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戎騎人馬儘甲,背具弓,腰橫箭。對麵的宋騎分為前後兩條橫隊,各二十五騎。公子卬命令軍隊呈現緊湊隊形,前後間距不過半匹馬的身長,左右騎手甚至要做到馬靴碰到馬靴的程度。
武功戰敗後,公子卬也沒有歇著,騎兵的裝備在商丘工人的努力下,更新迭代。除了胸甲以外,手臂上還裝備了防護短劍、價格低廉的傑克鏈,為了防止重箭襲擊麵門,青銅麵甲被加裝在頭盔之中。
落下冰冷的麵甲,遮蔽一切表情,宋騎看起來愈發宛如無情的殺人機器,如雲的槍刺刃口朝天,森森殺氣凜然奪目。
其後的宋兵列成一個古怪的圓弧陣型,人頭黑壓壓的,旗幟還不是一般多。戎人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仿佛他們是沙場上的啦啦隊。
雙方都完成了出擊布陣的準備。
日照如毒,太陽如約抵達了楚丘的正上方,旗杆的影子被縮短為最小值。萬裡無雲,來自一點五億公裡外的光子毫無遮攔地投射在清一色的白甲之上,反射出璀璨的光亮,獵獵旌旗仿佛是個興奮的吃瓜群眾,響徹不休。
真是個適合廝殺的好天氣。城頭的守軍踮起腳尖,目不斜視地觀察著整個戰場,擒著綠旗的信號兵努力用斜眼的目力警戒著其他方向可能增援的戎兵。
戰場的中心仿佛演出前的舞台,演員們一片肅穆,夏日的蟬鳴猶如電波般放送個不停,這反倒使人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窒息。
戎王拔出銅劍,率先打破這該死的寂靜。
寶劍指天。戎王的動員簡短而富有成效:“破城之後,三日不封刀,子女玉帛但可自取。”
山戎陣地上傳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戎兵們熱烈響應著戎王的戰後策略。
公子卬聽不懂戎語,部下輕輕耳語告訴他戎王殘暴的許諾。該輪到宋人一方動員士氣了。武峻殷切地凝望著公子卬。
照例,將軍們會在兩軍陣前說一些話,關於斬獲的獎賞,關於戰後的撫恤,用國仇家恨鼓動情緒,假借天命鼓吹必勝。
公子卬沒有打腹稿,隻是坦言相告。
“同誌們,站在你們麵前的是,宋國有史以來最凶惡的敵人,他們甚至在交刃之前,就放出大話,要屠殺我們在城裡的父兄,要淩辱我們身後的妻女。
然而我並不認為他們的論斷是正確的。”
在此,公子卬援引、篡改了拿破侖的名言:“誠然,一個戎騎能打敗一個宋騎,因為他們在馬背上長大;但一百個宋騎足以打敗一百五十個戎騎,因為我們有紀律和陣型。”
思緒飛揚,公子卬不禁想起了蘇聯,想起了紅軍,想起了克洛奇科夫。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同誌們,宋國雖大,但我們無路可退,後麵就是楚丘城!”
沒有激情的演說,公子卬語調平和,娓娓道來,卻在眾人的掀起了狂瀾。這是公子卬第二次使用“同誌”這個詞彙了。武功總是用“武士們”、“勇士們”之類的辭藻來指代他們,但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用“同誌”來稱呼自己這些誌同道合,生死與共的袍澤。
楚丘的騎兵泛起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自己的心臟和主帥、袍澤們連成一線,在同一個頻率下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孫子兵法》雲:上下同欲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