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

紀揚宗瞪大了眼,他深凝了口氣,他便說,他便說!

男人還能不曉得男人心裡那點心思,就是覺著這小子不大對勁,娘倆兒還非不信。

不過三言兩語,虧得這小子竟然還敢承認!

紀揚宗也不顧霍戍見不見氣,當即便道:“不行!”

“為何?”

紀揚宗道:“就是不行。”

“裡正不滿的地方可以提出來,要什麼都能商量。”

紀揚宗曉得霍戍是個寡言少語的人,這麼不依不撓,看來確非兒戲,是真那個意思。

念著他幾次三番關照了小桃子,他默了默,還是耐著脾氣道:“我說得難聽些,你也見諒。”

“我和內人福薄,不是什麼多子多福的命,就小桃子一個哥兒,且他身體還不好。為他尋個好人家是我們夫妻倆唯一能為他後半輩子做的最大考量。我知你有本事,可總歸是外鄉人,說不準什麼時候心血來潮便去了他鄉,小桃子他娘斷斷是舍不得小桃子走遠的。”

紀揚宗到底還是說得委婉,沒把霍戍在本地沒產業,沒營生一係說出來。

但霍戍卻也明白。

“我有錢,若要置地安家,可以。”

紀揚宗道:“他手腳笨,身體不好料理不得多少家事,隻怕拖累了你。”

“不拖累,若裡正不放心,他可以就住家裡。”

紀揚宗沒好氣道:“他成了親住家裡,你上門啊?”

“他要想,也行。”

紀揚宗聞言再次瞪大了眼,看著霍戍那張一本正經不似說笑的臉,頓時被堵的不知如何辯駁了。

半晌,他鼻孔出了口濁氣:“胡鬨。”

話畢,轉身背著手快步往前而去。

“裡正,我並非空口承諾之人,答應的事情勢必做到。”

“我遵循他的意思,如果他不願意,我不會糾纏讓他苦惱;如果他願意,我還是那句話,紀家想要什麼可以商量。”

紀揚宗聞言背著霍戍夾緊了眉頭,他停下步子:“小桃子可知道你的意思?”

“尚且不知。”

紀揚宗歎了口氣:“也罷,我不阻你見不見他。隻是一點,我希望你記得你的話,他不願意,你彆從中作梗。”

“好。”

……

明潯村不止一個屠戶,要說最厲害的還是姓喬這個。

乾這行的殺孽重,但掙的也多,像喬屠子這般十裡八鄉都曉得的屠戶,自然是村裡的富戶。

但喬家在村裡的房舍卻比趙家好不了多少。

現在的喬家屠戶和紀揚宗是一輩人,喬家上輩的好賭,家裡的田產都給霍霍殆儘,叫追債的意外給打死了,留下孤兒寡母。

賭坊的人賠了點錢給喬屠子娘倆兒,但錢也不多,也贖買不回土地,沒法子隻好讓喬屠戶去學手藝。

因要養家糊口,喬屠戶狠得

下心來,有做屠子的心性,便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如今掙了不少錢,在城裡有鋪麵兒,為了便捷在城裡也置辦的落腳的房產,為此村子裡的房舍便沒改建,還是以前的樣子,看著怪是破舊落魄的,反倒是不像什麼有富餘的人家。

紀揚宗和霍戍到喬家的時候,老遠就見著院子裡立了幾個男子。

瞧著麵向生,紀揚宗都不認得,當是外鄉的人。

“老喬,忙著呢?”

