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夏聞言心裡咯噔一聲,頓時臉上的喜悅褪卻而低下了些頭去。
孫氏見他這幅模樣,便曉得是真犯事兒了:“還不快說!”
“便是那天鄉試放榜,我和紀桃榆一同去的城裡,那布告欄下人多得很,他自己不當心掉進了河裡。”
孫氏聽得心裡一驚,眸子都放大了三分。
他一把抓住自家哥兒的胳膊:“他是自己掉進去的還是你弄的,不準同娘撒謊!”
雖是心裡有狡辯之詞,想著說是他自己掉進去的,反正也沒有人能作證是自己推的,可是見他娘凶了起來,他心裡又沒底,語氣弱了好幾分:“就、就是他自己落水的嘛。”
“還在說謊!”
孫氏大斥了一聲。
餘夏被嚇得一個激靈,頓時眼睛也紅了:“我、我也沒想害他的,就是,就是想他出個醜。”
聽到確有其事,孫氏又氣又驚:“村裡誰不曉得紀家哥兒身子弱,裡正和他娘子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你倒是敢把他往水裡推。我打小就教你人要有良心,不可過於軟弱受人欺淩,卻也不能太過跋扈不講理,如今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孫氏氣極,反手給了小哥兒一巴掌。
餘夏人都被打懵了,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臉,不敢相信這巴掌是他一向講理的娘甩過來的。
“什麼醜你要讓人衝著丟性命去!”
“表哥是何等人中龍鳳,紀桃榆那麼一副身子骨兒還和表哥結親,分明就是裡正欺負姨母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尤氏一族又不怎麼管,沒有依靠存心拿捏,這才叫表哥連娶個身子健全的姑娘哥兒都沒機會!”
餘夏也氣急了,覺得他娘胳膊肘往外拐,哭著喊道:“即便紀家是村裡的大戶,可現在表哥都中舉了,何等榮耀!雖表哥早早沒了父親少了一重依靠,可尤家也是咱們村子裡的大姓戶啊,以前不管表哥一家,但現在表哥有了功名爭回了氣,尤家定然都會擁護著,紀桃榆他怎麼匹配得上表哥!”
“糊塗,糊塗啊!”
孫氏氣得胸口快速起伏,雖是氣餘夏不知事情全貌便自以為有理在此處叫嚷,但冷靜下來立刻猜出背後肯定有人唆使,否則餘夏一個小哥兒怎麼會曉得這些大姓背後的事情。
至於這個唆使的人是誰,她不問都曉得是她那個好姐姐。
正是曉得是她姐姐,她才心寒的厲害。
孫氏未有辯駁村裡大姓人家的事情,而是厲聲道:“你讓紀家哥兒出醜丟了名聲,然後呢,要如何?”
沒等餘夏回答,孫氏道:“你姨母同你說如此兩家的婚事也便有由頭作毀,屆時你表哥就能娶你了,是與不是?”
正中下懷,餘夏臉微微一紅。
“糊塗!”
孫氏罵道:“你姨母就不是個人,她怕是在二郎中秀才的時候,覺著前途無量就已經生出了悔婚的想法來。可惜紀家這些年對他們家又實在不錯,這事兒不好開口,自就需要旁人幫她去辦,這就盯上了你!”
“孩子,你姨母是拿你當刀子使呢!”
“怎、怎麼會,那可是我的親姨母。”
餘夏遲疑道:“姨母說了,她喜歡我,想要我這樣的兒媳。”
“你姨母連紀家都瞧不上,能瞧上咱們家?紀家尚且是村裡的大戶,咱們家算得了什麼?”
“姨母說了,不是想要多好的人家,隻是想有個康健的兒媳。”
孫氏嗤笑:“那紀家哥兒是不能跑還是不能跳了,不過是比常人弱些罷了,城裡還時興這般病弱之風呢。再者二郎既是中了舉,難不成還需要個強壯的小哥兒姑娘回家種地?紀家哥兒是今天才弱的?你姨母若不是想要好人家,一開始怎麼不說這套詞了?”
餘夏被她娘問得生生愣住,竟尋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你姨母打小便心高,當初家裡同她說的人家其實是你爹,結果你姨母嫌棄餘家窮死活不肯嫁,分明曉得你姨父身體不好,還是衝著尤家家境要嫁過去,然而沒過幾年你姨父便去了,留下兩個孩子她一個人拉扯。你姨母當初都瞧不起餘家,現在你表哥出息了還能瞧得上?”
“也是娘的錯,這兩年忙著你哥姐的婚事,見你總往你姨母那兒跑也沒太留心。我知你喜歡二郎,可你姨母決計是不會應允的。”
孫氏歎了口氣,把餘夏拉到身前來:“此後,你便再彆去你姨母跟前了,她支使攛掇你替她做些她不好乾的事情,到時候你背了鍋她倒是撇得乾乾淨淨。”
“咱們餘家隻是村裡的小戶人家,緊著褲腰帶過日子,眼看你哥哥姐姐陸續成家,日子稍微好過了些,你可彆再犯糊塗,你想想,要是裡正記恨上咱們家,那餘家在村裡還有活路麼?”
一套疾言厲色下來,餘夏止不住哭,既哭自己先前蠢,又哭他和表哥沒了指望,再有些後怕紀家攥住事情不放。
“你姨母不講良心,往後自有她的苦果吃,咱們千萬不能再牽扯到兩家的事情裡去了。”
孫氏整理好心續,拉著餘夏道:“裡正這些年對咱們家也不錯,從未有過苛責和壓榨,你和娘一道去一趟紀家,好生和紀家哥兒和裡正賠個不是。”
“可,可,這不是自己送上門去麼。”
孫氏緊拽住人:“時下去把事情說開,即便裡正發怒,那也比日日膽戰心驚的怕東窗事發要強。”
餘夏瑟縮了一下身子:“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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