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頭一日,府衙召集了州下各鄉的裡正進府衙集會。
各村各戶都在等著今年的稅收消息,待著忙完了賦稅這一茬後,今年秋收相關事宜也算是完畢了。
“也不曉得今年賦稅如何。”
元慧茹端著米糠給雞喂了食,仰著脖子看村裡有沒有動靜。
一般裡正去城裡集議以後,回來便會立即召集村裡的人集會,屆時宣布今年的賦稅情況。
雖說現在她手頭上有了錢,不管賦稅是增是減她都不必憂愁,可說到底是乾了一輩子的農戶,一年的大事兒也就係在那麼兩件事上。
遲遲不得個結果,心裡不上不下的,隻怕這當兒村裡都在等著裡正回來集會。
霍戍劈了兩捆柴,見著元慧茹還在張望,他停下手。
南邊雨水多,晚秋以後隔三差五的都在落雨,今天早時起來就有些吹風,天也陰沉沉的,快到午時也未曾鬆散開,估摸著還得下雨。
照著這麼下去,入了冬隻怕是天晴的天數隻會更少。
霍戍對賦稅的事情但是並不太在意,他隻是覺得已經好些天沒有再見到紀桃榆了。
自從那天人哭著從城裡回來,回家以後也就好似再沒出過門。
現在村裡也沒有紀家和尤家的什麼消息,好似一片風平浪靜。
幸得是那日自己暗中觀察了一番,否則這當頭也會以為紀家委曲求全要繼續抓著金龜婿。
全村的人似乎主要心思都在賦稅上,村裡也沒人議論什麼旁的事。
“集會在哪裡開?”
元慧茹聽到霍戍的聲音楞了一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
“你說賦稅的集會啊,咱們村裡人都是去裡正家裡,一戶至少要去個代表。你不喜這些雜事,到時候我去便是了。”
霍戍卻道:“賦稅是農戶的頭等大事,我同乾娘一道去。”
“你願意去,如此也好。”
元慧茹想著霍戍長相彪悍,又寡言少語的,無事的時候同她交談都少,更彆提村裡人了。
既已經在村裡落戶,多走動前去參加一二集會露露臉也是好的,能更快的融入村子裡。
快午時,紀揚宗才從城裡回來,進村路上遇見了誰便先行通知午後到家裡去集會。
沒通知的家裡的長工大牛挨著各家各戶去通知,倒是午間家各家各戶都在準備吃飯,都有人在家裡。
才過午時,腿腳快的就已經先去了紀家。
霍戍和元慧茹到的時候,紀家院子裡已經等了好些農戶。
村子裡沒有什麼臨時的大事,一般一個月會集會一回,月中十五一日裡正會通知村裡的大小事。
誰家的魚塘要開塘賣魚啊,誰家要小工幫忙修繕房屋啊,誰家要做宴雲雲。
隻要是提前同裡正說一聲,都能在集會一日通知全村人。
往常這一日集會都熱鬨的不行,村民好不易能聚集在一塊兒,吵吵嚷嚷喧嘩的很。
這月月初遇上賦稅大事,為此臨時有個集會。
今兒諸人一反常態,在紀家院子裡自找了個地兒,或蹲或站著,大多數人都默著沒說話,一張蠟黃的臉上儘數是焦愁。
卻是也不乏有想把臉上的得意壓住卻壓不住的。
“孫大娘子好福氣,往後再不必愁賦稅的事情了,不似我們,年年還得望著朝廷的律令。”
“哪裡的話,不愁這事兒總愁那事兒,愁不完的,也隻有心頭看開些。”
“也隻孫大娘子有這份兒心,若是我家二郎中舉了,我都懶得跑這一趟過來集會。”
幾個婦人夫郎圍著孫鳶娘,一聲接一句的捧著。
孫鳶娘時不時的抬手扶一把發髻,抿著嘴笑,對這些吹捧的話十分受用。
也不怪她今兒還特地跑來聽集會,當初她不顧家裡阻攔嫁進尤家,婆媳關係不順,沒少叫村裡的長舌婦議論。
如今她翻身榮耀起來,自是不會錯過受這些婆婦夫郎的眼紅。
不光是孫鳶娘,便是尤氏的其他幾房也來了人,同樣受著諸人的恭維。
黃蔓菁端著茶水招呼村民,見著孫鳶娘在一群村戶間談笑風生,兀自繞開把茶水放在了桌上,招呼都不想上去打一聲。
霍戍抱著雙手靠在紀家種有桃花樹一側的石牆上,沉默的掃了一眼院子裡的情勢。
約莫等了一刻鐘的時間,紀揚宗便召集諸人聚攏,簡單的點了一下名,見著村裡各戶都有人來了,正準備開會。
大門口,尤淩霄竟然踩著點兒也過來了。
諸人都瞧了過去,議論紛紛。
“紀伯父,我來遲了。”
尤淩霄衝著紀揚宗拱了拱手。
紀揚宗掃了人一眼,招了下手,示意來了就快進來,卻是並未張口招呼。
一眾農戶意外了須臾,不等人咬耳小話,紀楊宗便開口說賦稅的事情了。
“州府今年的賦稅征收下來了,產稅還是老樣子,上繳四成。但賦稅這塊兒有些變動。”
紀揚宗展開了今日去州府裡錄下的筆記:“我現在念給大夥兒聽,到時候會貼在門口,沒記住的自行再去看。”
農戶聽紀揚宗這麼說,便是曉得賦稅隻怕是又上漲了,誰都默著沒應話。
“口稅一百二十文一個,成年人口兩百文一個,戶賦五百文一戶。除卻這些,今年新增一項獻費,成年人口一人五十文。說是北域打仗結束了嘛,這些年戍守邊關的將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大軍回朝,總是要犒賞一二三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