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連辰兮自己也是一怔,她不知自己是何時有了這些思量,但話到嘴邊,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黎元修聽了這番話,卻瞬間呆住了,神情變得很奇怪,一下子很激動,又一下子很困惑:“你…你可識得‘千淨觀音’?……不,不會,你還這麼小,怎會認得她?…不會,一定不會......”
辰兮不明就裡,見黎元修這幅樣子,奇道:“千淨觀音?那是誰...”
話音未落,忽聽得遠處飄來一絲隱隱的驚呼之聲。
這一聲傳到近前本已極淡,但辰兮對這聲音無比熟悉,心中登時一凜:“烏惜潺?她怎麼在附近?…風兒去找她要名冊,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一念及此,神色驟凝,丟下黎元修,飛身疾掠了出去。
辰兮展儘一身輕功,如一支利箭飛穿過樹林,急尋聲音來處。側耳聽得身後衣衫輕響,黎元修竟緊貼著跟了來,心中一動:“這老人家年紀不小,身手到快。”
突然,辰兮眼望前方,瞳孔驟然收縮——山坡上,麻春錫正舞起漫天劍網,堆山填海,朝楊君瀚猛劈下來!
辰兮大驚失色,尚不及有任何反應,下一瞬,卻隻見楊君瀚身子紋絲不動,一手提起禦鶴劍旋個半弧,輕輕一劃,劍尖如幻影般撩過麻春錫麵門,劍鋒一抖,又悄無聲息地斜斜切下。
隨意閒適,輕描淡寫,但那漫天的劍網,卻像是被一下子戳破了肚皮的死魚,腸流一地,四分五裂。
麻春錫驚駭地倒躥了出去,在兩丈遠的地方駐劍而立,凝視著楊君瀚,似暗處的一頭野獸。
楊君瀚也不說話,隻將禦鶴劍尖抵在地上。
麻春錫定了定神,獰笑一聲,又挺劍而上。這一劍之中蘊含了九種變化,初時氣勢如虹,刺到身前已如毒蠍一般詭譎狠辣,令人猝不及防。
楊君瀚依舊淡淡立在原地,一寸不曾挪動,左手背負身後,右手提劍又是隨意一撩。劍尖從一個絕想不到的角度繞過了麻春錫的劍鋒,直到眼前,在他胸前衣襟上輕輕點了一下。
麻春錫麵色驟變,身形悚然頓住,然後像被一箭射中的兔子,頭一扭,又飛也似地向後掠走。
烏惜潺徹底呆住了,麻春錫先前多麼神劍無敵,勢不可擋,怎得楊君瀚站在那兒隨便揮了揮劍,他就像見了鬼一樣,拔腿就跑?
卻見楊君瀚身子一晃,看不清如何,已站在了麻春錫麵前,冷冷地道:“走,走得了麼?”
麻春錫臉色青白,再沒有一貫的無賴嬉笑,咬牙道:“原來你…你……”
楊君瀚輕輕歎了口氣:“你現在總該知道,我當日要殺你是多麼容易。念在你年紀輕輕,天賦異稟,是個武學奇才,所以總舍不得下手,一縱再縱,到底還是我錯了。”
麻春錫滿臉漲紅,呲牙怒道:“誰要你縱?誰要你饒!我死了的爹娘都沒管過我一天,你算老幾!方才是我腦子犯渾,腿腳不聽使喚,咱們再來比過!”
說罷果然又將手中劍舞個劍花,疾掠而至,劍上勁道石破天驚,劍勢方寸之間瞬息萬變,委實將一身修為發揮到了極致。
麻春錫這套劍法,集“連雲劍法”和“昆吾仙劍”的長處於一體,威力已入一流劍法之列,黎元修一邊看,一邊笑眯眯地說道:“想不到哇,這小娃娃看著不過十幾歲年紀,就已經有此等悟性造詣,他日在武學上的進境不可估量,不可估量!難怪風老弟總也舍不得殺他!”
辰兮怔怔地盯著場中二人,麻春錫的劍招誠然已是精妙絕倫,但與楊君瀚的身法一比,竟無異於螻蟻一般粗陋。
眼中所見,楊君瀚於漫天劍影殺氣之中閒庭漫步,白衫飛揚,瑩潤如玉的劍鋒點到即止,毫無戾氣。招式於極簡之中大器天成,璞玉流華,渾身充溢著一片說不出的閒適優雅之氣,儼然仙人之姿。
她自與楊君瀚相識以來,雖素知神女峰傳人必不一般,但從未親眼見他與人鬥劍。到了今時今日,到得此刻,方知楊君瀚的劍法已臻化境,更與他那一身溫潤的風華氣度渾然一體,人劍交融,形神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