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與管理對視一眼。“來人,先請兩位客人先下去休憩一會兒。”
“上差方才為何踩我?”醫者和戴拂被帶入一間單獨的帳內,前者正委屈地揉搓著自己已然發紫的鞋麵道。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醫者心裡罵開了去,嘴上卻不敢太犀利。這戴上差不愧是武人出身,這一腳蹬下來,十年的功力,猶如碗口大的石頭墜落而下,被踩的左腳肉眼可見地腫成了一個包。
戴拂冷笑一聲,不接話。他把食指貼在唇邊,示意醫者噤聲,爾後躡手躡腳地探看營外的東京,隻有一名持戈的衛士把手在軍帳門口,而無他人從旁竊聽。戴夫縮回腦門,方才小聲斥責醫者:“傻瓜,言多必失。拂若不踩上一腳,豈能任你破嘴爛舌,猶如村婦,呼哧呼哧,叨叨個沒完。所謂滿瓶水不響,半瓶水晃蕩,怕不是要說到你用草料給病患的牲口相喂的經曆吧?愚不可及,你真以為你是如假包換的醫者世家麼?也不怕露餡,壞了我家主公的大計!”
“怎麼會?”醫者訕訕地狡辯道:“上差又不是我。上差怎知我要說些什麼?或許,我會說配以常山、皂莢、藜蘆之類的藥物呢?呃……我一定會這麼說的,當初三公子就是這麼教我的!”
醫者挺了挺胸膛,語氣愈發篤定,好像公子卬的語錄能給予他莫大的底氣一樣。
“少來。”戴拂滿口不信,一挑眉頭,斜眼睥睨著對方。眼神仿佛洞穿了醫者內心的小九九。“若不是武氏窮得叮當作響,城中良醫有限,不能赴險,主公怎麼會派你一介冒牌的家夥來此施診?”
……
“公子卬此人,猶如晉文重耳,口宣仁義,腹懷譎詐,自際商丘大火一來,從不以正正之師爭衡,每每以歪門心思相對。蛤蟆,伏擊,破壞水源,無不如此,劣跡斑斑,不可不察。今使醫者入我營中,必有蛇虺之謀,隻是理駑鈍癡愚,未能從此二人言行中覓得公子卬之所思所詐,實在是慚愧之至。
不過任那公子卬奸計迭出,我等隻要將此二人嚴加看管,施展一些手段,定能從二人口中審出一二情報。再者,諒他千謀萬斷,彎彎繞繞,此二人困於一帳之中,不使接觸旁人,也決計不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管理向宋公獻策道。管氏自先祖管仲以來,就不以陰謀著世,反倒是一手陽謀爐火純青。宋公深諳手下,沒有求全責備,一手撫著下巴,眉頭緊鎖。
“萬萬不可!”使者激烈反對:“大司寇如果關押來人,那以後我方再遣使者到楚丘。公子卬亦會將我方使者扣押,以牙還牙。此計決計不可行,還望君上三思!”
“哼!公子卬的心思,理琢磨不透,你的心思,理豈有不知?”管理手指比著使者的鼻梁:“你之所以反對關押二人,其實是再擔心你的弟弟吧?”
“大司寇,你……”使者心中的窗戶紙被無情戳破,麵上羞惱之色畢露無遺,青作一塊,口中苦澀,吞吞吐吐道:“不為難來時,本來就是一定之規,大司寇若是執意如此,以後出使的工作,小臣怕是再難開展了。”
“嘿嘿。”管理怪笑一聲,袖手,閉目,彆過臉去,一臉無視的模樣,好像在說,小子,休要蒙我。
使者見大司寇的姿態,牙咬咬,恨不得往他臉上招呼兩個大逼鬥子。
“小臣絕不是出於一家之私,方才作此進言,小臣絕對是一片公心,還望君上名茶。”仍不見宋公納言的表態,使者咬咬牙,辯論的精髓在於邏輯,但說服君王可不僅僅堂堂正正一條途徑。使者說話的動機被昭然解開,使者不論如何舌動,亦不能使宋公信服,念及此,使者轉守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