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才能抑或是武力,此屋之中,能勝拂者,不逾一手之數。真乃龍困淺水,鳳棲荊棘,虎落平原…今日輕我踐我,愛答不理,他日好叫爾等高攀不起。哼。哼。
右手上座,杵臼怡怡然,二座有缺,以往是公子卬金臀高聳之處,三座四座,屬工正與染人。公子卬和武功未至。
空氣中彌漫著不尋常的味道。
不久,武功攜公子卬之手而入。
“請。”不曾想,武功請公子卬徑直上主座,自己屈居右手二座,位次杵臼之下。更令人咋舌的是,武功竟不立冠帽,發型光溜溜一片,如銅鏡鑒人。
杵臼詫然:“子業……緣何髡發?莫非不慎為火所燎?”
武功答曰:“初,功本付軍於三公子,一應號令本該從之。山戎誘軍,功本該悉從軍命,奈何功行差就錯,自食前言,以至於傾覆。
三公子雖然許功不死,然則纓冠之家,豈有不知恥格,食言自肥之理?遂自請髡刑,割發代首。”
言迄,光頭自摸一把,以示決心:“昨日剛愎自用之武子業已死,往後軍中,啊不,合城上下,儘從三公子之命。功若不從,請斬我頭,士、國人、野人有不從者,皆如我。”
武功一把跪下,向公子卬鄭重行禮。滿堂家臣,哪裡看不出家主之意,紛紛納膝,壯言相附:“願從三公子驅馳。”
……
槍騎兵訓練重啟,校場之上,再無人膽敢怨天尤人。
“人數遠不足矣。”杵臼一聲感慨。
武氏之兵,原本三十乘。精銳車兵九十,步兵甲士二百一,步兵無甲六百。先後兩場,車兵死傷枕籍,原先九十精銳,如今不過兩手之數。
以宋國的兵製,無甲步兵於沙場之上,無甚戰力,箭鏃刀劍均可取其性命,故而戰前輔助,為精銳皮甲,勝則隨車兵擴大戰果,追亡逐北,敗則淪為炮灰,魚腩而已。既然無甲之重要性,輕賤如許,自然不可能由士人階層來充任,以免有暴殄天物之嫌。通常無甲均由國人中簡拔,頗有氣力,又無甚手藝之人擔任最佳。譬如曆史上種地不成,經商不就的管夷吾。
披甲步兵、皮甲車兵乃戰場決勝之人,必從士人中遴選。士人自小束發以來,於公學中學藝。富裕之士,學在大學,落魄之士,學在小學。所學科目,君子六藝乃是必修——禮、樂、書、數、射、禦。前四者,學於公學之學室,後二者,學於公學之校場。此外,騎,技擊於學堂亦有涉獵,作為禦術、劍術之發蒙。
學而優之士,可為精銳車兵;等而下之,則充披甲步卒。選拔騎手,必也士人之家。碩果僅存的五十騎,十人原為精銳車兵,優士也,四十人原為步兵,下士也。未入選的步兵甲士,多不堪用,很多人在上一輪中被儘數淘汰,自從小學畢業後,他們甚至都沒有機會接近馬匹,十幾年學於學校的騎術、禦術幾年不用,早早還給他們的老師了。
戰馬雖然仍有七十,但合格的騎手,遠遠不及。杵臼徒呼奈何。
“不妨事。”公子卬寬慰道:“此事已交由戴拂去辦。”
“那個獄吏?”杵臼滿臉鄙夷:“區區一個獄吏,怎堪大用?”
“仲兄萬萬不可等閒視之。”公子卬反倒認定戴拂是一個絕佳的人才。“仲兄可曾見過春風給昏君的上書?”
杵臼茫然,公子卬念了上書的節選:“竊觀大奸盤據,法紀淩彝,怙寵專權,毒流中外……以至於生殺予奪,一手握定,貓、鼠無忌若此!懇祈君上奮乾斷以伸國憲事,懸佞臣之首於東門,曝之牢籠,使鴉啄鷲吮,以靖國人。統惟聖裁施行,臣無任激切待命之至。”
“此春風劾薛鬆身之文字,仲兄以為如何?”
杵臼細細品味:“確然好文。增一字,則贅餘,刪一字,猶顯不足。洋洋灑灑,拳拳情意,溢於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