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武功求死不能,漸漸清醒神智。公子卬勸慰道:“子業,得罪了。”
武功不理解,堂堂大夫以死謝罪,為什麼要被阻止,還是用這麼粗暴的方式。
公子卬:“死與敗戎,哪個容易?”
“死。”
“大丈夫豈能避難而就易?”
“雖然,我實是有負於眾人。”
“子業可曾聽聞孟明視之故事?”
不想武功孤陋寡聞,竟然不曾聽說此人。
“孟明視乃秦國相百裡奚之子。八年前,受秦伯命,襲鄭,事泄,不成。率軍過滑國,因垂涎婦女資財,冒天下之大不韙滅滑。”
“滑乃晉國與國,孟明視爾敢?”武功聽得瞠目結舌,不曾想有人敢在晉國頭上動土,正值晉國如日中天,即使周天子也不敢拂逆晉侯。
“所以說,孟明視鑄下大錯。當是時,晉文新喪,諸卿大夫聞秦借喪屠國,無不忿忿。伏孟明視於崤山,殄滅秦軍,匹馬無還。晉之新主,有母文嬴,擔心懷秦晉之好,苦苦哀求,孟明視等三將方才得釋回國。”
“自作主張,以至於崤山白骨。秦伯大概殺之以謝國人吧?”武功臉色一暗,自己又如何有資格嘲笑孟明視呢?今天自己不也自作主張了麼?
公子卬搖搖頭:“孟明視回秦,秦伯喪服出城,垂淚相迎。不僅不怪罪,還寬宏有加。又兩年,孟明視兵車四百乘,伐晉複仇,戰於彭衙,再敗,自作囚車歸秦。”
“哎,安安秦將,猶效奮臂螳螂。”武功以為孟明視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晉軍無敵於天下,人儘皆知。以荊楚之強盛,尚且折戟於城濮,何況區區秦將?”
公子卬停頓一番,深深看了他一眼。
“秦伯再次赦免孟明視。孟明視捐儘家產,恤士卒,厲兵秣馬,兩年前,浩浩蕩蕩,渡黃河,焚舟楫,破晉軍,拔二城,抵崤山,安葬昔日骸骨而還。”
“唔。”武功低頭不語,默默看了腳下的地麵一會兒,小聲地評價道:“這還是人嗎?那可是晉軍啊!”
“彼時彼刻,孟明視的年齒,恰與子業相同。”公子卬又補充了一句。
“竟能如此相合?”武功一股豪情從胸口逸出,兩敗之將,尚且能一雪前恥,在晉軍麵前,山戎小小蠻夷,又何足道哉?
武功一把捉住公子卬,握緊不鬆開:“屢戰屢敗孟明視,大丈夫當如是!”
武功召集了全部家臣,邀請兩位公子,莊墨戴,濟濟一堂。
家臣被安排在左邊,杵臼,莊遙,墨點右手邊,戴拂列坐於犄角旮旯。
左賤右貴。中國人吃個飯都論尊卑,講究座次,幾千年來浸潤骨髓。戴拂對安排很不爽,鼻孔出氣。
戴與莊,墨均公族小氏,地位在伯仲之間。大鬨商丘,血虐山戎前鋒,戴拂均同功於二友。隻是出身獄吏,既非公門之卿大夫,如下卿工正,染人等,又非私門之士大夫,方才為人所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