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廣的隊正心如刀割。回首後顧,左師尚沒有跟上來。貳廣將士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公子卬的刀子竟然如此之快,與之相比,公孫友的行動就仿佛像痔瘡的重度患者,抑或是慢悠悠的樹懶。
“真是沒用的老匹夫!”有人已經咒罵開了,隨之飄入隊正之耳的是另一人的附和之聲:“要不是宋國的貴族不中用,宋公當初何必遠道赴齊求賢呢?”
“看!”有人伸直了手臂,遙遙指向遠處的旗幟:“那是不是楚丘的櫜旗?”
兩丈之高的櫜旗迎風招展,白色的底麵上繪著一隻抽象的燕子。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所謂玄鳥,就是黑色的燕子。殷商之餘,無論是宋國還是郯國,都會把燕子繪於軍旗之上。燕子邊上的顯眼位置,大書宋篆,“武”。
臨戰指揮靠旗語,旗幟越高,級彆越高,此刻附近再沒有比此旗更高的旌旗了,大老遠就能看得一清二楚,顯然那是楚丘軍最高指揮之所在。
“看,那個人!他就是禍首公子卬!”眼尖的立刻認出了敵將。公子卬的形象早就被畫影圖形,全國通緝了,他的頭顱價值不菲,他的麵容舉國儘知。
公子卬金甲貫體,攜矛在腋,剛剛完成上馬的動作,他用白色的粗布,信手揩去臉上的血汙,然後熟練地帶上頭盔,落下麵甲,顯然方才的殺戮公子卬也參與了,死者的動脈血飛濺在公子卬的眼睛上,影響了視線。
隊正看得真切,一股滾燙的熱血湧上他的腦門。禍亂社稷的正主就在百步之內。
賊子!宋公是你的君父,是你的天!即使宋公任用了薛檜這樣的小人,即使商丘被小人折騰得民不聊生,你身為一國公子,依然要忠貞於你的君父。你倒好,非但不對被蒙蔽的君父以死相諫,竟敢對君父刀戈相向,犯上作亂。文死諫,武死戰,這不是殷商流傳下來的美德嗎?難道你身上留著的血和比乾不是同出一脈嗎?這宋室的千裡江山,難道不是你們家族所有的嗎?
不知不覺,隊正移情於自己的母國。當初齊桓公九合諸侯,一框天下,齊國何等大出天下。齊桓公死後,幾個野心勃勃的公子掀起內亂,強盛一時的齊國在血雨腥風中肉眼可見地衰落下去。隊正的家族也在無休止的內鬥中喋血,父親、叔伯都死在齊國的內訌之中,自己家族本也是有頭有臉的士人之家,因為男丁的戰死,漸漸淪落成邊緣家族。若非公子禦招賢,自己恐怕要抱著一口劍,流落街頭。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隊正最痛恨那些掀起內亂的罪魁禍首了,過去是齊國諸公子,現在則是公子卬。
“列陣!備戰!”隊正下令道。貳廣的官兵得令,均把車頭擺正。“這裡,就將是公子卬的埋骨之地!某願與諸君共分公子卬人頭之賞格!”
……
“主公!後麵有不知死活的蒼蠅。”武馳道。
在貳廣發現騎兵的同一時間,公子卬的人也注意到了他們。
“快看!那是不是貳廣的櫜旗?”武馳眼神很敏銳:“貳廣是宋公的親衛,那貳廣下麵發號施令之人,豈不是宋公?”
貳廣的隊正已經落下麵甲,他的身材又與宋公相仿。越來越多的目光聚焦在華麗麗的盔甲上,公子卬的人忍不住躍躍欲試。
“荼毒宋國的正主就在貳廣旗幟之下,宰了他,戰爭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