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人與尋常人不同,野人居於城外,輿人征收農稅不易,家臣辦公於室內,而輿人奔走於曝夏寒冬;家臣簽發緝拿令於堂上,而輿人要拿作奸犯科之人於搏鬥之中,於藏身之所。輿人辛勞如此,仿佛太傅之足,足如不能善養,太傅如何能夠致遠?”
公子卬承認基層的輿人很重要,但——
“足下所言有誤。卬已經免去野人今年的農稅,輿人每年的辛勞,大多在於收稅,今稅收已免,隻要端坐城內,如何也算不上辛勞吧?”
輿人道:“農稅今雖免,來年還有。”
公子卬道:“來年也未必有了。”
輿人大驚失色:“不收農稅?太傅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有請章愷!”
公子卬把農業專家章愷請來,後者與輿人對坐,仿佛是對簿公堂。停收農稅是章愷的主意,公子卬讓兩個人辯論,真理越辯越明晰,不是嗎?章愷是農業專家,農稅是挫敗農民積極性的罪魁禍首,也是章愷的死敵;而輿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就是農稅,少了農稅,自己就要失業了。
公子卬在莊遙的影響下,已經有了道家無可無不可的境界,兩人誰辯贏了,他就聽誰的。反正在未來人看來,曆朝曆代都收農稅,收稅也算不上不好;但現代人不僅不收取農稅,還給予農業補貼,且f城事情後,經濟學家都說農稅是個毒瘤。此外,早在宋朝,蘇軾就在《論河北京東盜賊狀》、《上韓丞相論災傷手實書》、《上文侍中論榷鹽書》等奏疏上闡明農稅的害處。兩種說法都有一定的道理。
辯論開始。
輿人首先重彈老調,說少了農稅,官府就沒有錢糧,難以為繼。
章愷道:“長丘有田地將近十萬畝(相當於現代的三萬畝),照理來說,官府應該每年有三千石的收入。可每年的農稅進項,僅僅是這個數字的二十分之一,何也?”
輿人以為章愷是不下基層的肉食者,鄙夷道:“敢教足下知曉。征稅的輿人和隧正須官府供養,農稅收上來首先要分與輿人、隧正之口俸,此其一也;糧食在運輸的途中有損耗,此其二也;糧食存儲,須有輿人專員防盜、捕鼠、防火、修繕糧倉,這些人也食祿,此其三也。僅僅其一、其三,征稅成本高達一二成。
官府每得到一石粟,野人供養須以十石。”
農民上繳十石小米,政府僅得一石。難怪在周室閱儘典藏的老子主張小國寡民。長丘是典型的扁平化管理,到了中央集權的清朝時候,從小縣城收的稅賦,經過層層官僚的手裡,抵達國庫,二十存一。
在tg取消農稅以前,農民伯伯七塊錢的賦稅到guoku隻剩下一塊。隨著gq關係的僵化,征管成本節節攀升,甚至出現了成本稅s倒掛的現象。
f城甚至征稅成本大於稅收所得,釀出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