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忙著宴席的事情,他也沒閒功夫問詢,這朝可對上了人。
眼見霍戍氣相不凡,雖是冷麵無話,他卻未覺掃興,反倒是熱絡道:“想必這位便是元娘子的義子吧,今日一見果真是英武。寒舍招待不周,還望勿要見怪,一切還請小兄弟自便。”
優家長房笑眯眯道:“快引元娘子和她的義子去院裡入坐,吃點茶水果子。”
這句院裡便很有些玄機,院子裡的位置分三等,為中一等主位三五桌,緊接著臨進主桌的二等桌,最外也距離主桌最遠也便是三等了。
桌桌酒菜都一樣,隻是親舊之間亦有親疏之分,以及身份地位之分,安排的位置自然不儘相同。
像元慧茹這般鄉親,自隻有去三等座的份兒,然則尤家長房見了霍戍臨時改意,讓排辦局的把人引去了二等座上。
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元慧茹得此招待,臉上的笑容可見的更盛了幾分。
霍戍自也瞧出了些玄機來。
北域倒也有這樣的講究,隻是不如同州這邊分得如此細致,多是身份貴重的和最親近的人坐主桌,其餘賓客自便。
他掃了一眼尤家,不過鄉野人戶,卻是廟小妖風大。
“裡正,您可算來了!”
茶酒司的人端了飲用過來,霍戍提了杯茶正欲送進嘴裡,便聽到門口來了熟人。
他把茶杯收了回去,抬眼見著了跟在紀揚宗和黃蔓菁中間的人,眉心微動。
紀桃榆今天一身荼白,外係了個鴨暖青鬥篷,穿得並不鮮亮,卻已經足夠惹眼。
且不說他生得本就好,簡單拾掇就已經很出挑,又穿了村野人家極少會選的白色料子,自不必說會惹人矚目了。
來夫家吃席麵兒,果然舍得花費心思拾掇。
霍戍把茶杯放回桌上。
下雨天道路泥濘,卻也不怕汙了白衣。
他如是想到,餘光間卻掃見紀桃榆同尤氏長輩說話行禮後,朝著他的方向抬手摸了一下發冠。
霍戍尋著動作看去,見著人頭上配了個眼熟的發飾。
見此,他眉宇微揚,眸光又有了鬆動,重新把丟開的茶杯捏了起來。
紀家人在門口和尤家說了些時候,這才進了院子,入了主桌位上。
接著不知方才去了哪裡的主角尤淩霄終於一身華衣現了身,親自給紀家二老奉了茶,給紀桃榆端來了果子點心,惹得村民一陣熱切議論,讚許尤淩霄人品謙遜,愈發羨慕紀揚宗好眼光。
紀氏的除卻紀揚宗一房,其餘都沒能坐上主桌,都在二等桌上與大家閒聊,男子就在霍戍一桌上。
見了霍戍還問詢打招呼,元慧茹在旁女眷夫郎一桌,原還憂心霍戍不欲與之寒喧招呼,不想竟還應承了幾句。
元慧茹甚是欣慰。
尤家來客諸多,除卻本村人,還有不少城裡過來的,帶著大盒小箱的賀禮前來,可讓村裡人大開眼界。
閒坐了些時辰,快午時,這才開席上菜。
霍戍正對主桌一麵,目光不經意從紀桃榆一桌掃過。
雖是男女小哥兒分席,紀桃榆雖未與尤淩霄一桌,但紀桃榆左側是尤母,右側是自己母親,席間尤母還幾次同紀桃榆夾菜,待遇不言而喻。
席不過半,尤家長房和尤淩霄依次致辭。
“今日親友鄉鄰故交相聚一堂,承蒙諸位照料,我方才有今日,今下提酒一杯,深謝諸位了。”
所有人都放下筷子,以掌聲回應。
接著便是尤家長房大伯致辭:“我這侄兒打小便勤學苦讀,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是苦儘甘來得今日功名。”
“淩霄上進,不甘止步於此,緊著學業以備會試,願為我們明潯村的親友鄉鄰們爭出一片前程來,讓我們有所依傍!”
“大宴之後欲繼續苦讀,一應事宜姑且放於一邊,若有不周招待各位,還請大家多多包涵。我敬諸位!”
一席話說得好聽,說尤淩霄刻苦讀書考取功名,諸人現在就不要打擾尤淩霄備考,現在前程最為要緊,他日若能更上一層樓不會忘記大家的好。
村民既聽如此,自然應承高興。
然則紀揚宗卻聽出了些不對來,全村都在他疾言厲色打尤家的臉,他未置一言,且想看接下來尤家人的態度。
不想尤家卻再未有表示,轉而請他致辭。
紀揚宗作為村中裡正,村裡出了人才,致辭祝福也是應當,於是掛著笑說了通漂亮話,最後看向尤淩霄:“二郎,你可不要辜負大夥兒的期望啊。”
尤淩霄聽出了話中的意味,他不由得眉心發緊,看向了他母親,見自己母親橫了他一眼,他吸了口氣,笑著拱手:“淩霄定然不改初心,勤學苦練,以報答諸位鄉友所托。”
然則這席話卻是未說到紀揚宗的心坎兒上,紀揚宗一字一頓:“如此便再好不過了。”
紀尤兩家過手多年,一點風吹草動足可嗅到火藥味兒,兩家人神色都有了些變化,與之同桌的霍戍自然也有所察覺。
他挑起眉,看向了對麵的紀桃榆:
看來這淩霄哥哥是有變心之嫌了啊。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