傾儘全力去查。”
“是。”慕耀低低的應了一聲。
“路琛的後事……”淩承軒言語一頓,喉嚨不受控製的上下滾動了兩下。
“我會好好辦的。”慕耀接過話茬,低聲說道。
淩承軒眸光接連閃爍了幾下,話音不自覺的哽咽:“嗯,拜托你了。”
他沒有再看歐景堯,而是牽起顧澤的手,拉著顧澤轉身離開了。
路琛的死讓整個淩越國際醫院和淩越集團亞洲區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因為航班晚點,ALLEN到的時候已經是十二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知道路琛已經死亡的事情,ALLEN低著頭沉默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怎麼會查不到?兩個大男人在S市生活了這麼久,怎麼可能一點線索都沒留下?”淩承軒胸膛上下劇烈起伏著,精致完美的五官因為怒意稍顯猙獰扭曲。
顧澤單手托腮,眉眼皺的有棱有角。
傾儘淩承軒手中的力量都查不到任何線索,這隻能說明,顧凜也發現他注意到了那枚戒指,並做了相應的舉措來應對他們。
畢竟如果直麵硬碰硬的話,顧凜肯定不會是他和淩承軒的對手。
“承軒。”顧澤側過頭,看著額角青筋都凸起來的淩承軒,“你冷靜點。”
自從路琛的事情發生之後,淩承軒平時雖然看著還跟往常一樣,但一牽扯到顧凜,淩承軒的脾氣就會變得極其暴躁,特彆容易發怒,很難維持鎮定,從而也會失去最基本的判斷力。
這是一個隱患,如果不處理好的話,很容易就會中顧凜的圈套。
……
S市南郊,一棟二層彆墅之中。
如這段時間一樣,一個人吃完晚飯,舒然正準備希望,彆墅的大門突然就被人給推開了。
知道是顧凜回來了,舒然立刻就跑出了廚房。
下一秒,他呆愣在了原地。
顧凜渾身濕漉漉的,雨水順著他的發梢一滴一滴的落在玄關處的地麵上,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第一百零七章 當年那些事的真相(四)
“這是怎麼了?你不是帶著雨傘出門的嗎?怎麼淋成這個樣子?”舒然快步走了上去,伸出雙手想要扶一下腳步有些踉蹌的顧凜。
今天天氣預報說有雨,顧凜出門前他還特意把雨傘塞到了顧凜的手裡,畢竟顧凜肩膀上的傷還沒好,淋雨不利於傷口的愈合反而還容易遭到感染。
顧凜當時也是答應了他一定會打傘的,可現在是人濕漉漉的回來了,雨傘也不見了蹤影。
“啪!”
舒然伸出去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顧凜的衣角,就被顧凜直接給打掉了。
微微一怔,看著手背上迅速變紅的皮膚,舒然嘴唇一抿,不死心的再次伸出了手:“凜,你沒事吧?你……”
顧凜猛地抬起了頭,通紅的雙目看的舒然心裡一驚,言語下意識的停頓了下來。
他整個人就像是地獄來的閻羅,臉上布滿陰霾,眼中是駭人的寒意,瞳孔散發著鋒利的光芒,渾身上下籠罩著一股危險的戾氣。
舒然神情一滯,顧凜這個樣子他見過的,可那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身體被顧凜用力的撞開,顧凜頭都沒回,大步流星的往樓上走去,“砰”的一下把臥室門給關上了,用力之大,好像整個房子都抖了一抖。
摸了摸被撞的有點疼的肩膀,舒然回過頭,看著臥室緊閉著的房門,眸光接連閃爍了幾下,眼底閃現出一層擔憂與關切。
跑到廚房熱了一杯牛奶,舒然走到二樓,敲了敲主臥的門。
屋內沒有任何的動靜,安靜的可怕,像是沒有人在裡麵一樣。
想到剛才顧凜的狀態,舒然眉心一擰,直接把門給撞了開來。
一把刀子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他飛了過來,舒然心裡一驚,立刻閃身躲避。
刀子在他的身側飛了過去,飛過二樓的圍欄,落在了一樓的客廳裡,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如果他剛才反應慢點沒來得及躲避,那刀子不出意外應該會劃破他的脖子。
這是奔著他的命來的嗎?
