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些時候,肉鋪就沒什麼生意了,幾頭牲口賣了得有一半,按照秋冬的天氣次日還能接著賣,倒是不必憂心。
申時喬屠子見生意伶仃,也沒什麼好忙活的,想跟跟旁間熟絡的坐賈玩兒兩把骰子,便給兩個徒弟下了工。
霍戍從鋪子出來,還有點稀薄的陽光,落在街道的牌坊上頭,一片金光。
他看著牌坊上貞路巷幾個大字,眯起被晃著的眼睛又望向了街道內裡。
街市熙熙攘攘,他眸色微動,有些不太確信,可卻照樣還是想走一趟。
於是從身上取出了一把常期配在身上的短刀,麵不改色間在自己的左手背上拉了條口子,隨後捂著手徑直往巷子裡頭走去。
“眼瞅著要入冬了,早晚要多加兩件兒衣裳,瞧著又瘦了不少。”
“不礙事,入冬就快要過年了,到時候年節裡我吃很多東西,自又會再長些身體。”
黃引生聞言不由得笑了一聲,抬手拍了拍身側小哥兒的腦袋:“過去的事情就一直彆憋在心裡了,往前看。”
“我曉得的。”
黃引生點點頭,又道:“對了,下個月十五你生辰我怕是不能去村裡同你過生辰了,得去外府談一筆藥材生意,來去怎麼也得十來日。”
桃榆呐呐的歎了口氣:“好吧。不過阿祖不來同我慶生,慶生禮卻不能少,外府帶回的藥材得分我一點。”
黃引生笑著搖了搖頭:“醫館裡的藥材還不夠你拿似的。”
祖孫倆說笑著從後院裡到前堂來,方才進鋪子,就瞧著醫館裡側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黃引生尚且還沒瞧清楚逆著光一張側臉都隱匿在灰黑中的人是誰,便見著身旁的小哥兒先快步走了上去。
“霍大哥,你怎麼來了?”
霍戍偏頭見著小跑過來的人,眉心微動,人果然是在。
他衝著桃榆抬了抬自己受傷的手。
“這、這是怎的了!”
桃榆見著霍戍寬長的手背上直冒著血,不少已經流進了指縫間,糊的一隻大手格外的可怖。
“得快點止血才是!”
黃引生瞧了一眼,便立馬折身從櫃台前取出了醫療箱,正說要替霍戍消毒包紮,自家小哥兒卻從徑直從他手裡抱走了箱子。
跑了兩步方才想起自己的不對一般,折身道:“阿祖先幫旁的病人看診吧,我來包紮就成。”
黃引生眉頭一提。
不過也沒多說什麼,眼睛盯著自家哥兒,轉去接待了個老太太。
“霍大哥這邊來吧。”
霍戍跟著桃榆去了邊角處的一個矮診台,他劈腿落座在診台前側,幾乎能把桃榆和診台全部覆蓋在自己的身體下。
診台方才到他的腰處,坐下人都有些曲不下了,頗有些像是大人坐了小孩子的位置,把地方占的滿滿的滑稽感。
不過這診台顯然是給桃榆量身定做的,他坐在另一頭
高矮剛剛合適。
霍戍擠在位置上不由得眉頭微緊,不過當一雙溫軟的手把他的左手捧了起來,輕輕的用沾了水擦拭去血跡時,一時間又什麼不適從都消失殆儘。
“這是怎麼弄的啊?”
桃榆緊緊夾著眉頭,小心翼翼的用棉布擦拭,隻怕動作大了些觸到傷口再成二次傷害。
霍戍看著近在咫尺,能清晰瞧見根根濃密睫毛的小哥兒,認真又帶著憂心的神色,不知覺的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很疼麼,怎麼不說話?”
桃榆清理完血跡,要用酒消毒,少不得要辣得傷口疼,見著霍戍連話都沒應,不免抬起頭。
“沒事。”
霍戍:“不過是在肉鋪裡劃了一刀。”
“你是從喬師傅的鋪子過來的?怪不得傷口都還一直留著血,像是才傷著的。”
桃榆的眉頭便沒展開過,喋喋不休道:“我見肉鋪的刀總是泛著銀光,定然都很鋒利,用的時候一定要留心些。”
霍戍不鹹不淡的吐了口氣,神色一如平常,言語卻酸:“頭一天學,手笨了些。”
桃榆聽霍戍這麼說,連忙道:“你可千萬彆灰心,萬事總是開頭難,手藝活兒嘛,誰一開始就能做得好的,多練幾回也就熟悉了。”
“尤其是屠戶獵戶這種營生,本就門檻高,學起來不易。要是急於求成傷到自己就不值當了。乾活兒麻利固然是好,卻也不能趕著快就傷了自己,那不是舍本逐末麼。”
桃榆說著,忽而放低了聲音:“要是喬師傅罵慢你的話,我讓阿祖過去走走,幫你說點好話。”
霍戍眸子微動,有什麼從心間掃過,他徑直看向麵前寬慰他的人,從未像此刻一樣難以克製的想要上手捏一捏桃榆的臉。
他收回目光:“嗯。”
桃榆見他沒有在偃旗息鼓的模樣,才道:“你忍著點疼,我給傷口消毒。”
他吸了口氣,用棉花沾了酒從霍戍手背上得有他小指長的傷口上來回擦了三遍,鬆開棉花時,自也才跟著鬆了口氣。
接著給敷上草藥,一連纏了幾圈布條。
“換藥麼?”
