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路周和徐梔對視一眼,陳路周腦袋仰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想了想說,“那我倆結婚,我給你發個喜帖,你送個紅包算了,人就彆來了。”
朱仰起:“你他媽是人嗎?”
陳路周仍舊看著天花板,懶散笑笑,沒說話。
徐梔這才說:“所以你還沒明白嗎,我跟陳路周的關係,你倆徹底就斷不了,總歸要見麵的。除非陳路周徹底先跟你斷關係。”
陳路周詫異地看她一眼。
朱仰起:“你看,我兄弟第一個不同意——”
陳路周卻不痛不癢地看著徐梔,“哎,你怎麼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朱仰起:“……”
陳路周:“沒辦法,我女朋友就這麼一個閨蜜,我朋友多,沒了你,我還有科科,薑成,再不濟,王躍也算一個,我最近跟劉教授去調研的時候,還認識了一個人,論年紀,我能叫他一聲叔,人真挺有意思,這麼一想,李科我也不想要了。”
朱仰起:“你他媽真的不是人。”肯定句。
陳路周斜他一眼,毫無人性地噗嗤笑了聲,“你不是早知道了。”
然而,朱仰起絮絮叨叨發一晚上牢騷,毫無人性那個人,還是披著一身人皮坐在沙發上聽他說完,徐梔困得不行,回房睡覺,隱隱還能聽見他倆在客廳的說話聲。
“我當初看你和徐梔,我都覺得我兄弟好慘,我沒想到,我比你更慘。”
“你是很慘,但我不慘。”
“……”
“徐梔對我很好。”
“……”
“有人給你做房子嗎?”
“……”
“你一年過幾個生日啊,徐梔一年給我過兩個生日,哦,對不起,忘了,你四年過一次生日。”
“你能閉嘴嗎?”
“你聲音能輕點嗎?”
“不能,那是我心碎的聲音。”
“…………”
徐梔歎了口氣,何必呢,都知道他說話難聽,一個個怎麼都還上趕著去找他安慰。
“你剛問我是不是認真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朱仰起問。
“字麵意思。”
“那你覺得怎麼算認真?像你對徐梔那樣?那我真的做不到,你這人從小想得就多,做事也謹慎,我肯定在這方麵是不如你的,蔡瑩瑩要拿你對徐梔的標準考核我,那我覺得她有點拎不清,朱仰起就是朱仰起,我也有自己的優點好吧。”
他笑了下,聲音好像一如在高三樓初見那天下午,冷淡又自在,對,是自在,徐梔一直說不出他現在是什麼狀態,就是自在,像無拘無束的風,拂開了波瀾不驚的水麵,依舊乾淨清澈:“你想什麼呢,扯上我跟徐梔乾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沒有想清楚,不要追蔡瑩瑩,她顧忌的是我跟徐梔之間這層關係,如果沒有我們,或許她早就答應你了,蔡瑩瑩跟徐梔不太一樣,徐梔一直以來目標明確,她對我一見鐘情吧,她自己還不承認——”
“你他媽給我打住,她對你媽一見鐘情!傻逼。”
他嘖了聲,“你煩不煩?”
“明明是你對她一見鐘情,那天晚上,你就是打壞主意了,彆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充電寶,明明是你故意沒拿走,你還想她再找你對吧?”
“……”
“我跟你學的,所以後來跟蔡瑩瑩吃飯的時候,我也故意把錢包拉下。”
“然後呢?”
“然後錢包就真的丟了。”
“…………”
03
那時候是21年10月,疫情還在,甚至反覆無常,但經濟複蘇,人們出行已經習慣性戴口罩,世界好像變了,但似乎什麼都沒變,依舊對生活充滿熱情。
李科的項目總算有了些起色,掙了第一桶金就立馬給徐梔打過去第一筆分紅,遠遠大於她當初借給他那筆錢的數目,當然,這是工作,他倆依舊時不時打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賭,比如——
“你猜朱仰起那麼討厭香菜,他如果有錢了會不會把陳路周抓去種香菜?”
“一斤米線能打幾個中國結?”
“動感超人洗完澡還能不能釋放出動感光波?”
……諸如此類。
李科吃了秤砣鐵了心,勢必要把那二百五給賭回來。
隻是數目與日俱增,已經距離二百五相去甚遠。
朱仰起是學舞美設計,畢業之後野心頗大,給國內某位大導的郵箱恬不知恥地發了幾份簡曆後石沉大海,又被一個自稱是有過很多爆火作品的名導騙去當了幾天腳模之後,老老實實用他爹給的錢重金在北京開了一家美術工作室,還是個黃金地段,就在馬路邊,人流量非常大,朱仰起對他爹很無語,哪有人把美術工作室開在馬路邊的,人家都是開在寫字樓裡好嗎?
朱老板輕描淡寫地回複了一句,“我怕你沒生意。”
好,生意是不錯。第一個客人是個八十歲老太太。
朱仰起耐心地說:“哎,奶奶,我這是美術工作室,不是美甲。哎,不畫指甲。”
“不是不會畫,我不做這個。”
……
“那你會畫,幫我畫一個也行,”老太太隨便得很,操控著電動輪椅輪椅慢悠悠地滾到朱仰起麵前,“我還有個朋友,你給我倆畫一個。我看你門口貼著這個照片就是美甲嘛。”
“那是人體藝術!”
