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華氏等公族敗績一陣,士氣可疑,但新來助戰的魚氏、向氏的族兵個個昂首闊步,雄赳赳的模樣就好像不可一世的鬥雞。聽說宋公被公族中最弱小最貧瘠的武氏擋在丹水之陰,不得寸進,向氏的族長公子盻判斷道:“宋公之能也不過爾爾。能一人敵,而不能萬人敵。”
公子盻乃宋桓公之子,須發皆白,仍有廉頗的飯量。在一眾公族之中,他是輩分最高的。宋公說起來還是他的侄子,公子卬見麵更要喚一聲叔公。
公子盻的封地有留和城俎二邑,分彆在今天的河南滑縣和江蘇沛縣。兩地相隔甚遠,後者坐落在宋國北境,毗鄰衛國,而前者立於泗水河畔,與逼陽、鐘吾為鄰。逼陽和鐘吾是楚國的附庸國,每當楚人侵略如火,都會命令兩國趁機襲擾留邑,而向氏則領兵與之拉鋸於邊疆。
公子盻本為城俎的公邑大夫,但鎮守留邑日久,積年之下,留邑被他經營得如鐵桶一般。宋襄公時期起,公子盻就顯現出肥膽來。留邑的軍費一向高得離譜,襄公疑心留邑的賬目有假,駐紮留邑的軍隊不過當地戶數的二十分之一,但索取的軍費給養卻遠超同儕。宋襄公派出使者前去查賬,經陪都——彭城北上,結果屍體被發現在留邑的西南麵。
按照公子盻的說法,可憐的使者是被殘暴的鐘吾人戕害的。當時的大司馬子魚建議宋襄公,乾脆把留邑封給向氏當封地好了。
鐘吾在留邑的東南麵,子魚說什麼也不信他們有本事越過泗水防線行凶。唯一的解釋是公子盻的軍費肯定有不可告人的汙點,殺人滅口。楚人虎視眈眈,宋襄公不好在此時掀起內亂,就乾脆把留邑封給公子盻,讓他自籌軍費好了。
兩邑跨越兩省,且貧富差距甚大。城俎借著與衛國接壤的便宜,通商賺金,而留邑偏遠蠻荒,敵國虎視眈眈,野人開墾的土地都不敢鋪的遠了,免得烽火一起,白白被糟蹋。因此公子盻在楚強而諸夏弱的時候老老實實呆在留邑守城,在晉霸楚熄的時候經營城俎。
今宋室內亂,向氏精銳又恰在城俎,公子盻收到華禦事的請求後,馬不停蹄地帶兵南下會師。
不曾與宋公交手過,公子盻隻能通過宋公的戰績來判斷實力。楚丘打不過山戎,宋公打不過楚丘,那宋公的實力豈不是連戎狄都不如麼?鐘吾為蠻夷中戰力強悍之輩,都不是向氏的對手,公子盻自問收拾宋公來綽綽有餘——儘管親眼見識過宋公的射術。
一個人的戰力強悍有什麼用?練的好兵,布的好陣才能萬人敵。
魚氏族長魚衍也躍躍欲試。此番提兵是為富貴而來,魚氏不敢奢求六卿之職,但六卿的副手也是可以展望一下的嘛!不說拿個少司徒,魚衍覺得少司寇也是香噴噴的。
至於說華氏之強為什麼敗績於宋公呢?向氏和魚氏聽信了華禦事的說辭:“都城的時候,宋公是偷襲得手的,要是擺開陣勢,堂堂一戰,殄滅宋公如探囊取物。”
自閔公、殤公以來,就沒有打得過公族的宋公。主弱臣強仿佛是宋國的主旋律。
盟友兵強馬壯,士氣如虹,華禦事眼前的陰霾仿佛被一掃而空。今天中午他吃了三碗大米,豪飲十八碗黃酒。門外有人來報,說是楚丘來人了。
“轟走轟走!”華禦事,不耐煩地揮揮手,好像在驅散蒼蠅一般嫌惡,“窮鬼,乞丐。惹人嫌。”
門客補充道:“這不好吧。來人可不是之前那樣的小魚小蝦,而是有頭有臉的貴族。況且他已言明,此行不談其他,隻為給華大夫一場富貴。”
“富貴?”華禦事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來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