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車在城門口停,紀桃榆從車上跳下去,拿了三文錢給車師傅,同村裡的鄉親告彆了一聲,這才往城裡去。
下了兩日雨的青石板街道被衝刷的發亮,不過今日進進出出的人多,時辰雖早,卻也被踩了許多泥腳印。
桃榆避開泥汙,快步隨人流進了城,剛過了城門,就見著左岔道上杵著個高大的身影。
這人今天又穿著那身麻布短襟,身上係著那塊素帔,一如頭一回見到他時的模樣。
桃榆左右瞧了一眼,見沒有熟人,這才上前道:“是有什麼不妥麼?”
霍戍看著人來了,眉心微展:“沒。你去哪兒?”
“去阿祖的醫館啊,我要過去整貨,阿祖可是給我算工錢的。”
霍戍看著那雙桃花眼下的烏青,在細膩的膚色下有些過於明顯了。
他心下不愉,對有些人的反感又增了幾分: “去不去十裡布行。”
桃榆挑起眸子:“我今天沒計劃買布。”
“你不想知道結果?”
“結果遲早都會曉得的,我又不急一時。”
霍戍皺了皺眉,他收緊韁繩:
“我同小姑娘說話沒輕沒重,你和我一起去吧。事情了卻我送你回醫館。”
桃榆眸子放大,眨了眨眼睛,疏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錯,這人竟然還會說軟話啊。
不過轉念一想,他對自己還挺是了解。
霍戍見人還不應承,又試探道:“那你要什麼,我替你買。”
桃榆見霍戍求人討好的樣子,覺得很稀奇,他抿著唇不讓自己笑得明顯。
道:“是麼,那我要多寶閣的東西,你買麼?”
霍戍想都沒想:“可以。”
“知道多寶閣是乾什麼的麼,這就答應,說大話!”
桃榆斥了一句,隨後提著步子朝前而去,走了幾步回頭看了還杵在原地的人一眼,微微偏了偏腦袋:“還不快走。”
霍戍見此眉心微動,凶相的三白眼裡融入了些秋光,牽著馬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去了布行。
十裡布行坐落於同州城最中心地段的城中大街上,是獨座三層的大樓,建造十分華麗巍峨。
江南綢緞頗負盛名,遠銷大笠朝各地,為此同州的布莊也格外多。
這間布行在同州已經開了幾十年,規模雖算不上是城裡最大的,但占了位置優勢,在同州已經算是一處坐標。
布行的布匹種類料子又甚是豐富,有鐘鳴鼎食之家穿用的綾羅綢緞,也有尋常老百姓穿用的葛布麻料。
且價格公道,並不隨意宰客,為此在一眾做布匹生意裡是很有些口碑的布莊。
霍戍到布行門口時,時辰還尚早,但布行早已經開門營業了。
今日是趕集日,城裡的一應商鋪開門的時間都比往時要早上半個時辰。
來往之間,已有不少客人進出布行。
鋪子裡光是跑堂介紹布匹料子的夥計就有上十個,男子女子小哥兒都有,賬房先生也有四個,大門前左右兩方置有結賬台,兩邊各有四個。
不僅如此,還有管事兩名,專門盯著鋪子。
霍戍剛到門口就見著來了個小哥兒,熱絡的請著桃榆進去。
“小公子好顏色,鋪子裡才上了幾款秋料,色澤料子是一水兒的好,可惜了許多人穿不出來那味道。小公子膚如白玉,再適合那料子不過了!我這便引您去瞧如何?”
“郎君,您的馬便交給小的吧,旁頭有車馬廄。”
霍戍回首,見著來了個夥計。
“您進鋪子慢著逛,馬廄裡給您的馬喂點草喝些水。”
霍戍應了一聲,把馬交給了夥計,轉頭快步進了鋪子。
布行遠比大門處看著的要大,一腳進去豁然開闊,四處或擺或掛著琳琅滿目的布匹緞子,中間置放了許多架子,隔斷了視野。
樓上樓下,四處都是些看料子的人,一個轉眼的功夫,紀桃榆就不見了蹤影。
霍戍眉心發緊,正欲找人,身後有人發聲:“郎君,您往這邊請吧。”
他回頭,見著是剛才招呼桃榆的小哥兒,便隨著他走。
一通七拐八繞,又是上樓下樓以後,他跟著人進了間屋子,這才瞧見紀桃榆。
這當兒人正坐在桌前慢悠悠的喝著熱茶,正在翻看著一本畫了布匹帽子的書。
夥計小哥兒給霍戍倒了一杯茶,同桃榆道:“小公子,我把方才說的時新料子給您包過來,您在這頭瞧瞧如何?”
桃榆舉起頭:“好啊。”
小哥兒笑著點點頭:“那您稍等。”
霍戍見小哥兒走後,他在桃榆對麵坐下:“怎麼來這裡。”
“外頭人多眼雜的,想找人也不便,到時候我看看布匹順道就問夥計織娘的事情。十裡布行養了很多紡織娘,沒有熟人在裡頭根本不好找,隻有問夥計。”
霍戍應了一聲,又道:“你同我一起,不怕他們多嘴?”
“不會,布行的人對客人的私事嘴很嚴。”
桃榆就是曉得這些,方才敢來這裡。
不多時,夥計便抱著幾捆料子進來。
霍戍掃了一眼,眉心微動,幾匹料子顏色倒差不差,草草一眼過去還以為都是一樣的,看不明白有什麼好挑選的。
他提著茶杯,看著夥計和桃榆介紹,什麼什麼製作工藝,什麼什麼材質,又什麼什麼鳳信色,槿紫色,蕈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