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正臉上冒汗。老匹夫嘴巴不笨,腦子不傻,邏輯嚴密,言之鑿鑿。要想取信於宋公,他必須撒更大的謊。好在他靈機一動,計上心頭。
“我等雖然沒能手刃一敵,但曾發矢令一賊騎落馬,雖然此賊後來被公子卬衝陣救走,人雖走,馬仍在,我亦從中窺見賊騎高速不落馬的訣竅。”
齊人擅長爾虞我詐,隊正撒謊的話術,縝密嚴謹。公孫友果然上套,他依稀記得自己到場時,地上確實有一匹重傷的馬。
“賊人腿足之上,裹纏著白布,複以膠、漆,死死粘在馬鞍之上,如此以來,不論馬速如何,絕無落馬之虞。我等遠看不曾注意,但賊騎落馬之時,為逃得性命,坐騎轟然倒地後,此人靡費好大功夫,才把白布一卷一卷從馬鞍上剝離。”
這便是隊正天馬行空的扯謊了。但公孫友細細琢磨,卻無破綻之處。
“稍後,友要驗證此馬。”
“真金不怕火煉,左師但去不妨。此馬的馬鞍上仍纏著一大圈白布,左師一看遍知。”隊正底氣十足。封建軍隊的軍紀沒法和後世相比,自無繳獲充公的道理。軍中難得酒肉,雖然戰馬脂肪含量少,肉柴得很,但士兵們哪裡還挑三揀四的?臟器之上插著致命的羽箭,肯定就不活,絕對早被分食殆儘,至於馬鞍,乖乖,士兵們連繳獲的布匹都不會放過,何況價值不菲的皮革?
公孫友背著手,盤旋走動,俄而再次找出一個破綻,那就是作戰的動機:“既然賊人馬速如此之快,戰力如此之猛,那你如何還急著追擊?是嫌命不夠長嗎?”
公孫友隻覺得好心碰上了中山狼。這貳廣隊正恩將仇報,如果不是自己的援軍及時趕到,貳廣早就被公子卬覆滅了,隊正也不隻是丟了一隻手那麼便宜,多半還會身首異處。這廝不念自己的救命之恩,反倒將戰敗的黑鍋全都甩給左師,甩給自己,天底下竟還有這等寡廉鮮恥之徒。
越想越氣,公孫友機鋒中戾氣愈濃:“說一千道一萬。分明是你貪功冒進,孤軍深入,打起仗來就好像是蠻夷一樣,遇弱則驕,以為公子卬是軟柿子,不等友的主力前來,就先行浪戰。
殊不知公子卬也是知兵之人,結果呢?一觸即潰,不堪一擊。宋公使我號令貳廣、左師之兵,你不從命而敗績,友要依照軍法,斬爾頭顱!”
命在旦夕,隊正再次為自己圓謊,他聲稱在戰場上發現了公子卬的命門,那就是山戎的馬也不是能隨意衝鋒的。“其馬衝鋒及其消耗體力,我等發現,衝鋒一次後,氣竭力衰,蜷在一團,不能再戰,我親眼見賊騎從囊中取出一種藥丸,喂給坐騎。一盞茶的功夫,藥力生效,戎馬又龍經虎猛,一如從前。”
“竟有這等事?”管理瞪大了雙眼,他在宋公的授意下,掀開帳門,找貳廣將士核實這個關鍵情報。
豈不知,貳廣將士也需要左師背鍋,自然是眾口一詞,附和隊正的說法。
隊正麵上得色更甚:“賊騎驍勇,唯有把握其一波衝鋒之餘的虛弱時間,發動進攻,方才能得手。公子卬方屠水源守軍,正是一鼓作氣之時,若不是左師磨磨蹭蹭,將士們的血又怎麼會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