“換的,過兩日來換一回,等結痂了我這兒有祛疤的膏藥,不會留疤的。”
桃榆安慰道。
“我不在意留不留疤。”
話畢,他眉頭忽而緊了一下,道:“你很介意傷疤?”
桃榆迷糊的揚起眉:“姑娘小哥兒愛美,自然介意傷疤的啊。村裡不少小姑娘和哥兒都找我討祛疤膏的。”
霍戍沒應話,眉頭卻更緊了些。
桃榆以為自己捆的太緊了,趕忙又鬆開重新纏了兩圈。
一頭的黃引生瞧了幾眼兩人的方向,雖是聽不清兩人在說些什麼,可見自家哥兒一會兒凶巴巴的神色,一會兒又溫言相慰的模樣。
且霍戍竟也任由說教差遣的姿態,兩人全然便是一派熟稔之相。
他不由挑起眉頭。
“好了,可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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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傷,就是被刀拉了。”
桃榆道:“霍大哥就在前頭喬師傅那兒做學徒,頭一天來,這才傷了手。”
黃引生聞言不由看向霍戍,有些意外道:“尋營生做了?”
桃榆點了點頭。
黃引生捏著自己的胡子讚許道:“這是好事兒啊。”
“去給霍義士倒點茶水。”
桃榆應了一聲,巴巴兒跑去又給霍戍倒茶。
黃引生正瞧著兩人,身前便遞過來了一張方子。
“黃大夫,按照這個方子拿些藥。”
黃引生接過人拿來的方子掃了一眼,一邊從身後的藥櫃裡取藥,一邊道:“張娘子家裡有人受了外傷?”
“可不是嘛,說來背運,我家那口子前兩日從地方上回來,誰曉得竟在陽橋縣和同州城界上遇見了一批山匪,好似是截殺了一條商隊,走前路過的貨郎都沒得幸免。”
“我家那口子瞧著勢頭不對,連忙躲到了官道下的陡坡上,卻是滑了腳摔到了山下,幸得沒有大礙,就是刮傷了些皮肉。”
婦人說得膽戰心驚,又直念了幾句老天爺保佑。
此話一出,旁頭等著瞧病的人也探頭說道:“我也是聽說近來外頭不如何太平,今年賦稅漲收,匪患又猖獗了起來,竟敢到州界上撒野了。”
婦人直搖頭:“橋陽縣今年遭了蝗災,糧食欠收,朝廷的賦稅反倒是還長了起來,日子過不下去的農戶就投了匪。這人一壯起來,能不下山來凶悍麼。”
“好在是咱們在州城,這些匪徒當不敢來搶殺。”
“不好說,聽臨河坊的貨郎說還在同州境內見過這幫匪徒,一個個滿臉胡子,看著人就搶,現在臨河坊的都不敢貿然獨自出去了。”
越說越叫人心裡怪不安生的,杞人憂天的老人家便開始碎碎念叨:“眼看著秋收後要進年關,就看著這當兒生意好做一點,這如何叫人過活。”
桃榆聽得嘴張起來都忘了合,眼睛直直的看著幾人議論的方向,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回過神來。
同州雖是安定的地方,可三五年間出現點匪徒盜賊也是尋常,州城裡燒殺搶掠的事情鮮少發生,可底下地方縣城卻偶事還是能聽說些不安生的事情來。
城裡人總會傳,雖也人心惶惶片刻,可到底還是覺得離自己遠,說來不過唏噓一場,火星子沒有落在腳背上,不疼。
桃榆突突跑去了黃引生跟前:“阿祖,聽著大夥兒說得怪嚇人的,不然還是先把藥材生意緩緩去談吧。”
黃引生敲了一下桃榆的腦袋:“阿祖是去外府城,又不是去小地方。再者若匪徒真敢犯境燒殺搶掠,擾亂進出城的安生,州衙門也不是吃素的。”
“可匪徒都已經出現在同州境內搶掠了,多嚇人啊!便是官府有心鏟除,那也總要些時間。”
黃引生道:“還有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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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若是真不太平,就傳信兒過去。”
桃榆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對了,你今天回不回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