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獎勵·禮物(1 / 2)

十一月,兩人確定關係沒多久,校園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徐梔知道八卦消息傳得快,也沒想這麼快,某天下午,在上專業課的時候,朱仰起給她發了兩條微信,其中一條是截圖。

朱仰起:【嘖嘖,今天下午第三個了,我們一中好幾個女生跑來問我你以前是哪個高中的。】

徐梔:【?】

朱仰起:【跟他談戀愛,很正常,畢竟高中那麼多女孩子暗戀他,他是誰也不搭理,大家都以為他至少會寡到大學畢業,沒想到,高中一畢業就談上了,這多少有點傷我們學校女孩子的心了。這陣子肯定會有不少人過來打聽你。不過你放心,他是我兄弟,你的信息我不會亂說的,我告訴她們你是仙女高中畢業的,長得賊漂亮。】

徐梔:【他們班女生好像見過我。】

朱仰起:【格局小了,你以為陳路周在我們一中就他們班女生知道他?就我們藝術校區哪個女的不知道他,他還沒發朋友圈呢,要哪天發朋友圈,我估計我手機得炸了。】

徐梔:【那現在她們是怎麼知道的。】

朱仰起:【你們學校不少我們以前高中的同學啊,好像是有個兄弟找他的時候不小心把消息發到以前高中競賽群了,問他人在哪,然後就有人幫他回了句,說陪你在食堂吃飯,緊跟著我就陸陸續續接到各位姐妹的問候了。等放寒假你就知道了,他以前在我們學校到底有多牛,到時候估計聚餐是少不了的。】

……

陳路周那會兒在球場打球,手機丟在籃球架下的墊子上,他下場的時候,人坐在地上,兩手撐在後麵神情專注地看場上幾個人打配合,有人見他手機亮了好幾下,於是把墊子上的手機撈起來給他遞過去,“草,你電話。”

手機從肩上滑下來,陳路周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的灰色運動服和灰色褲子,拉鏈嚴絲合縫地拉到頂,正好擋住他半個下巴,人懶洋洋坐著,伸過去一隻手接住手機,漫不經心地摁在胸口位置,沒急著接,還跟場上人不急不緩地提醒了兩句,“讀秒了,再不出手要被蓋了你。”

為時已晚,話音剛落。

“啪——”球被人從頭頂拍飛,直直衝陳路周那邊飛過來。

他預判精準,反應挺快,輕巧地偏頭躲過,借此調整了姿勢,盤腿坐直,歎了口氣,低頭去看手機。

旁邊人對陳路周的預判能力毋庸置疑,由衷感歎:“草,你預判能力絕了哎。”

“角度好而已,”陳路周隻說了句,低頭看著手機,頭也不抬地問他,“哪有電話?”

仔細一看,是微信,看那名字還有點陌生,想了好久才想起來,是高一承受不住壓力從他們班退出去那個女生。

張妤:【你沒出國啊?】

Cr:【嗯,有事兒?】

張妤:【沒,剛在班群裡,看她們聊起你,我才想起來,之前聽說你出國了,沒想到你還是去了A大,李科他們也在吧?我在B大,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Cr:【再說,最近忙。】

張妤:【行。】

下一秒,又一條發進來,不是張妤,是一條備注名為「Raincatsanddogs」的微信。

Raincatsanddogs:【在哪兒?】

Cr:【球場,下課了?】

Raincatsanddogs:【還沒,有點……】

Cr:【餓了?】

Raincatsanddogs:【……想你。】

他倆剛在一起第一個星期,微信聊天對話還挺正經的。

【在哪?】

【圖書館。】

【等會兒一起吃飯?】

【好,下午有課嗎?】

【沒有,不知道要不要開會?我想吃螃蟹了。】

【嗯,等會帶你去。】

諸如這種。

後來,漸漸的,熟了,兩個人本性暴露之後,對話才開始略顯直白,不過他倆直白也就說一句想你想我沒之類的,沒多餘的。

陳路周剛要回,正巧有人撞槍口上,朱仰起電話進來,他剛跟室友吵完架,聽陳路周聲音也挺喘,心裡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先發製人:“你這麼喘乾嘛?你又喘不上來氣了?女朋友又抱你太緊了?”