舒然抬起頭,看著坐在床上的顧凜。
顧凜麵色冷漠陰沉,就像是在看一個不相乾的陌生人一樣,眼尾的陰鷙藏著嗜血,十分慎人。
心裡咯噔了一下,一股寒意爬上了舒然的背脊,令舒然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
一模一樣,與八年前他救下顧凜,顧凜睜開眼睛看到他的時候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給你熱了牛奶……”舒然深吸一口氣,穩定下心神,朝著顧凜走了過去,“你本來身體就不好,之前還受了傷,現在又淋了雨,萬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他話音還未落下,又是一把刀子飛了過來。
腦袋一歪躲了過去,舒然加快步伐,來到了床邊,把熱牛奶給放了下來。
顧凜銳利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好像要把他的身體給刺穿一樣,讓他頭皮發麻,不太舒服。
舒然身體驀地一僵。
隔著單薄的衣服,他感受到了冰冷的槍口,正抵在他的腰上。
以顧凜現在的狀態,想著剛才那兩把朝著他脖子和腦袋飛過來的刀子,他心裡倏地就有種顧凜會開槍的感覺。
飛快抽身而退,舒然轉過身,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顧凜。
“出……去……”顧凜低聲開口,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短短兩個字說的好像十分艱難。
他的手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顫抖著,連帶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可手指卻是緩緩地往下按著,似乎是想扣動扳機,額頭上不知何時已經青筋暴起,布滿細汗。
舒然眉眼皺的有棱有角,卻並沒有動彈。
“砰”的一聲,槍聲響起,卻是擊碎了舒然身後的花瓶。
一連八發子彈,將舒然身體周圍的東西打掉的打掉,擊碎的擊碎,地麵頃刻變得一片狼藉。
顧凜低垂著頭,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似乎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看上去很是痛苦。
“凜……”舒然沒有絲毫畏懼的走上前去,想要抱住顧凜。
可顧凜的反應卻是極快,一個翻滾落到了床的另一邊,手中還多了一把刀子。
他雙目血紅,緊盯著舒然,微微彎著腰,視線淩厲,猶如餓了幾天肚子好不容易看到了獵物的嗜血野獸。
舒然愣了一下,這個樣子的顧凜比八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思緒被拽回到三年前,他在M國再遇到顧凜的時候。
當時顧凜癲狂暴躁透著殺意的模樣,給他心裡極大地衝擊,那段時間他甚至還做過噩夢。
顧凜喘著粗氣,聲音沙啞,低聲吼道:“滾!”
“我不能走。”舒然毫不畏懼的走了過去。
他不能放任這種狀態下的顧凜一個人呆著。
顧凜臉色一變,猛地舉起了刀,朝著舒然刺了過去。
舒然一動不動,也沒有要躲的意思,甚至連個眼神都沒分給那把刀子,隻是直勾勾的看著顧凜。
顧凜的刀子在距離舒然咽喉隻有幾厘米的地方猛然頓住。
他用力的咬著牙,用力到渾身都在顫,尤其是手,抖得更厲害,明顯是在刻意隱忍。
沉默了片刻,顧凜反手把刀子插到了自己的胳膊之中。
鮮血頓時濺了出來,零星幾滴甚至濺到了舒然的臉上。
因為顧凜不停地顫抖,刀子也在劃動,在他的胳膊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滾出去……”他腳步趔趄的往後退著,與舒然拉開了距離。
腳後跟撞到了身後的小櫃子,顧凜身形一歪,後背重重的磕在了牆上。
身前一陣勁風吹過,顧凜微微一怔,抬起頭,舒然已經到了身前。
幾乎是下意識的拔出了插在自己胳膊上的刀子,顧凜的手高高揚起,閃著寒光的鋒利刀尖對準了顧凜的脖子,以極快的速度刺了下去。
“凜。”舒然撲進了顧凜的懷裡,雙手緊緊地抱著顧凜沒有一絲贅肉的精瘦腰肢,腦袋枕著顧凜的肩膀,輕輕地蹭著,柔聲道,“有我在呢,然然在呢。”
他身後空門大開,沒有任何的防備,處處都透著破綻。