方才到院牆外頭,紀揚宗探了個腦袋過去,衝著院子裡吆喝了一聲。

“裡正。”

院子石橋前立著個中年男子,個頭算不得高大,但是肉眼可見的魁梧。

這當兒正在磨刀,男子聞聲揚起頭,挑了下下巴:“過來啦,快院子裡頭請。”

說罷,喬屠子放下刀,闊著八字步前去迎人。

“熱鬨著咧。”

紀揚宗望了一眼院子裡的幾個年紀或大或小的男子,轉頭同臉有點寬厚的屠戶說笑道:“你麵子大,瞧著,又給你送了個過來,讓你選個好徒弟。”

“霍戍,這是咱們村的屠戶喬立業,可是遠近聞名的厲害屠子。”

“慣會說這些。”

喬屠子笑了一聲,轉看向同他點了下頭示意打招呼的眼生男子。

“這就是趙大家認的義子吧,我前些時候不在村,還是頭一回見著。”

“是啊,已經在咱村裡落戶了,說著找個正經營生乾,我想著你前陣兒不是說想招徒弟麼,就引他過來看看。”

霍戍身形同屠戶差不多寬大,隻是他個頭挺拔,身形便格外的板正,瞧著十分威武。

不似屠戶身形低,身體結實寬大便顯得虎背熊腰的壯實。

喬屠戶還得略微抬點頭才能看見走近了來的高大男子,他舉頭乍然對上了霍戍那雙三白眼,心頭竟晃了一下。

十五六他便開始學手藝乾屠戶,如今已快二十年的光景,手起刀落不曉得處理了多少牲口,旁人都說他身上有一股常年殺生的戾氣。

他自認確實比尋常人要更狠厲不少,不想今朝撞上個比自己年紀輕十歲的年輕人,竟有些被他的眼神和身上的冷厲震懾到。

“聽說是前線回來的人?”

霍戍應了一聲。

喬屠戶點點頭,問道:“入伍幾年?”

“十來年。”

喬屠戶眉心跳了一下,難怪。

他引著兩人去一頭:“坐吧。”

眼見人齊了,喬屠子便道:“前些日子去外鄉宰牲口,順道采買了些牲口回來,今兒一並都要宰了明日拉城裡攤子上去。”

他同前來預備學藝的五個年輕人介紹:“你們來正好試試刀,要是有這心性兒以後就跟著我乾,出師了自行想單乾都行。”

看著又來了個霍戍,幾個年輕人都凝了口氣,曉得不可能全部都能留下,心裡都在暗暗的較著勁兒。

乾這行誰都曉得掙得多,

還受人敬重,但畢竟殺孽重,若是家裡過得下去的人家一般都不會送孩子來學這門手藝,也都是家業薄的人家才願意來。

可願意來也並不代表是乾這行的料,許多年輕人是不敢動刀子宰牲口的,心頭畏懼,心性不穩,自是沒法子乾。

便是屠戶自家的子女也不一定又子承父業的心性,何況旁人。

喬屠戶有三個孩子,全都不是乾這行的料,這才想著招收兩個徒弟傳承手藝。

紀揚宗一屁股坐在了旁頭,預備瞧會兒熱鬨再走。

不多會兒,喬屠子便趕著兩頭豬和兩隻羊出來,給關去了院子裡一角比尋常家雞圈寬點的地方。

他拿出自己方才磨好的刀,同幾個年輕人道:“你們一人宰一個,誰先來?”

幾個年輕人看著關在圈裡的牲口,踟躕道:“一個一個來?不叫旁人幫忙按著麼?”

喬屠子道:“那要不然我給按著。”

說話的年輕人悻悻的閉了嘴,一個略壯實的男子站了出來,頗為自信的說道:“那我先吧。”

喬屠子便將殺豬刀遞給了他,男子拿著刀邁進了圈裡,直朝著角落裡的成年豬過去。

不料還沒摸到牲口,豬便轟嗤一聲躥去了另一頭,男子在小小的圈裡追來跑過去,把圈裡的牲口都給惹急了亂竄。

橫衝直撞的牲口把人撞了好幾回,原本是想頭一個上陣宰個豬掙個表現,不想看似容易實際辦著卻難,彆說敢殺紅了,就是連豬都沒摸到。

折騰了得有一刻鐘的時間,男子急得滿頭冒汗。

喬屠子眼見再這麼追下去,怕是院子裡的圈都要被牲口給衝塌。

他一個翻身進去,快準狠的一把拽住了個豬耳朵,趁其不備拉過豬前腿,一下子把牲口按在了地上:“來。”