陳路周笑了下,“我在打球啊,下午沒課。”

朱仰起鬆了口氣剛要說話。

陳路周又補了句,“不過她剛說想我想得不行,”人往後仰,一隻胳膊肘撐著,不懷好意地問了句,“哎,朱仰起,你有女朋友嗎?”

朱仰起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咬牙切齒地問候他老祖宗:“……你有良心嗎?”

陳路周收了笑,口氣這才正經:“找我乾嘛?”

朱仰起心力交瘁地說:“我實在受不了宿舍裡兩個奇葩了,天天吵架,我打算下學期自己在外麵租個房子住,你要跟我合租嗎?”

陳路周人坐直,換了個姿勢,一手舉著電話,一隻胳膊肘隨意地搭在曲起膝蓋上說:“咱倆學校隔這麼遠,怎麼合租?”

朱仰起說:“大不了我吃點虧,租個離你學校近點的地方,反正我們課少,一周也就上幾節專業課。”

“不太……方便吧。”陳路周仰著腦袋左思右想,喉結輕輕滾了下,慢悠悠地說。

朱仰起知道他有女朋友有顧慮,但他剛被室友氣的夠嗆,悶頭灌了一瓶雪碧,胃裡火燒火燎地直咕咚,也耐不住性子說:“你是考慮徐梔嗎?我跟你倆住也沒問題……”

“想多了你,”陳路周說,“我們學校大二才讓通勤,李科那邊也想到時候搬出去,他打算下學期申請創業基金,住外麵方便點,我跟他合租,你要想過來,我讓他找個離你們學校稍微近點的地段,下學期你要寢室憋不住,自己先找個地方湊合吧。”

“徐梔不打算跟你一起搬出去嗎?我們學校好些情侶已經在外麵租房子了。”

陳路周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球場上人影活躍晃動,這地方四處通風,無密封的牆,說:“那到時候學校不知道傳成什麼樣了,我倆在學校認真接個吻都得繞大半個教學樓找地方,怕被人撞見。”

徐梔又那麼愛接吻。

被人撞見挺麻煩,有人會拍,到時候朋友圈論壇亂發,影響不好。朱仰起很理解,畢竟在雙一流的高等學府,而他從來又是分寸感十足的人,“也是,畢竟你從小就純。”

熱戀嘛,總是格外黏膩一點,但朱仰起其實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他這個從小潔身自好、又純又拽的兄弟跟女朋友談戀愛到底是什麼樣的。

在人前肯定是不會騷的,私底下肯定騷得很。

緊跟著,陳路周在電話這邊問了句,“這周要不要過來?”

朱仰起心裡一警惕,“乾嘛,喂狗糧啊?”

陳路周笑了下,懶散道:“我生日啊,我跟她確定關係之後還沒請你和李科吃過飯,順便把生日過了。”

“生日你倆不單獨過一個?”朱仰起說,“要是我,寡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談戀愛過生日不得讓女朋友好好準備驚喜啊。”

這事兒陳路周想過一陣子,最後還是覺得沒必要,歎了口氣說:“不了吧,誰女朋友誰心疼,準備驚喜很累的,她最近忙。”

朱仰起有點震驚,“你少來,你個矯情精不是最重儀式感了嗎?”

