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投降了還難逃一死,謝謝您嘞……公子卬腹誹一句。
“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公子卬彬彬有禮:“親賢遠佞,此宋室所以興隆也;親佞遠賢,此殷商所以失天下也。自際宋公得位以來,上書令、麵刺令、躺平令、禁謠令,昏計迭出,少司寇、大司馬,忠貞之士,紛紛下野,狼行虺性之徒,洶洶稟政。
上行下效,爪牙四出,遍地腥雲,滿街膻然。上至於公室,下至於黔首,誣為反逆,罪以言論,無辜良民,飽受荼毒,身陷囹圄,百業凋敝。
卬本養病高臥,奈何輿人登門,官逼我反,我不得不反;商丘工人,本勤勤於業,乃有家小鋃鐺,子之欲救父,弟之欲救兄,拳拳孝悌。此所以庶民叫,商丘舉,鄙人一炬,可憐焦土。
斑斑青史,煌煌商周,竟無一君一主,失道以至於此者。
右師與我,皆為公室子弟,微子傳人,安能坐視國家傾頹,社稷板蕩?昔日商紂冥頑不靈,親小人,遠賢臣,微子、箕子、比乾,或亡或匿。向使比乾不剖心自絕,誅暴君而安庶民,泱泱大商,安能泯然?
右師與先考,兄弟也,於國,肱骨也,昔日有戰功於國,卬豈能忘卻?今日你我對峙於疆場之上,決死於兩陣之間,不過是受困於愚忠之念,本非不解之仇讎。他日暴君伏誅,國野獲救於水深火熱,社稷危而複安,日月幽而複明,亦當不計今日之前嫌,同列朝班,共理國政。
右師如是,城外國野士子亦如是。卬隻問首惡,協者不從,皇天後土,實所共鑒。”
莊遙支了支墨點,稱讚道:“夏桀殘暴,商湯舉幟,鳴條相爭,作以《湯誓》,宣之於眾旅之前。
殷紂失德,西歧東渡,牧野車橫,屬文巜牧誓》,頌之於大戰將興。
今日之風采,大抵有古仁人七分之神韻矣。
不想你還能寫出如此文字,當初同窗共習,學室屬文,我怎麼沒看出來?”
墨點老臉一紅,如實交代:“四六相駢,前後相應。我哪有這等本事?三公子之所陳,內容為我所述,但行文遣詞,乃三公子親筆潤色。
呃……嚴格來說,內容也全非我所述。我本來在文末寫:“諸君若能反戈相向,刺暴君於麾蓋之下”雲雲,三公子以為不妥……”
莊遙白了他一眼,揶揄道:“得了吧,兩軍交戰,豈能因為三言兩語,就回首自斬一軍之主?
況且宋公勢大,楚丘兵寡,從來是強者催逼弱旅自亂,哪有相反的道理?不想墨大夫當天化日也會囈語。”
管理嘴角一咧,心裡譏諷。隻問首惡,不問脅從,向來隻對軍心動搖的一方有效,好讓小卒子心懷僥幸,放棄抵抗。他自問從軍數載,從沒見過兩百乘之兵能敗給三十乘的先例。
商丘軍中的步兵,聞言多有私語。他們俱是國人、野人出身,薛檜屍骨未寒,亂政的記憶猶在他們腦海中徜徉。對宋公的統治心懷不滿者,數不勝數,隻是楚丘的力量比之宋公,猶如螢火之於日月,土丘之於泰山,隻能從宋公之威懾而為之前驅。
公子卬抨擊暴政,他們心有戚戚,聽到脅從不問,他們心花怒放。若是贏了最好,若是敗了,隻要不是當場戰死,多半也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