“隨便,”轉頭聽見老太太叫身後的人,“美瀾!這個小夥會做美甲!”
朱仰起:“……”
緊跟著進來一個瘦高英俊的男人,連朱仰起都是一愣,穿著一身黑,黑襯衫和西褲,長得人模狗樣,聲音又磁性,乍一眼不覺得有多驚豔,但越看越覺得這人帥,好像跟陳路周差不多帥,尤其那雙眼睛,乾乾淨淨,聲音也清澈,還挺有禮貌,“不好意思,打擾了。”
說完,把他老太太推出去了。
老太太不情不願,“李靳嶼!我要做美甲。”
“人不做美甲。”“那做什麼。”
“畫畫的,葉濛剛給你打電話沒聽見?”
“沒有啊,我手機沒電了。”
“真行,手機沒電了,輪椅也沒電了,還跑出來做美甲,能不能少看直播。”
“你就敢這麼跟我說,美瀾每天捧著個手機,你怎麼不說她。”
“行,你倆回去等會兒一起挨葉濛的批,我懶得管,我先送你上車,我給葉濛去隔壁買點螃蟹,吃飽了才有力氣訓人是不是?”
“李靳嶼!!!!!!!!!”
雖然嘴裡在罵,但老太太眼神洋溢著笑意。
朱仰起不知道他們是誰,卻隱隱能感覺到他們身上有故事,因為那個男人手腕上有個疤,他皮膚太白了,手腕又清瘦,那凸起的表皮很顯眼。
自殺過嗎?
也許是他想多了。這或許是他作為美術人的共情力。
當然作為吃貨,他的共情力也很強。
是啊,又到了吃螃蟹的季節。
朱仰起嘴饞地舔了舔嘴角,有點想念慶宜的螃蟹了。
朱仰起當即的群裡吼了一聲。
朱仰起:「回去吃螃蟹嗎?」
李科立馬回複:「可,但我賭陳路周回不去。」
張予:「你看徐梔搭理你嗎?」
徐梔:「賭多少?」
李科:「你上回從我這裡贏走的所有。」
朱仰起:「上回是哪回?」
張予:「就動感超人洗完澡進了水,還能不能釋放出動感光波以及櫻桃小丸子的爺爺到底能喝幾斤白酒。」
朱仰起:「……這有答案?」
張予:「有,他倆把這兩部動畫片全部看完了,扣完細節,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後,徐梔贏了。」
朱仰起:「……」
徐梔:「行,賭,我賭陳路周肯定回不去。」
李科:「……」
那個月確實回不去,陳路周忙得連微信都沒時間回,實驗室的科研課題做不完,時不時還要跟劉教授出差去調研,免不了要應酬。劉教授對他期望很高,陳路周讀不讀博他都無所謂,因為現在他研究生還沒讀完,就已經有不少知名企業跟他要人了,開出的待遇非常優渥,搶手的很。
陳路周算是一個,一直到大四畢業,本部都還能時不時聽見他名字的人。
所以說,徐梔又何嘗不是這麼覺得,陳路周無論從長相上還是性子上,也是處處踩在她的爽點上。
儘管朱仰起和李科幾個,說他百分百戀愛腦,但人家獎學金、保研、各種競賽獎狀也沒拉下。
大一就獲得了美賽f獎。
大二參加數學競賽,丘成桐競賽,他好像是目前唯一一個,獲得五項全獎的學生。
……
即使在A大,他仍舊風頭無兩。
嘴雖然欠,但永遠對她心軟,也坦蕩。
高三的時候,談胥幫她複習,徐梔很感激,也曾一度理所應當地承受著他突如其來的脾氣和抱怨。
“徐梔,是我幫你複習,沒有我,你能考出這個分數?”
“是我!是我在幫你!”
“我考不好是因為誰啊!你半夜給我打什麼電話!做不來的題目不會白天再問?!”
“徐梔,我犧牲了那麼多時間給你複習,你現在就這個態度?”
“老師對差生就是有偏見啊,徐梔,你幸好跟我同桌,不然這會兒你準跟蔡瑩瑩一樣被拎出去訓話。”
徐梔有時候甚至都說不清這人是自卑過度,還是極其自負,一點兒不肯讓人占便宜,他一生最風光的兩年,就是轉學來睿軍的那兩年,一中學霸,隨便考考就是第一,競賽獎狀糊滿櫥窗。
但談胥很討厭被人沾光,誰都彆想沾他的光,誰要沾了他的光,他會記一輩子。
談胥甚至一直認為徐梔很沒尊嚴、甚至沒臉沒皮地沾了他的光。
徐梔也因為這點“光”,一直麻木地承受著他所有言語暴力和攻擊。
那會兒她說實話都沒開竅,什麼都不懂,甚至是迷茫,誤以為自己對他的那點感激,就是好感,直到被他消磨殆儘。
直到遇上陳路周,是夷豐巷那個少年讓她才知道什麼叫感覺,什麼叫喜歡。
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並不丟臉。
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也可以很有尊嚴。
就算你願意放下尊嚴,他也會幫你撿起來,笑著問你,“乾嘛呢?”
這是陳路周,是夷豐巷那個永遠占儘上風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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