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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周禮,新婚夫婦次日當禮見公婆,可歎公子卬失怙失恃,隻能三個月後先行齋戒,再攜妻手執素菜,到亳社的廟中,祭拜宋成公和母親的神主牌:“趙氏新為我家婦,冒昧前來進獻菜肴。”
現在趙盾處晉國,主婚事,公子卬夫婦還需效仿晉文公,與嶽父大人完成“一獻之禮”。
次日一早,雄雞報曉,善兒就命衛嬴請來湯水沐浴。插簪子、盤頭巾,絲綢禮服。平明時分,兩人持棗子、栗子拜見趙盾。沿著西階而上,置棗栗於席間。
趙盾坐下,以手觸棗栗,以示接受獻禮。趙盾以“一獻之禮”款待新人,一壺甜酒、半隻乳豬、黃豆和黏米作為主食。享食完畢後,為期數日的婚姻儀式才算真正完成。
公子卬跪坐,對趙盾說:“禮之所以獻長者以棗栗,取其音而已。棗栗,早立也。如今卬與妻子成新家,當立業,以澤子孫。卬不肖,請嶽父借以三萬兵馬,一如前約。”
趙盾道:“這是自然。武器甲胄,由晉人出,不需賢婿費心,不過糧秣軍需,得賢婿自行籌措。”
此事議定。趙盾又勸公子卬早日稱孤道寡,“老夫可以安排晉侯承認你為宋國之君,到時候以正討逆,名正言順。”
公子卬婉拒道:“至今未曾聽聞兄長的死訊。”
趙盾道:“尊兄懦弱無能,賢婿不在國內,他就惹事失國。‘君’之為字,視其篆書,中間是端坐之位,左右為戈,意為居帷幄之中,操縱兵馬之人。尊兄屢屢敗績,麾下即便勇武忠貞,然而主君不習兵事,擅用其鋒,以至於有今日之禍。
賢婿本是成公子嗣,有大功於國家,排兵布陣之能,甲於宋室,縱使當初尊兄得位,也不過是仰仗了賢婿的戰功。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禍,即使尊兄僥幸得活,他日亦不能持國,宋國的內憂外患不會終止。賢婿何不取而代之?”
公子卬道:“兄長確實沒有治理國家的道術和排兵布陣的章法。可是今日之禍,卬也有責任。”公子卬把都城的經費都拿來鎮壓長狄了,因此杵臼的貳廣部隊沒有充足的錢糧來建設和訓練。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猝然兵敗也是在所難免。
“況且當初我掉落溷廁之中,隻有兄長匆匆趕來,他無官無爵,卻散儘家財,延請良醫救我,拳拳兄弟之情,我又如何忍心奪走他的基業。若是兄長在,我當輔之,如公子目夷之於宋襄公;若兄長薨,我再繼位才是順天應人。”
趙盾知道宋國有兄友弟恭的傳統與佳話,遂不再浪費唇舌。
公子卬又問起戚邑等城池還給衛國之事,進展如何,趙盾卻說此事難辦,朝堂上的壓力很大。
事實上,趙盾心中早有計較。他和提彌明合計過,這件事情現在辦,阻力太大,箕鄭父、蒯得等朝中反對派尚存,很難在朝議中通過。若是反對派按照趙盾設計的那樣謀殺了先克,再由趙盾黃雀在後捉拿箕、蒯,那麼朝堂上就是趙家說了算,到時候歸土於衛就順利很多,此一也。趙盾估計公子卬賣力地為衛國籌劃,其中肯定有不小的利益,趙盾也不打算給女婿打白工;提彌明認為秦國明年就會與晉國交火,趙盾希望用此事與公子卬進行利益交換,他幫公子卬歸還衛土,而公子卬出兵幫他打敗秦國。此二也。
公子卬意興闌珊地離開趙家,在車上,善兒跟他說:“夫君,我有辦法幫你促成歸土於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