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聽了楚南風的講述,她知道這東西是在西域瓦罕山穀中便有了,應當便是楚冰情本人的鑰匙。她在成為巫山神女之後,將此物封存進了禁室之中,又製作了兩枚一模一樣的令牌,稱為“神女令”流傳於江湖。
楚冰情一定怎麼也想不到,後來赤焰魔君的一番謀劃安排,竟會間接逼得楚南風冒險潛入禁室,將這枚神女令盜出,送給了自己。
神女大概是在將楚南風逐出師門之後才發現的,她想當然地認為是楚南風自己帶走了神女令。但是姬蘇瑤把他藏得太好了,她又不便大張旗鼓地去找。
誰成想,兩年之後楚南風竟然又自己回到了神女峰。辰兮戲謔地笑了,她幾乎可以想見神女當時的表情,該是多麼拚命壓抑著的狂喜。
於是她借機問明了神女令的下落,便命楚南風將令牌取回。這樣一來,這次下山,他就能帶著三把鑰匙返回神女峰——
這就是她答應為楚南風解蠱,並讓他重回師門的價碼。
辰兮眼望漫天彩雲,所有事情都對上了。自己原本想等楚南風治好了傷,再慢慢問他神女令的事,想不到事情最終變成了那副樣子。
而楚南風也一直沒有問自己要過神女令,甚至最後還將三個鑰匙都留給了自己,不曉得他要拿什麼去麵對暴怒的神女...
辰兮將神女令、平安鎖和墨玉印章一起放進一個小布包裡,貼身收好。然後舒展了一下四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身後響起腳步聲,辰兮回頭,十幾個山寨裡的巫族人聚攏過來。為首一人仍是那會說漢話的苗人,名叫仡軻,說道:“洛小姐,我們找到了大當家,她...她死了,後背中了一刀,前胸的骨頭也全碎了,不知道是誰乾的。”
辰兮一怔,沒想到歐金秀這麼容易就死了。事發之後全山寨的族人都對她恨之入骨,不知道是誰動了手。
辰兮心裡咯噔一下,如此一來,“十年生死蠱”天下間便算是徹底無解了。
仡軻見辰兮忽然大笑起來,笑了半晌,口裡直說:“也好...也好...也罷!...也罷!”眾苗人麵麵相覷,等她笑完了,仡軻說道:“洛姑娘,大當家的死了,這山寨會有新的首領,但我們這些人不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我們想走出這片大山看看,我們能跟著你嗎?”
“跟著我?”
“是啊,”仡軻說道,“先前我們一直以為巫族經常受到彆的部落的排擠和暗算,讓我們失去了親人,又或者是我們天生有罪,所以經常受到山神懲罰,現在我們知道,這些都是歐金秀父女倆的謊言!大山之外並沒有虎視眈眈的敵人,離開山寨也不會給族人帶來災禍,我們受夠了,我們想出去!...但我們這些人從生下來就沒離開過臘爾山,根本不知道外頭的樣子,洛小姐...我們能不能跟著你?”
辰兮目光看過這些巫族青年,他們臉上紋著五彩“儺”麵,兩隻眼睛黑溜溜、亮晶晶的,全都閃著堅定又雀躍的光。
辰兮淡淡笑道:“跟著我?嗬嗬,你們可知道,我是世間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魔頭,你們跟著我,天天都要倒大黴。”
“女魔頭?不會吧...”仡軻撓撓頭,“小姐才幫我們除掉了一個女魔頭,救出了我們的親人,是山寨的大恩人。”
“那隻是順手,你們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因此感激我。”
仡軻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們先跟著你,等哪天發現你真是什麼女魔頭,我們再離開你!”他向身後的巫族青年說了,大家紛紛點頭。
辰兮哈哈大笑,這些巫族人真是單純得讓人無言以對。略一思索,說道:“我要一路北上去關外,你們願意跟就跟著吧,什麼時候想走也不用打招呼。外頭的天地雖大,卻並不能肆意馳騁,人心險惡,你們若玩夠了,就早點回家吧。”
“關外?”“西域啊...是西域!”“我們要去西域了!”“雪山!大漠!山神啊,我要去天邊了!”
這些巫族青年好像根本沒聽懂仡軻的轉述,一片歡呼雀躍,又集體向辰兮行禮,喜滋滋地去收拾行囊。
辰兮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太陽已經升起,山寨裡熱鬨非凡。有人要走,但更多人依然會留在這片大山之中,繼續著祖輩們的生活。
可敬的是他們之間並沒有過多牽絆,而是彼此祝福。母親目送著兒子,妹妹目送著哥哥,少女目送著情郎。
走的人沒有愧疚和掛礙,留的人沒有埋怨和牽累,大家仿佛很容易就放下了過去,欣然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辰兮目睹著這一切,內心深受感染。或許這就是人最原始最質樸的情感,便如同初生的嬰兒,上一刻哭,下一刻笑,心裡沒有一絲沉重的負累,隻為當下的喜怒而綻放。
她也在巫族人的招待下飽餐一頓,收拾好了心情。
西域...靈山...一想到很快就能和姨母、江伯伯他們團聚,心裡暖洋洋的,還有那個呆子,不曉得一路上的風餐露宿是否讓他硬朗了一些?
以後,等這些小麻煩都解決了,或許可以在西域廣袤的土地上找到一處安家之所。讓姨母和江伯伯安度晚年,再給那個呆子娶一房媳婦——聽說回鶻的姑娘容顏美豔,又熱情奔放,正好適合那個靦腆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