“徐梔這專業不比彆的專業,挺耗腦細胞的,他們係裡的學長學姐都在調侃他們頂多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到十年,有時候看她天天熬夜乾圖,我也挺煩的,我還想她活久一點,”陳路周擰著眉說,“開學才多久,她喝了不知道多少咖啡了。”

所以,早在前幾天,陳路周就跟她再三叮囑,生日不用準備什麼,你陪我過就行了。

陳路周身份證上的生日日期是三月,但身邊幾個熟悉的朋友都知道他生日在十一月。正好是光棍節。高中的時候,其實也不太過,朱仰起要不是每年都會叫一幫人出去喝酒唱歌,這天他一般在家蒙頭睡大覺。因為這個日子對他來說其實不是什麼好日子。

但沒想到,薑成今年還給他寄了生日禮物,包括高中幾個可能都說不上太熟悉的朋友,也給他發了微信,祝他生日快樂。

陳星齊也給他發了一條。

【哥,生日快樂啊。】

法院把陳星齊判給陳計伸之後,他倆就沒再聯係過,當晚他和連惠收拾東西搬離彆墅的時候,陳星齊扒拉著他的脖子,像個考拉掛件,死死都不肯放手,哭著問他,哥,我能不能跟著你。我不要跟他倆了。

陳路周那幾天狀態更差,嗓子全啞,說出來的話幾乎都是沒聲的,“不能,我自己都要半工半讀了,我怎麼養你。”

陳星齊眼睛都哭腫了,還是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很好養的,你讓我吃飯就行。”

陳路周當時整個衣服都被快被他扯下來,肩膀半露著,然後看了眼連惠,連惠站在車門邊不說話,最後還是把陳星齊抱下來,哄了兩句,“在家好好呆著吧,哥有空回來看你。”

然而,陳星齊知道是騙他的,當場就嘶吼著戳穿他,“騙人!你跟媽媽都不會再回來了。”

陳路周沒說話。

最後還是連惠一言不發地走過來把陳星齊拖進屋裡,把門一鎖,也不顧陳星齊在裡麵號啕大哭,像一條小狗似的瘋狂地拍打著門板。

也是那一刻,陳路周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連惠第一次丟下他的時候,走得一定比剛才決絕。

後來上了車,氣氛沉默開了一段路後,連惠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她下去抽了支煙,回來的時候,從包裡摸出把新房鑰匙丟給他,沉默地看著窗外片刻,才說:“如果我知道他會把你送你福利院,當初我也不會把你交給他。我那時候跟他感情出了問題,分手之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本來想把你打掉,但是去醫院的前一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你一直叫我媽媽,夢裡那個孩子跟你長得很像,我沒舍得打。但我跟他已經沒感情了,他知道我懷孕後,說要跟我結婚,太可笑了。”

她停頓片刻,回憶似乎讓她很痛苦,眼角都皺著:“你沒見過他,你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謊話連篇,身上桃花爛賬一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是他養我,後來分開之後我沒辦法,我沒生計來源,隻能大著肚子去上工,就遇見了陳計伸,那時候陳計伸已經有點小錢,他說不介意我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他養。後來那個人找到我,大鬨了一場,場麵很難看,鬨到陳計伸的公司,他說如果我要跟他結婚,就讓我把你給他,不可能讓你給彆的男人養。他雖然是個人渣,但家裡多少有點家底。”

車一輛輛從他們旁邊駛過,橙紅色的車燈忽遠忽近,說到這,連惠無奈地笑了下,“我當時想,你要跟著我嫁給陳計伸,我畢竟是弱勢一方,我什麼都得依靠他,我電視台的工作也是他給的,以後陳計伸有了自己孩子,你多少要看彆人的臉色。但你如果跟著他,無論他以後跟誰結婚,你都是長子,你懂嗎?畢竟那是你親爹,他的東西,你肯定有一份。”

“他為什麼又不要我?”陳路周當時靠在後座上,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聲音已經聽不出任何喜怒,啞得幾乎隻能聽見隻言片語。

“他以前跟人飆車,年輕又狂,得罪了不少人,後來出了車禍,他昏迷了三四年,緊跟著因為飆車的事情,扯出他父親的齷齪事被抓了,他媽有點精神分裂,把你送進了福利院,他醒來可能過了好久才想起來他還有個兒子,後來他去找你,但他這人年輕的時候就是混賬,根本記不得你的生辰八字,出車禍之前也是保姆帶的你。”