顧凜不停地掙紮著,視線盯著舒然白皙光滑的後脖頸,舉在半空中的手不斷收縮緊握。
嘴唇被他咬破,一道血線滲了出來,與他如紙一般慘白的麵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凜。”舒然抬起了頭,如山澗溪流般清潤的聲音落在了顧凜的耳畔。
顧凜瞳孔驟然一縮,怔怔的看著眼前突然放大的舒然那張清秀的麵龐。
空洞的雙眼逐漸的有了焦距,他眼珠緩緩轉動,視線定格在舒然被淚水濡濕的睫毛上。
一陣痛意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再握不住手裡的刀子。
“咣當”一聲,刀子掉在了地上。
他的然然,哭了。
聽到刀子掉在地上的聲音,舒然慢慢的鬆開顧凜,睜開了眼睛,澄澈的雙眸中寫滿了心疼之意:“凜,你還好嗎?”
顧凜睫毛顫了顫,不自然的蜷了蜷手指,嘴唇嗡動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舒然的視線瞥向了顧凜傷痕累累的手臂,心底當即狠狠一痛:“我去拿醫藥箱過來給你處理傷口。”
顧凜的手臂猛地收緊,讓舒然動彈不得。
鮮血蹭到了舒然的衣服上,因為這動作,傷口疼的更厲害了,可顧凜卻是麵不改色,仿佛沒有痛感似的。
舒然有點著急:“凜,你聽我話好不好?我馬上就回來。”
他的話音染上了幾分哭腔,聽得顧凜心口被重重一擊,手不自覺的就鬆了開來。
“我馬上就回來。”舒然如一陣風一般跑了出去。
前後也就一分鐘的時間,他就又回來了。
小心翼翼的幫顧凜處理著傷口,擦乾淨血跡,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刀痕,舒然的手不自覺的顫了一下,忍不住的垂下頭,朝著顧凜的傷口輕輕地吹著氣,小聲問:“疼不疼?”
顧凜摸了摸舒然的腦袋,看著舒然通紅的眼眶,嘴角扯出了一抹笑:“不疼。”
舒然喉結一動,卻是越發心疼,動作也愈來愈輕柔。
幫顧凜包紮好傷口,收起醫藥箱,舒然轉身鑽進了顧凜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顧凜:“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跟顧凜在一起三年了,可這種狀態的顧凜他也是有快三年的時間沒有見過了。
聽AC雜誌社的人說,以前顧凜經常會把自己關起來把自己弄傷,所以他這三年的時間是能不跟顧凜分開就不跟顧凜分開,偶爾有幾次這種情況發生,顧凜的注意力也很快的被他用各種方法轉移了開來,沒有造成受傷。
像今天這樣,又是扔刀又是開槍的,就算是三年前他剛跟顧凜重逢的時候都沒有過。
“我……”顧凜眼中的光一點一點的黯淡了下來,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就要緊握成拳,可手臂上傳來的陣陣疼痛卻是讓他沒法這麼做。
舒然也沒有再問,而是靜靜的等待著顧凜的下文。
屋內陡然變得鴉雀無聲,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好像都變得清晰可聞。
“我知道……當年那些事的真相了。”冗長的沉默,被顧凜沙啞低沉的嗓音打破。
第一百零八章 當年那些事的真相(五)
舒然微微一怔,抬起眼眸看著顧凜那呈現出病態般慘白的麵色,心口疼痛迅速泛濫。
溫柔的親吻著顧凜的側頸,感受著顧凜僵硬的身體逐漸變得放鬆緩和,他心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蹭了蹭顧凜的肩膀:“所以,真相是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顧凜眉心微微動了動,不顧手臂上的傷,艱難的抬起胳膊,摸了摸舒然的腦袋。
細軟的發絲劃過掌心,毛茸茸的手感讓他冷硬的麵部線條柔和了幾分,鼻間縈繞的淡淡的清香讓他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不禁心曠神怡。
換了個姿勢,讓舒然躺在了他的腿上,顧凜雙目低垂,凝視著舒然的麵龐,手指輕撫著舒然光滑的臉蛋兒,猶豫片刻,緩緩開口:“那些事情,確實不是顧澤做的。”
他遭遇綁架的事情,他父親突然病倒的事情,他母親意外身亡的事情,確實都不是顧澤做的。
“不是顧澤做的……”舒然蹙起眉頭,望著顧凜的雙眼,眸色稍顯凝重,“那是誰?”
