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曆五月的天,猶如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華禦事額頭暴汗,心中暴躁。他在公子鮑麵前喋喋不休地抱怨:“鱗矔,老匹夫!全無信義!”
華禦事如公子鮑諫言的那樣,把鬼閻、赭丘二城拱手送給鱗氏,眼巴巴地期望著鱗氏能帶兵來會師,給搖搖欲墜的公族聯軍以一針強心劑。盼星星,盼月亮,如何也等不來鱗氏的兵馬。華禦事本以為是路上出了點以外,故而派人去催去請。
豈料鱗矔信手拈來一個蹩腳的借口,就把使者打發走了。華氏的使者不依,鱗矔臉色驟然一變,把使者轟了出去。
“‘軍中暑氣蒸騰,半數以上軍士中暑,不堪驅馳,有待修整?’老匹夫騙鬼哦!”華禦事豈會被如此拙劣的托詞所誆騙。天氣雖然炎熱,但大家都在宋國,頭頂著同一片天,自己這邊還沒人病倒,鱗氏那邊又怎會殊異?
“鱗氏貪鄙,利有五成,即敢鋌而走險,利有十成,不惜踐踏一切禮義廉恥,利有三十成,縱是刀山火海,亦萬死不辭。若許以鬼閻、赭丘二城,本公子料定其必反。”華禦事搬出公子鮑當初說服他的說辭,語氣裡充斥著幽怨。“四公子言此人無恥,沒想到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
鱗氏的食言而肥突破了華氏的認知下限,居然還有這樣的黑吃黑?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本來就不應該和這種明知道是小人的人做交易。“老匹夫坑了我,現在多半還在偷笑吧?”
華禦事被白嫖,智商被侮辱,對方甚至覺得用蹩腳的借口敷衍自己,以自己的腦袋瓜子,也未必能看破。
“鱗氏怕是不想在國內混了……“公子鮑歎息一聲。不得不承認他看走眼了。公族之道,在乎盤根錯節,姻親相連。宋國的國君名頭很大,舉國之境都是他的,但他實際能管轄的土地,不過都城而已。而且都城的政務,也不是宋公一言而決的,處處受到公族、公室的掣肘。而一個興旺的公族,可能有很多城邑,實力遠遠在宋主之上。這就好像鄭國當初為周國的卿士,周室不開心也打不過鄭莊公,甚至給人家割了麥子也打落牙齒咽進肚子裡。鄭莊公可以對周天子無禮,但對其他強大的諸侯國,則不敢托大。終鄭莊公一生,都對齊國交好,哪怕戎狄入侵鄭國邊疆,鄭莊公也要派出兒子和軍隊,幫助齊國擊退北戎的入侵。陳鄭相鄰,鄭莊公讓兒子忽迎取陳婦,以為姻親,結為同盟。
公族也是同理。在國內可以和宋公唱反調,但輕易不會拿實力派的封臣開刷,除非有絕對把握徹底乾碎受害者。
“老匹夫,我華禦事在此立誓,他日一定覆滅鱗氏滿門,如公子嘉第二!”
公子鮑道:“怕不能遂了華大夫之意。鮑的耳目得知,大司徒並沒有打算好好經營鬼閻、赭丘二城。”公子鮑告訴華禦事,鱗氏竟然把鬼閻、赭丘的奴隸、野人能賣的都賤賣給國際販子,城裡能變現的產業,統統折價出售,跟他交易的是晉國在都城的商人,結算的支付手段也不是常規的金與鏟幣,而是購置成晉國的田產。
“老匹夫這是要做什麼?”華禦事驚掉了下巴,人口和土地是一氏一邑擴張的根本,到手的本國人居然都敢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