“隔了三四年,他壓根不記得你的長相,他走投無路找到我,讓我去福利院認人。我當時氣瘋了,但我不能再把你交給他,後來我騙他說你被人領養走了,回來我跟陳計伸商量。他同意了,但是他要求我等你成年把你送出國。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怎麼可能那麼大度,真的不介意。”

嗓子眼發緊,在拉扯,陳路周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早在前幾天,他就已經把嗓子喊啞了,那種極度崩潰和絕望的情緒,他早已經在知道真相的那天消耗乾了,那會兒他心裡隻有一潭死水,像一個木偶,眼裡也是,平靜得毫無波瀾,“所以你用八字當借口,騙他了?”

連惠嗓子也乾,說到最後,她喉頭哽咽,吸了口氣,但話語支離破碎,勉強撐著一絲力氣說:“沒有,陳星齊那陣確實一直發燒,我知道他迷信,就讓他找人算了算,有時候命中注定吧,那個算命的說,讓陳星齊認個乾娘,但我不同意,他說認個哥哥也行,說陳星齊命裡還有個哥哥,我當時和陳計伸都心知肚明,去福利院辦手續的時候,那時候你六歲,你絲毫沒有芥蒂,乖乖地對著我們叫爸爸媽媽,特彆聽話。我突然不敢告訴你真相,我怕你反而對我有抵觸,也怕你一時接受不了,我想著等以後有了合適的機會再跟你說。”

她低頭自嘲地笑笑,儘管保養再好,皮膚看著吹彈可破,眼角還是暴露了魚尾痕跡,“你一直以來對我們都毫無芥蒂,你十歲那年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但你跟陳計伸好得跟親生的一樣,甚至比陳星齊都好,我不敢打破這種平衡,所以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跟你說。但陳計伸骨子裡還是個腐朽守舊的人,等他生意越做越大之後,他不僅開始防備你,他已經開始防備我了,無論我怎麼小心翼翼,他始終覺得,我雖然對陳星齊好,但是私心裡總是偏向你,所以那天你半夜給我打電話,我沒接,我確實沒在台裡開會,是因為他在旁邊。”

“因為前一秒我剛掛了陳星齊的電話,他那幾天總嚷嚷著要買球鞋,我知道他沒正經事就沒接,陳計伸說我對陳星齊態度冷淡,結果後腳你就打來了。後來你問我為什麼堅持要送你出國,是因為我的態度越堅定,他才會越放心,我那時候總想,無論怎樣,陳計伸是我們母子倆唯一可以依仗的人了,隻要順著他就行。”

車廂裡靜了兩秒,陳路周推門要下車,這會兒情緒已經淡了,但他也不知道要跟連惠說什麼,有些東西破了就是破了,誰也沒辦法粉飾太平,知道真相之後,他隻覺得自己好像完全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他整個人靠在後座上,先是看著窗外,停了兩秒,又仰頭看車頂,然後仰著腦袋靠在車座上,喉結冷淡地滾了兩下,嗓子發乾得緊,滾著都澀澀地泛著刺疼,整個人都帶著倦意,直冷冷地看著車頂,才疲乏地張開口,因為嗓子幾乎不出聲,像是卡了殼卻字正腔圓的錄音磁帶,自嘲地說了句:“人有時候還真的得愛點什麼,才能活下去。”

說話還是吊兒郎當,但卻像一條瀕臨乾涸的魚,心如死灰,已經放棄掙紮了,任由雨打浮萍,芭蕉散葉,比以往都消沉,卻偏又帶著一點至死靡它的狠勁兒。

連惠慘白著一張臉,卻笑了笑,說:“愛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更多時候,愛在某種程度上,隻是一種廉價感動和精神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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