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顧凜再度陷入沉默,半晌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舒然也不著急催促,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這個答案肯定給顧凜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和打擊,否則顧凜也不會再陷入到之前那個狀態之中,甚至比以往的每一次都還嚴重得多。
屋內一片寂靜,隻有兩個人輕微的呼吸聲,舒然甚至能聽到顧凜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聲。
或許他不應該問的,儘管很多事情說出來心裡會好受一點,但顧凜並不是這樣的性格,也許現在這個時候,讓顧凜一個人安靜一下要更合適一些。
舒然幽幽的歎息了一聲,正準備說話,就聽顧凜徐徐說道:“是……我媽。”
他這話說的很是費力,短短幾個字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說完後身體立刻癱軟下來,像是被抽走了渾身所有的力氣一樣,低垂著頭,靠著床頭,肉眼可見的失魂落魄。
眸光接連閃爍了幾下,舒然如遭雷劈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他跟在顧凜身邊三年,對過往顧家的事情了解的也挺多。
在顧凜認為那些事情應該不是顧澤做的之後,他也有根據手頭上擁有的情報和資料來推測到底是誰做的。
他甚至都往淩家那邊的人的方向去想了,可萬萬沒想到,做出這些事情的居然是顧凜的母親。
“你的母親……”舒然言語一頓,看著顧凜低沉的模樣,心裡的疑問頓時就問不出口了。
這時候他再問無疑是在顧凜的傷口上撒鹽,知道真相已經讓顧凜癲狂成剛才那個樣子了,他不想再繼續讓顧凜的內心受到煎熬了。
“都過去了。”握住顧凜冰涼徹骨的手,他努力上揚著嘴角,朝著顧凜微微一笑,“凜,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顧凜身體輕輕一顫,失神的雙眸逐漸恢複了焦距。
然然眼裡的擔憂與關切清晰可見,眼眶因為剛才的事情還泛著紅,看得他心裡一痛。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八年前我為了折騰顧澤,故意跑到顧澤學校那裡,開走了家裡用來接送顧澤的車子?”顧凜沉聲開口,語氣比之前要好了一些,不過聲線還是壓的極低,沒有多餘花俏的音色來修飾。
“嗯。”舒然點了點頭。
他聽顧凜提起過這件事,但也就是那一天,顧凜遭遇到了綁架,中途又發生了意外從橋上墜下,後來被他給救了下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顧凜,也是他跟顧凜的開始。
“我媽應該是為了給我鋪路,所以想要除掉顧澤,就偷偷的把顧澤的行蹤透露給了綁匪,沒想到那天卻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我,陰差陽錯坐上了顧澤的車,從而成為了綁匪們的新目標。”顧凜唇角勾起一絲尖銳的譏諷,眉眼中寫滿了自嘲的神色。
舒然神情一滯,這樣的事態發展他是怎麼想都想不到的。
顧凜繼續說著,眼底劃過一絲暗淡:“我的父親在一次偶然之中知道了我被綁架事情的真相,他身體本來就因為多年來積勞成疾不是特彆好,這一氣急之下就直接病倒了。那時候你家發生火災沒多久,我和你還在醫院……”
“所以你就直接走了。”舒然的聲音很是輕微,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一樣。
他的手不自覺的緊握成了拳頭,抓的顧凜身上的衣服出現了一條條的褶皺。
那個時候顧凜突然不告而彆,急的他都快瘋了,畢竟那時候顧凜的身上還有傷。