男子連忙跑了過去,慌慌忙忙的要使刀,本是覺得家裡殺雞弄鴨的沒少辦,真到了大牲口這兒手卻有些抖了起來。

顫顫巍巍的遲遲不敢下手。

最後還得是喬屠子看不下去了自動的手。

接著幾人壯著膽子上,裡頭年紀最小看著瘦弱的不想還是唯一一個敢真上刀的,就是力道不準,牲口挨了一刀還衝出了圈,鬨得整個院子雞飛狗跳的。

紀揚宗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陣仗,平素誰家要宰牲口的都是請的老師傅,動作快準狠,哪裡像這般追著去趕著來的,簡直又氣又覺好笑。

末了,甭管中途鬨得多好笑,好在是都上手試了試水準。

紀揚宗瞧著來了的四個年輕人都上過了,但攏共也就四個牲口,獨隻霍戍還沒試過。

他掃了一眼幾個喘著粗氣又累又有些嚇著的年輕人,正在一頭歇氣,獨自到碼著一張臉洗刀的喬屠子跟前道:“五個人,四個牲口,霍戍還沒上嘛。人不是我要硬塞過來的,還得要你滿意才行啊。”

喬屠子卻擺了擺手:“他不必試。”

紀揚宗聞言眼瞼一拉:“咋的?”

喬屠子低下聲音

道:“旁人說我身上戾氣重,

這小子卻更甚。我戾氣哪裡來的,

無非是牲口宰多了來的,這小子又不是屠子,那哪裡來的?

“他人都宰,宰牲口還不跟切蘿卜一樣,試不試都能乾這個,無非是練練分肉刀法而已。”

紀揚宗倒抽了口冷氣,說的還真是。

方才幾個年輕人要宰牲口他都要錯開眼睛,霍戍這小子卻是麵不改色,像是再看什麼雜耍一般。

連屠子都怵他,尋常人能不慫嗎。

“人是裡正舉薦來的,秉性當是沒問題。隻要品性無礙,見過了就作數。”

紀揚宗扯了個笑:“謝了你了。”

“裡正哪裡話,當是我謝了給舉薦個可以不費勁教的徒弟來。過兩日空了一起喝兩杯。”

“成。”

兩人客套了幾句。

紀揚宗來時心事重重,走時更是心事重重重。

心想小桃子怎就不聲不響的招上了這尊大佛,真是塊兒燙手的山芋。

要是以後不把小桃子許給這小子,不曉得會不會懷恨在心;要是許了,也不曉得以後惱火起來會不會打老丈人。

紀揚宗搖著頭回去,心情格外沉重,一天天的,沒件順心事。

喬屠子最後就留了倆人,一個就是敢動刀的小子,另一個便是霍戍了。

叫兩人明兒開始就直接過去學手藝。

霍戍在分叉道上同紀揚宗分道走,臨行前,霍戍看著背著一雙手往回走的紀揚宗道:“裡正,往後有什麼事喚我便是。”

紀揚宗沒回頭,隻靜默著擺了擺手。

霍戍看著心情似乎不太樂觀的男人,隨之眉頭凝起。

他當真是什麼洪水猛獸不成,讓紀揚宗這般憂心忡忡。

霍戍到底是沒追著上去再多說什麼,隻怕嚇唬到老人家,於是自折返了回去。

他深思著一路走到趙家院門口,卻聽見院子裡傳來了笑聲:“饞嘴,前些日子不是摸都不讓摸一下的嘛,現在帶了草就還是肯啦?”

霍戍推門進去,便見著自己那匹大黑駒一張嘴裡塞滿了牛鞭草,平素吃食物含了一嘴都要高傲的仰著頭嚼,今朝卻是破天荒的埋著腦袋吃。

原則是以方便旁頭蹲著喂草的人能摸到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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