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還不是我等作局用計,使宋公治下昏昏,愛民之氏不甘國困;謠言汙其弑君,令忠貞之氏激憤斷腸;遊說各族,許以卿大夫之位,使貪鄙之氏蠢蠢欲動罷了。”
“然也。我等雖然戰敗,宋公依舊是眾人心中的暴政之主,弑君之徒,隻要戰事不停,宋公的形象不會改觀。
且宋公酷愛啟用寒門士子,其人居長丘時,不募本國公族子弟,舍近求遠,專用落魄齊人士子,如管仲之後管理為家宰,田氏之後田伯光為家司馬。及上位為君,仍不改其風,此所以我等可以填薛檜之流位列朝班,牽動國政。
而今宋國是何等之國?公族公室夾輔之國,上卿亞卿的高位曆來為公族、公室出身的貴族所把持,自微子開國以來,千年不易,他宋禦憑什麼改變?有什麼資格改變?”公子鮑言辭間漸漸不客氣起來。華禦事聞言也為自己被罷黜而怒火中燒。
“他宋禦有多少嫡係兵馬?貳廣五十而已,再算上左師右師愚忠之輩,一百五十頂天了。宋國擁兵七百乘,五百五十在公族。他憑什麼不用公族治國?在公族的血流乾以前,不滿的聲音會按捺得住麼?本公子敢說,雖然華氏、老氏、樂氏新敗,但仍有公族蠢蠢欲動。
隻要華大夫矢誌不渝,敢下賭注,本公子情願為華大夫說項,再拉出兩百乘的兵馬出來。上次兵敗是因為消息走漏,為宋公所趁,再來一次,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細致的分析,縝密的邏輯,豪情萬丈的煽動,華禦事聽得不能自已。
“原聞公子之策。”
“魚氏、向氏,宋桓公之後,各自擁兵五十乘,地廣財豐,卻數次求官不成,力強而不仕,貴而位不尊,豈能甘心處之?且其人對宋公用寒門而冷落高門早有微詞,可許以高位,待事成之後,許以卿位,彼輩必然欣然相從。”
“善!”華禦事聽得抓耳撓腮。
“鱗氏貪鄙,數次向先考宋成公諫言加賦,何也?於中撈財而已。鱗氏雖然位列六卿之一,但封地僅僅老桃、防、緡三邑而已,欲多拓土。華大夫坐有鹿上等六城,鱗氏早有豔羨之心。華大夫何不割城一二,利誘鱗氏。
彼好利之輩,利有五成,即敢鋌而走險,利有十成,不惜踐踏一切禮義廉恥,利有三十成,縱是刀山火海,亦萬死不辭。若許以鬼閻、赭丘二城,本公子料定其必反。”
“這……”華禦事猶豫不絕,畢竟是家族三分之一的土地,一朝奉送他人,他華禦事一時間拿不出壯士斷腕的魄力。
“哎,格局啊……”公子鮑歎息華禦事的鼠目寸光,心生鄙夷,他念起《詩》中的章句:“雖鞭之長,不及馬腹。倘若華大夫依照舊謀,納土歸曹,赭丘,鬼閻安能保全?”
公子鮑的提點讓華禦事悚然。赭丘,鬼閻位在今河南省西華縣,地處宋國南境,為楚宋之交的邊城。而曹國在宋國以北。華氏六成中,鹿上(菏澤巨野縣西)、乘丘(菏澤巨野縣東)、梁丘(菏澤成武縣北)因毗鄰曹都陶丘(菏澤定陶縣),可以得到曹國軍隊的庇護。但餘下的新裡(開封祥符縣)、赭丘,鬼閻三城距離曹國太遠,將來肯定為宋公所鯨吞。
與其投降曹國,喪失三個城池,還不如送出其中兩個,借兵打敗宋公禦再說。
華禦事咬咬牙,遂被公子鮑的棄城之謀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