而且,當時遭遇到大變故,一下子父母雙亡的他,把隻身闖入火災現場不顧生命危險救下他的顧凜看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那是他心裡唯一的一道光。
可就在一個夜晚,那道光就那樣毫無預兆的,滅掉了。
“對不起。”顧凜憐惜的反握著舒然的手,感受著舒然指尖的顫抖,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可那個時候我必須回去。我爸突然病倒,我又下落不明,家裡的一切都落到了顧澤那個私生子的手裡,我不能放任事情這樣發展。”
舒然輕哼了一聲,抓著顧凜的手指,沒好氣的咬了一口。
看自家乖巧的小貓咪突然伸出爪子,顧凜不怒反笑,手指靈巧的轉動,借機調戲了一下舒然的舌頭,弄得指尖濕漉漉的。
“你……”舒然瞪了顧凜一眼,雙頰飛起一抹紅暈。
不過看顧凜的狀態漸漸地恢複到了平常那樣,他那顆一直懸在嗓子眼裡的心也總算是能安穩的放回到肚子裡去了。
“可沒想到,在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些事情,不但沒能回去,反而還被人強行給弄到了國外。”顧凜眸光一沉,瞳色瞬間冷了下來。
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裡,他的傲骨尊嚴人格棱角都被硬生生的打碎。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仇恨的種子埋在他的心裡根深蒂固,恐怕他根本就撐不過那段時日。
“那你的母親……”舒然小聲問著,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顧凜的神情,生怕一個搞不好,顧凜就會再次陷入到剛才那種癲狂暴躁敵我不分的狀態。
“我媽是什麼樣的人我最了解了,她應該是覺得當初顧澤是用了什麼手段把我騙上了車,將計就計讓我遭遇到了那些事情,所以,她為了給我報仇,自然也不會放過顧澤。”顧凜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我查了顧澤那段時間的行蹤,他那段時間說是誤食了東西被送去洗胃。”
他回想著調查得來的資料內容,緩緩道:“我媽從樓梯上滾下去身亡的那天,正好是顧澤出院的那一天。顧澤這個人你也知道,不是個等閒之輩,我想他應該是從某種途徑知道了我媽的所作所為。而我媽沒想到他會知道,在對峙的過程中,一個驚慌就從樓梯上滾下來了。”
他媽對顧澤的敵意他是最清楚的,雖然表麵上似乎對顧澤還算可以,也算是儘到了一個繼母的責任,但實際上,整個顧家應該不會有人比他媽更想顧澤出事的了。
“那你的父親是……”舒然喃喃開口問道。
這個所謂的真相讓他有些緩不過勁兒,果然豪門恩怨是非多。
“我媽突然沒了,我爸本來身體就不好,那時候又生著病,後來情況急轉直下越來越差也是挺正常的事情了。”顧凜的語氣輕描淡寫,可眼底卻是浮漫出一層薄薄的悲涼。
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事情到頭來竟然是一場誤會,他在這場爭鬥中失去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失去了所有的東西,就連他自己都成了這場爭鬥中的笑話。
看到那些資料,把所有事情串聯起來構成真相的那一刻,他突然就茫然了,不明白他一手建立AC雜誌社,弄了這些事情,不惜把淩家和淩越集團得罪個徹底,到頭來又都是為了什麼。
畢竟他回來的最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給他父母報仇,奪回顧家和顧氏財團隻是順勢的次要的。
如果僅僅是一個顧家和顧氏財團,儘管那本來就應該是屬於他的東西,可那些真的值得他的然然陷入到危機之中嗎?
“凜?”舒然抬手在顧凜的眼前晃了晃,看顧凜的視線慢慢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心裡默默的鬆了一口氣,“凜,你在想什麼?”
