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厥心中涼涼,吃什麼都不是滋味,想到這裡,韓厥擱下了碗筷。
公子卬不知道韓厥已經氣飽,對韓厥道:“賢之兄,大米珍貴,飯冷了,就不好吃了。”
趙盾嘿嘿一笑:“賢之怕是吃不下了。”
韓厥酸酸地說:“不是飯冷,而是眼熱。”
鄉飲酒禮之後,按照春秋party的慣例,要麼請漂亮美眉上來舞一曲,要麼比賽射箭,是為鄉射禮。
“其爭也君子”,這是還沒出生的孔子對鄉射禮的評價。
在場的都是才從軍隊下來的,加上晉人尚武不尚舞,提彌明遂提議比賽射箭。
韓厥思忖著:“我從軍經曆確實遠遠不及宋卬這廝,今年我第一次隨軍,又不是自己親自指揮,和宋卬號令全軍如指臂使無法比擬。但是射箭這種君子的手藝,我可是每天雞剛叫,就爬起來練習的。”他於是熱烈支持提彌明的提議。
趙盾的靶場設在後院,四四方方,邊上栽培著挺拔的楊樹,地麵的黃土夯實了。眾人移步,但見靶場矗立著布料的虎形靶。
周禮規定:“凡侯,天子熊侯,白質;諸侯麋侯,赤質;大夫布侯,畫以虎豹;士布侯,畫以鹿豕。”這裡的侯指代的就是獸形的箭靶。周禮把人的方方麵麵都規定限死,熊形靶子是周天子用的,麋鹿型號的,是諸侯專屬,趙盾是上卿,所以家裡用布匹做了個虎形的,也算是規規矩矩。
周禮:“熊、麋、虎、豹、鹿、豕,皆正麵畫其頭象於正鵠之處耳。其畫皆毛物之。”
趙盾的靶心(正鵠)是提彌明用雜毛粘出的一顆虎頭,還彆說,栩栩如生。
按照賓射禮,射鵠設在下,比射的人一對對的揖讓;在上比射,比輸的人在堂下飲罰酒。
韓厥急於擺脫自己軍事經驗為零的人設,主動出言向公子卬邀戰:“方才聽子瞻兄談及宋國的兵戰,金戈悍馬,指揮若定,不知大言滔滔之中,幾分誇大,幾分文飾。厥請與公子一教高下,看看公子手裡有幾分真本事。”
韓厥也不等公子卬回話,自取來黃樺大弓、毛竹箭矢,他從小就在趙家長大,自己在趙家也有一把好弓。
他三兩步走上階前,眉毛一挑,無言地挑釁著公子卬。
公子卬一頓無語,心道:“這傻X吃槍藥了?我怎麼得罪他了,說的話儘是針鋒相對?搞得好像是我殺了他老子,搶了他老婆一樣的。”
趙盾被韓厥這麼一說,也期待著公子卬展示射箭的技藝,畢竟先秦尚武,天子、國君、大夫若是射術上稀鬆平常,那是很丟人的。
趙盾直勾勾地看著公子卬,仿佛是戀人般的鼓勵。
公子卬很客氣地推開趙家仆人給他遞來的角弓,對趙盾一欠身,韓厥以為後者認慫了,喜上眉梢。卻不料公子卬道:“我射箭不用他人之弓的,多謝中軍將好意。”他回身讓田雙取射箭的家夥。
公子卬和韓厥在箭靶五十步開外相對行禮:“賢之兄為長,當請為先。”
後者毫不客氣:“恭敬不如從命。”
“射者,男子之事也”,對於貴族來說,射箭不單單是格殺的技術,還是藝術和修養的體現。
既然是藝術,射箭就免不了吟詩、唱詩。
臾駢和韓厥關係不錯,韓厥轉向他行了一個空手禮:“請臾大夫為我誦《采蘋》之詩。”後者欣然答應,用低沉的男音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