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宋澤總算明白了整件事情。
幾年前,吐爾遜輾轉搭上了永璋侯府,彼時崔桓正發覺皇帝在向他不斷施壓,這二人對彼此皆有所求,當下一拍即合——
吐爾遜承諾剪除掉薩圖克的勢力,在登上王座之後即揮師東進,大興戰事,讓皇帝重新重用崔桓。而崔桓則在吐爾遜成氣候之前極力扶持,利用皇帝想製衡喀喇汗的念頭,抬高吐爾遜的地位,同時麻痹朝廷,直到吐爾遜成功篡位。
這個過程誠然需要細細籌謀、步步為營,要在中原王朝人精彙集的朝堂上,在皇帝眼皮底下做成這樣一件事,用三五七年已經很快。
然而吐爾遜連這個時間也不願意等了,回鶻人生性好戰,性子直來直去,缺少謀略,沒有漢人如此多的謀劃顧忌。吐爾遜在他們當中已屬佼佼者,所謂鶴立雞群。幾年經營下來已經將四大部族牢牢籠絡在自己周圍,和王室成分庭抗禮之勢,再拖延下去,反而會引來薩圖克的動作,不如速戰速決。
“我正愁沒有一個好借口,你的師父和師娘就這麼撞到西域來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吐爾遜的聲音極儘愉快,“當然了,要想達成目的,光靠殺了這兩個人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造勢...不過好在你們漢人都唯利是圖,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全都是一群追名逐利之徒,這既能揚名立萬又一本萬利的事,當然會有很多人樂意乾上一乾了!哈哈哈哈!”
此計甚毒,將朝廷和武林都算計了去,且一旦讓吐爾遜得逞,下一步便是戰火東引,令回漢和睦毀於一旦。
宋澤想到韓岐已經抓走了如煙夫人,咬牙說道:“吐爾遜,趁早收了你的心思,我既在這裡,就決計不會讓你得逞!快說,我師娘在哪裡?”
吐爾遜哈哈笑道:“你師娘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就在這裡,你看不見嗎?哈哈哈哈...”
話音一落,周遭陡然響動四起,十幾個白色身影不知從何處躍至,同時朝宋澤猛衝過來。他們從頭到腳裹著雪白的鬥篷,鬥篷上還縫著一塊塊鏡麵一樣銀亮的東西,赫然便是當時在雪地上圍攻宋澤的“白衣人”。
此刻陣中地麵也有大片積雪,四周又金光耀眼,映在白雪之上更加令人目眩,這些“白衣人”穿行其間,衣衫上反射的金光和白光直要刺瞎人的眼睛。
宋澤登時雙目刺痛流淚,腦中一陣眩暈。他心中冷笑一聲:“又是這一套!”扯下衣服蒙上眼睛,以藏家密宗氣功流轉充盈全身,每一寸皮膚、每一根毛發都變得異常敏感,能感知空氣中的微小異動。
“白衣人”的速度已是極快,但宋澤的速度更快。這回他有了經驗,身形如風如影,片刻出現在此處,又片刻消散於無形,讓“白衣人”次次抓空,又能悄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側,一掌削掉對方半個腦袋。
不消一盞茶功夫,這一團泛著金色光暈的影子就染上了層層血霧,變得越來越濃重。不斷有殘屍飛拋出來,還有幾顆完整的人頭滴溜溜滾出很遠。
吐爾遜的聲音又響起來,這回是一聲歎息:“想不到時隔數日,你小子的本事又見長了...哎呀呀,你要是真成了駙馬,我倒真不知道能拿你怎麼辦了!”
宋澤驟然眸光一亮,這回他聽出吐爾遜的方位了!想來是對方見自己身處激烈纏鬥之中,必定一心多用,無暇顧及,所以一時放鬆了警惕,露出一絲破綻來。
宋澤運起傳音入密大法,牽製住“白衣人”的行動,就在他們身法遲滯的片刻,他雙掌齊出,冰魄遊龍的陰寒冰箭向四麵八方激射而出,無數冰箭瞬間射穿了“白衣人”的身體。
饒是他們沒有知覺,但冰寒之氣已使他們周身血脈凍結凝固,真氣再也無法運行,就連四肢也難以移動。他們就像一根根木頭樁子一樣杵在原地,等著宋澤以掌力擊穿胸肺,四下躺倒。
以密宗氣功、傳音入密配合冰魄遊龍,果然是擊殺黑衣人的不二法門,若再以道家符籙三宗來淨化行功者體內的“噬魂血經”,即可全麵壓製這路功夫。
這大約就是江懷珠花費數年功夫想出來的辦法了。
宋澤扯掉眼睛上的布,看著黑衣人的屍體在自己周遭擺了一圈。在這一刻,他方才徹底明白了江懷珠這一路北上對自己的種種安排——每一次停留,每一場際遇,每見一個人,每說一句話,全都是為了今天,也為了以後——
為了有朝一日,能徹底壓製這路功夫,控製住那個遠在神女峰上的人,再將她從“噬魂血經”裡解脫出來。
顧不上感慨,宋澤解決完了黑衣人,就迅速朝吐爾遜藏身的方向衝過去。他有種感覺,韓岐應當也在不遠處,否則這些黑衣人的行動不會如此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