“在想你。”顧凜俯下身子,在舒然的額角落下一吻,臉上的輕柔都凝結在了眼底,“然然,你會怪我嗎?如果我能夠再冷靜一點,沒有受到外界那些消息的誘導,如果我再去仔細的調查一下的話,今天的你應該還會是……”
應該還會是三年前他們重逢的時候,那個沐浴在明亮柔和的陽光之中,耀眼又奪目的存在。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著他東奔西跑,東躲西藏,隻能隱藏在黑暗之中,甚至連生命都受到了威脅。
“我怎麼會怪你啊。”舒然唇角噙著一抹笑意,如山澗溪流般清潤的嗓音裡滿是溫柔,“除非三年前重逢的時候,你不讓我跟著你,要不然我才不會怪你。”
第一百零九章 放手去做
顧凜怔怔的凝視著舒然言笑晏晏的模樣,心頭一暖,心底澎湃成一片,變得悸動不已。
他不是什麼好人,以前仗著家世好家裡有背景各種胡作非為過,被強行弄到國外後做的事情更是夠他死上好幾十遍的了。
可偏偏,老天讓他遇到了舒然,遇到了這麼好的舒然。
一種何德何能的感覺湧上心頭,或許他這輩子所有的運氣都用在了遇到舒然上。
“凜,我再去給你弄一杯熱牛奶吧。”舒然的目光掃過床邊小櫃子上動都沒動過的牛奶杯,摸著顧凜冰冰涼涼的手背,“驅寒又能安神,對現在的你再適合不過了。”
“我跟你一起去。”顧凜伸手就要把舒然給抱起來。
可舒然的反應卻也是極快,當即從顧凜的腿上起來,一個翻身下了床:“你肩膀和胳膊都有傷,還是小心一點吧,彆到時候又裂開了,裂開了就……”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顧凜壓根就聽不見他說了什麼,隻能看到他唇瓣在動。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舒然的雙頰上毫無預兆的飛起了一抹紅暈。
“怎麼臉紅了?”顧凜跟著下了床,指尖挑起舒然的下顎,讓舒然無法躲避,隻能麵朝著他。
肆意的欣賞著眼前這絕美的春色,感受著從手指傳來的滾燙溫度,他薄唇一勾,扯起邪魅的笑容:“放心,就算我隻有一隻手能用,照樣也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誰要你伺候了?”舒然沒好氣的瞪了顧澤一眼,臉蛋兒卻是更紅了,連耳尖都泛著紅,好似能滴出血來。
“真的不要?”顧凜湊到舒然的耳邊,朝著舒然的耳朵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舒然身體一顫,隻覺得渾身都發麻,一個控製不住就癱軟在了顧凜的懷裡。
順手摟住舒然沒有一絲贅肉的腰,顧凜低聲一笑,微微用力,直接把舒然給抱了起來。
“你看,我一隻手也能抱著你。”輕咬了一口舒然的鎖骨,顧凜推開門,抱著舒然下了樓。
顧凜倚著牆站著,看著舒然洗碗收拾熱牛奶,滿滿的生活氣息撲麵而來,讓他眼神愈發柔和。
“你彆一直看著我啊……”舒然低垂著頭,清潤的嗓音在廚房裡響起,“你這樣看著我,我有點緊張……”
心臟在胸膛裡怦怦直跳,顧凜炙熱的視線讓血液一下子湧到頭頂,手指輕輕顫抖,呼吸不自覺的變得急促。
“可是我想看著你。”顧凜從背後抱住了舒然,抱得很緊很緊。
淡淡的煙草味道襲了上來,將舒然整個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想到之前顧凜那癲狂暴躁的狀態,舒然眼神閃了閃,輕聲的歎了一口氣,回頭親了一下顧凜,無奈的笑著:“你啊……”
把廚房收拾乾淨,舒然抻了個懶腰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轉頭看著顧凜:“你是想在客廳還是想回臥室?”
