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聯防隊有你一號?太陽真從西邊出了!”張九紅搖搖頭,“聯防隊都是年輕力壯的,要你這號啃不動草的老牛?你就會吹牛!”
“他沒有吹牛,這一點我可以證實!”劉中天說。
“你是怎麼進去的?”張九紅問他,就在門口,她將信將疑。
“進去問!”劉中天先行一步。
張九紅隻得跟著,“如果連他也能進聯防隊,那這個聯防隊實在是不怎麼樣!”
“你坐,張姑娘,你說得不錯,濫竽充數,鎮長大人要的就是這效果,隻要帽子底下有人,就行!”
“為什麼?”張九紅揚起臉,“上麵人腦子進水了?”
“關鍵是上麵壓根就不知道,借機撈錢,這才是真正目的,這也是我一直不捐錢的目的!今天有任務來的吧?”
“任務?什麼任務?我咋不懂呢?”張誌清裝作無辜的樣子,“真不知道噢,我就是看閨女!”
“閨女你也看了,回去吧!”黃興忠做個揚起的動作,“還沒到飯時,今天大院不額外留客!”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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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興忠,你這麼大一有身份的人,咋就這麼餿扣呢!吃一頓飯,還能吃窮你了?我閨女好歹在你家這麼長時間,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沒有苦勞,還有疲勞,咋地?往外攆人?”
“你問問張姑娘,我虧待她沒有?”
“我的閨女,你問我了嗎?你就要她下聘於人?”張誌清無賴到骨頭裡。
“要不你把她帶走!問她願不願意跟你去!”黃興忠不再說話。
“她已經讓你灌了迷魂湯,我說什麼還有用?”張站起來,走出去,嘴裡嘟囔著,“我算是看出來了:我原來養了個白眼狼!越有越算,你就讓我大吃一頓,我能吃窮你了?”
“哈哈哈……”黃興忠笑得前仰後合。
“喲,回來了?怎麼說?”郝漢看見張誌清,走過來。
“哎,還是彆提了,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來!我算是看透了,這500個大洋,照在水中,看著是錢撈不上來。”
“他沒留你吃頓飯?”郝漢揶揄道。
“你沒見我兩眼朝上飯(翻)?”
“我還就不信:我拿不住他!等著吧!”
“隊長,我看咱就吃點虧,你看看人家什麼背景?與縣長結親家,再說還是黃大科長在那兒忤著,這事不好辦,咱不能明知山有虎,咱偏向虎山行!”
“說的也是!這筆帳咱先給他記下!哎,仲秋,老東西進去沒有?”
“進去了,我在外頭,親眼所見,劉中天親自領進去的!”
“進去了,你到底說沒說?”郝漢看張誌清。
“大隊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要這麼著,誰還能真心為你辦事?這不地道!”
“你沒蒙我?”
“絕對不敢,要不你派個人去問問!”
“你那謊話比屁都多,一個接一個,我是霧裡看花!”
淺倉次郎和南造惠子、鋼部八子急匆匆趕到黑龍會所在的大柵欄,從車上下來。那裡圍了一群日本人,裘千喜的斬氏雜鋪依然亮著燈,但從外麵卻看不到他,隻有那些終日混在碼頭上,象螞蟻一樣勤奮的一群攬工漢,打著赤背,扛著乾帶魚、大米和食鹽,一趟趟出入燈火通明的斬氏雜貨鋪。蚊子象趕集一樣,從四麵八方往人多有光亮的地方去,鈴木毅穿著武士服,雙手交叉在那裡恭候著淺倉的到來,淺倉從汽車上下來,守候在那裡的道館武士,有不少是跪在地上,淺倉下得急,寬大的便服象鼓起的燈籠,肥肥胖胖成熊貓,哧啦一聲,彎腰下車時,不知什麼地方鉤在車門上,拽幾下沒拽動,他急了,性格使然,發生這樣大事,他沒法跟上麵交待,也沒法給因戰爭依靠軍功在軍界聲名鵲起的德田家族交待。
德田家族在此之前,僅是九州平民,因日俄戰爭中有不俗的表現,而不斷升遷,並且跨越陸、海兩軍,隸屬於不同兵種,尤其是眼下,如果弄不好,他會因此獲罪,德田秋海一直和他的老師崗村寧次一直就職於參謀本部,在孫傳芳部多年,是地道的中國通,回國後,經老師推薦,扶搖直上,如果隻是德田秋海,尚可周旋,因為秋海畢業於早稻田大學,為人倘且說得過去,而在海軍中任聯合艦隊副參謀長的德田俊秀,就生性如狼,在德田家族中,這個人和德田秋俊走得最近,彼此交往甚深。
淺倉知道:自己這回一腳踩在馬蜂窩上,要逃離這是非之地,絕無可能,所以結局已經可以預見。德川宏一更是這個家族榮譽配劍。
長長的布條,象彩旗一樣,在微風中嘲笑著飄起,他回一眼,顧不上這些,顯然這是中國人的報複行為,就象攥緊的拳頭,重重捶在棉花上,自己痛,卻沒有任何意義,他還能象平時那樣四平八板嗎?小野正雄下了車,看到這一切,猛地在輪胎上踹了一腳,他是農民出身,父母一直在北海道打漁,由於學業出眾,被淺倉發現,並帶到中國,加之以前學些拳腳功夫,才從一堆人脫穎而出,自從來到中國,他的家庭才告彆最原始的打漁生涯,從北海道搬遷到九州,現在他的妹妹在那裡上學,並且和貴族佐藤木蘭成了至交,他雖然長相粗糙,內心世界及其豐
富,沒事時,愛寫小說,他的小說在日本和川端康成可以媲美,如果不是戰爭燃燒了人性,說不定,他會獲得諾貝爾獎,可惜了,欲望的車輪,帶著他象瀑布飛流直下,許多時候,想起來,他會悔恨交加,他有多達二百部寫得一鱗半爪的小說,隻是寫了一部分,多的幾萬字,少的幾十、幾百字,斷斷續續,就是寫不下去了,他的《苦撐待變》之所以成為暢銷書,很大一部分歸功於少年體驗,彰顯了普通日本少年成長經曆,他把災難的生活,象音符拉長撚細,尾音是歡快的,聽得見暴風驟雨式切切嘈嘈的紛繁淩亂,激越飛揚的心,象蝴蝶呼扇著翅膀,唯美的語言,象水一樣流瀉,所過之處,春意盎然,象頑皮的蒲公英,飛呀飛。
年輕的佐藤木蘭,常常淚流滿麵,掩卷長思,她怎麼也不相信:這樣細膩的文筆,會出自於一個長相野獸,心胸中卻藏著溝壑的粗糙的男人之手,初見小野正雄的麵,還在溫室裡成長的木蘭,被嚇得直哆嗦,聽聽她那帶有顫音的問話:“你……你是誰?不要來我家!”既害怕,且憤怒,僅僅因為他的長相,不是醜陋,而是凶猛,象狼更象冷血的蝮蛇。
“我是小野正雄!”他舔著嘴,臉上溢出的是一種想吃東西壞笑。
“不可能!他文筆這麼好,不可能長成你這樣!”她後退著,“你彆過來!我家有許多人,我喊一嗓子,你就完了!”
“是嗎?小野千代子,你再不出來,我可就被人給哢哧了!”
“嘻嘻嘻……”千代子挑一下簾子,從屏風後走出來,“你這點兒膽子?你不是一直喜歡《苦撐待變》中的信執一郎嗎?看來你是假的,我哥顛覆了你對他的印象,你心中崇拜的英雄,是那種白富俊吧?”
“他真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