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寡婦元慧茹認了個乾兒子的消息便在村裡傳了個遍。
人請了幾個大姓的老人家坐鎮,又有裡正主持,禮數過得周全。
得知趙長歲死在了邊關,霍戍千裡迢迢為年紀相仿的袍澤送信物,此番信義,一時間村裡再沒人有臉多嘴說一句不好。
一則是人家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二來幾位觀禮的都是村中受人尊敬的長輩,若是多嘴,那便是自己不知禮數不像話了。
就著這樁稀罕事村裡人議論了幾日,很快就到了二十六尤家做大宴的時候。
大夥兒的注意力自也轉移到了尤家那頭。
隻是這日天氣不甚好,清早起來就是雨,不過也未曾太擾大家去吃酒席的興致。
村裡人家中有大小事元慧茹平素總會提早前去幫忙,但這回尤家大手筆從城裡請了四司六局專門來置辦席麵兒,自也用不著村裡人家抽出人手去幫忙了。
“咱村裡還是頭一回請四司六局做宴,我尚且還隻聽城裡人說過這排場,咱們也早些過去看看熱鬨吧!”
清早上尤家方向就傳來了炮仗的聲音,今天天氣涼,元慧茹正好換上新做的秋衣,頭發梳得光整發亮,還特地用桂花油篦過。
她瞧著從屋裡出來的霍戍,還穿著來時那身麻布皮子,道:“你不去吃酒席麼?”
“去。”
元慧茹委婉道:“怎的不穿乾娘給你新做的那身秋衣,外頭下雨可冷著咧。”
霍戍道:“也不冷。”
元慧茹笑了一聲,上前推著霍戍回屋去換一身衣裳:“出門吃酒席得收拾的鮮亮些,也好叫人瞧瞧嘛。”
“這年紀了,總得物色個好人家的,你這傻孩子,誰顧你冷不冷的。”
霍戍無奈,他這樣子即便穿了天仙的衣物,隻怕也沒什麼姑娘小哥兒會多看兩眼。
但不好拂了趙母的意,他還是重新換上了元慧茹給他新做的一身秋衣。
“哎呀,瞧瞧多合身,這布料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元慧茹瞧著霍戍換了她做的那套蔚釉色的交領眼前一亮。
長衣腰間合上白色的腰帶,愈發顯現出來的寬肩窄腰,人又拔高得如青鬆翠柏,實乃是少見的板正。
“英武俊氣的厲害!”
元慧茹低聲道了一句:“可要把尤家二郎的風采都壓過去了。”
霍戍微挑眉毛,難為他乾娘還誇得下去。
不過這話卻莫名有些受用。
席麵兒置辦在尤家大房所住的主宅裡,大院兒寬闊,比紀揚宗所住的房舍還要寬廣不少。
雖是下雨有些不便,可城裡請的四司六局也不是吃素的,提前便看了天氣在院子裡搭建了棚頂,秋雨並不激烈,倒是不影響棚下吃酒。
老遠就能見著一群統一服飾,色澤不同的人穿梭在客人之間。
這些人頭戴圓帽,帽額前印有所屬於四司六局中的哪一門。
而所謂的四司六局,四司分指帳設司、廚司、茶酒司、台盤司。
六局又分指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排辦局六個。
各司各局的職能顧名思義,又相互協助,一應是布置、酒菜、應客方方麵麵都已經考慮到了,如此可以省去主人家籌辦宴席的絕大部分活兒計。
同州城繁榮,四司六局興起多時,早年間隻供達官顯貴所用,後來逐漸也轉置民間,出現了些人手配置較少的四司六局,所聘請使用的價格也實惠。
為此老百姓辦酒宴也能躲閒了。
不過到底還是城裡人請這四司六局的多,村野間的人戶請還是鳳毛麟角。
正曉得尤家這回大宴請了四司六局,村裡人才一早前來看稀罕。
霍戍和元慧茹走的也算是早了,不想到尤家時院子裡已經好些村民,都已在嘮嗑吃果子。
尤氏幾房叔伯和尤母則在禮房先生旁側招呼前來的客,來客在門口先錄了隨禮,接著與之祝賀交談幾句,由跑閒的引進位置落座。
“尤大爺席麵兒操辦的好生熱鬨,恭賀二郎金榜題名,往後可就仰仗尤家了。”
“元娘子哪裡的話,鄉親們能賞臉來吃杯薄酒,我尤家不甚感激。”
尤家長房大伯同前來祝賀的元慧茹客氣了一句,招手便要跑閒的把人領進去。
像這般村裡沒什麼存在感的人家,且又已是沒了指望的寡婦,在來客諸多的席麵兒上自是不必花費太多時間招呼的。
然則排辦局的人過來要帶客入座時,尤家長房才發現霍戍竟是跟元慧茹是一起的。
他並未見過霍戍,但此人來時他早便瞧見著了。
霍戍體高板正,一身氣勢足讓生人不進,走在村裡人中很是紮眼,他想沒看到都難。
本還當是尤淩霄在城裡認識的故交,意等應付了元慧茹便好生招呼,不想竟看見人默不作聲的跟著元慧茹就要進去。
他恍然,想起前兩天說村裡誰家認親,還請了他們尤氏的老輩去觀禮主持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