現在時間還早,就算他想讓顧凜早點休息,顧凜十有八九也是睡不著的。
顧凜的目光在舒然的腰臀間一掃而過:“然然想在哪兒?”
“我的話……”舒然認真地想了想,“還是回臥室吧。”
這個時間點客廳裡有點涼,顧凜本來就是淋了雨回來的,還是在臥室裡呆著好一些。
畢竟顧凜的身體不是特彆好,大病很少有但小病總是來,而且哪怕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感冒,就算吃藥輸液也會維持最起碼一周多的時間。
“嗯,確實,臥室的床又軟又寬。”顧凜單手托腮,點了點頭。
舒然眨了眨眼睛,瞬間就反應過來顧凜是個什麼意思,臉上溫度登時升高。
“走了,然然。”顧凜朝著舒然伸出了手。
與顧凜四目相對,舒然抿了抿嘴唇,牽住了顧凜的手。
兩枚戒指在燈光的照耀下交相輝映,閃著細碎的光芒。
昏暗的房間裡充斥著男性的荷爾蒙氣息,低聲的粗喘淺吟在安靜的環境下格外清晰,在這樣的氛圍下格外誘人。
床頭一盞小燈努力地散發著光亮,將床上兩具交纏在一起的身影拉的老長。
……
顧凜赤裸著上身靠著床頭,修長的手指穿插在舒然的發絲之間,享受著那細軟的觸感,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然然。”
“嗯?”舒然閉著眼睛,往顧凜的方向又靠了靠,無意識的蹭了蹭顧凜的手掌。
“之前的那幾個男的……”顧凜眼眸裡冷霜褪儘,回想著那段時間舒然的狀態,眼裡頃刻多了幾分自責與心疼,“我沒有碰過他們,我跟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知道。”舒然睜開眼睛,朝著顧凜微微一笑,“我跟你在一起這麼久了,你是什麼性格我還不知道嗎?那些人就是你找過來故意氣我的,想用這招把我氣走,是不是?”
當時的打算全都被舒然給說出來了,搞的顧凜有一點點小尷尬。
“雖然我知道你跟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不過你也確實是把我給氣到了。”一想起那段時間顧凜對他就像是對待一個透明人一樣,不跟他說話也不跟他有視線交流,每天早出晚歸還都帶著漂亮的男孩子回來,舒然心裡的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他忍不住朝著顧凜的手腕用力的咬了下去,直到一絲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他才鬆開了顧凜。
粉嫩的舌尖探出,溫柔的舔舐著顧凜手腕上他剛咬出來的傷口,舒然抬起眼眸,仰視著顧凜,一字一頓道:“要是再有下次,我可就不是咬這裡了。”
“那你後半生的幸福就會受到影響。”顧凜歪著腦袋,嘴角劃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舒然愣了一下,臉蛋兒立刻變得紅彤彤的:“你想什麼呢?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朝你傷口招呼了。”
“嗯?然然真的是越來越不乖了。”捏了下舒然的臉,顧凜俯下身子,言談間濕熱的氣息灑落下來,落在了舒然的麵龐上,“我就想著你往我傷口招呼呢,想著如果我這胳膊廢了,你後半生的幸福就會受到影響啊。畢竟剛才試了試,一隻手和兩隻手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我……”舒然嘴唇嗡動,磨磨唧唧結結巴巴了半天,卻是一個字都沒憋出來。
自從他跟顧凜兩個人把問題都說開並達成一致之後,顧凜整個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比起之前少了許多的鋒芒,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樣那麼強硬了。
從現在的顧凜身上,他幾乎看不到在M國的時候那種殺伐果斷煞氣四溢的樣子了。
或許這才是顧凜本來的樣子,隻是因為過往的經曆,讓他的性格發生了極大地改變。
“然然剛才認為我在想什麼?”顧凜的話音落在了耳畔。
好似有細密的電流劃過,酥酥麻麻的感覺頃刻蔓延開來,布滿舒然的全身,令舒然下意識的抖了一下,下意識的貼近了顧凜。
“我,我就是……”舒然咬著嘴唇,躲避著顧凜的視線。
這個人明明就很清楚的知道他剛才是什麼意思,就非得套路他讓他親口說出來。
三年的時間,不管他跟顧凜之間發生什麼,哪怕是槍林彈雨之中,顧凜都能跟他這樣鬨著玩。
“關於顧澤的事情,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舒然話鋒一轉,直接就把話題給岔開了。
反正他之前想著什麼他肯定是說不出口的,與其繼續被顧凜調戲,不如說點正事。
以淩家和淩越集團的實力,留給他們的時間應該也不是很多了。
知道當年那些事請的真相之後,看顧凜的樣子像是已經釋然了。
可淩家和淩越集團已經被牽扯了進來,顧凜就算不想再繼續下去,顧澤和淩承軒肯定也是不會同意的。
“要讓我就這樣認輸,我還真是有點心不甘情不願。”提到顧澤,顧凜瞳色瞬間冷了下來,嘴角勾起一絲冷漠的弧度。
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想到上次在淩越國際醫院發生的事情,他眉眼一片冰涼,眼底閃過一道戾氣:“反正那兩個人也不會放過我,不如我再來惡心他們一下吧。”
說著,他微微側目,目光掃過立在房間角落的吉他琴盒。
“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舒然抱住顧凜的胳膊,眼神明亮,語氣讓人不容拒絕,“不過,你必須把我也帶上。”
顧凜微微一怔。
淩承軒和顧澤可都不是好對付的,他說的輕描淡寫似乎很容易,但如果真的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的然然那麼聰明,應該也已經看透了這一點。
“我第一次見到上趕著想送死的。”顧凜撇了撇嘴,望著舒然倔強的樣子,一臉無奈。
“我的身手是你親自教的,你就不能對我有點自信?”舒然沒好氣的瞪了顧凜一眼,隨即神色一軟,眼底多了幾分落寞,語氣十分堅定,“凜,我跟你回來是想幫你的,不是來給你當累贅的。哪怕是死,我也希望最後我們能死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章 找到沈澈了
“所以你那邊情況還好嗎?你的手怎麼樣了?”電話那頭傳來秦逸飽含擔憂的聲音。
秦逸跟著秦璟回去之後,星光酒吧也被秦家掛牌轉讓,按秦家的意思,是想讓秦逸借此機會收收心,不要再四處瞎跑瞎鬨,專心搞家裡的事情,好好輔佐秦璟。
這回秦逸也沒有拒絕,跟顧澤說過之後就直接留在了家裡。
“手還好……”顧澤低下頭,看著手背上留下的傷痕,手指試著收縮了一下,試圖握成拳頭。
一股尖銳的刺疼感頓時襲來,讓他動作下意識的一頓,眉心微微動了動,眼底飛快的閃過了一道寒光。
不過他的語氣卻還是雲淡風輕:“已經沒什麼事情了。”
“沒事就好。”秦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話鋒一轉,“淩承軒那小子怎麼樣了?他那個傷那麼嚴重,後來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的身體還……”
“他也沒事。”顧澤瞥了一眼坐在桌前不停敲著鍵盤的淩承軒。
淩承軒的身形跟前段時間比消瘦了不少,雖然隻是個背影,顧澤卻還是能感受到淩承軒那焦慮急迫的心情。
自打路琛出事之後,淩承軒的情緒就越來越不穩定,尤其是在提到顧凜的時候,那猛然爆發出來的殺意,讓他都是心裡一驚。
但這些還是不要讓秦逸知道的好,秦逸這個人他再清楚不過,如果他這邊的情況有一絲不好,以秦逸重感情的程度,是肯定又會從家裡偷偷跑過來的。
“真的?”秦逸言語頓了頓,“阿澤,你可不能瞞著我啊。”
“不信你問問慕小葉和ALLEN唄。”顧澤輕笑著說道,心裡卻是揪了一下。
什麼時候秦逸的感覺這麼敏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