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2)

翌日天微微亮,大胡子營帳的人火把燒得亮堂。

“退燒了,都退燒了!”

“昨兒吃了藥的身子已然不燙了,那小大夫配得藥當真是管用的!”

值守的人激動的稟告,大胡子一夜沒如何合眼,幾乎都在守等著結果。

時下人來報,他二話沒說,徑直闊步朝著染了疫病的帳子那頭去。

大胡子從一排帳篷中穿過,一一都掀開帳簾子朝裡看了一眼,一行染病了十餘人,路上到死不活的,一夜之間,竟都有了些精氣神。

他長吐了口氣:“好!按照那大夫昨日開的藥,照例熬煮!還有防疫的藥,分開也給其餘人熬上!”

“是!”

這邊,霍戍把懷裡睡的正熟的人從身上輕輕的送開。

他披上外衣出去,外頭天色已經吐了些白。

霍戍打開桃榆的醫藥箱子,從中取出了紙筆按照留下的那張方子謄抄了幾份下來,待著天色大亮了以後便叫隊伍裡的人往周圍的村子送去。

也省得還等桃榆醒了以後再謄錄,能叫他再多睡會兒。

霍戍寫了得有三四份,葛亮和紀文良等人相繼也都起來了。

他叫葛亮去看田富幾人的狀況,留下了紀文良幫著抄寫。

兩個人寫得快,不過一刻鐘間就寫了上十份出來。

這東西倒是不嫌少,多寫一份出來便能多幫上一個人。

“霍哥,我們已經大好了,連著喝了三頓藥,今兒連身上都不癢了。”

田富自前來同霍戍報告了身體狀況,拍著胸口在石墩兒前給霍戍打了套拳。

瞧著人生龍活虎的模樣,看來是真沒有了什麼大礙。

“好。”

霍戍把寫好的方子交給起來的幾個人:“把這些方子送出去,回來午時我們繼續啟程。”

“噯!”

幾個漢子領了方子塞到了胸口,正準備爬上牲口出去,旁頭營帳忽而過來了七八個人。

“兄弟們等等,來整點吃的!”

昨兒夜裡還盛氣淩人的一幫子人此時端著提著不少吃食,熱絡的跟席麵兒上順菜官似的。

“都還沒吃吧,將就著來吃點!來來來,都是將才做好的,還熱著。”

大夥兒瞧著端過來的菜有雞有鴨,甚至還有什麼兔肉鹿肉等稀罕的肉食。

鮮出鍋的菜飄著一股香味兒,怪是惹得人肚子裡的饞蟲爬。

什麼條件大清早的吃這些個大魚大肉!

家裡過節都未必有這些。

隻是再饞摸不清這幫子人一夜之間大轉變是作何,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紛紛看向了霍戍。

“一點兒薄謝,兄弟必須得笑納!”

大胡子提著兩壇子酒從後頭走來,眉眼舒展,大笑著道:“虧得是小大夫開的藥方,昨兒夜裡我這邊的兄弟吃了藥,今早已經退燒了。”

“出門在外沒什麼

能招待的,趕早叫廚子弄了點兒吃食,這荒郊野嶺的不如酒樓食肆,賞臉將就著吃點兒!”

大胡子道:“聽說你們今天要走,吃頓好的正好趕路。”

霍戍見此,與手底下的人道:“去吃早食吧。”

諸人樂嗬起來,這些個人昨兒多是蠻橫,全然是不把人放在眼裡,今朝還得是前來賠禮做謝,怪是叫人心頭暢快。

霍戍都已經發話了,自沒什麼好客氣的。

“這可是沾了紀大夫的光了!”

“走走走,快吃了辦事兒去!”

“紀大夫還沒起來,給他留口熱的。”

一行人說笑著前去受用這頓酒菜。

霍戍和大胡子默契的一並到了沒什麼人的河邊上去。

大胡子開了一壇子酒遞給霍戍:“段赤。”

“霍戍。”

兩人交換了姓名,便當是對外能說一句相識了。

段赤灌了口清酒,道:“小大夫當真妙手回春,兄弟這隊伍帶上這麼個隨行郎中是不必再愁什麼病症了。”

他眼中滿是賞識之色:“若是我寨中能有此大夫,又有霍兄弟這般身手的能者,必當是極大助力。”

霍戍聞言聽出了話裡的意思,他吃了口酒,望著河麵。

“段兄抬愛了,小大夫身自本弱,霍謀也不過微末商戶,隻怕是沒有那個能耐為段兄效力。”

“人生在世,無非所求富貴與權勢。”

段赤道:“霍兄弟若有心,二者兼得也非難事。又何苦於做那一點小買賣,不妨乾上一票大的,如此豈非事半功倍。”

霍戍笑了笑,對此拋來的橄欖枝,卻並沒有接。

他望著段赤,直言道:“我戍守邊疆上十年,早已經厭了打殺的日子,如今有了家室,隻求個安穩度日,彆無所求。”

段赤深看了霍戍一眼。

見他屬實未有分毫動容之色,便知其屬實無此心。

他悶了一口酒:“霍兄弟與我有恩,我雖欣賞你的本事,你既不願我亦不強求。”

“隻是霍兄弟所求安穩,這世道,隻怕是難遂人願。”

霍戍道:“不入是非,方有所得。”

“也罷,你既心念已定,我遵循你的選擇。不過有朝一日若是霍兄弟改了主意我還是隨時歡迎。”

兩人在河邊上一道喝了大半壇子酒。

得知霍戍午時些要啟程,段赤道:“渝昌府地域廣闊,且地勢複雜人煙稀少。不如這邊的路好走,除卻府城一帶,其餘地方多有匪徒出沒。霍兄弟北上少不得遇到些雜碎。旁的也沒什麼相送,這箱子東西想必是用得上。”

段赤讓兩個人抬了一箱子東西給霍戍。

箱破一條縫,霍戍便眼亮的瞧見了內裡的家夥。

“數量不多,但都是順手好使貨,過關也不難。”

霍戍見著這些東西又一次驗證了昨夜的猜測,他沒拒絕段赤的好意:“謝了。”

“客氣什麼。”

段赤又從手下身上抽了一麵鏢旗遞給霍戍:

“若是你這隊伍等得,倒是能同我一道走,屆時也能少許多麻煩。不過我那些染了疫病的兄弟姑且還得休養一日方可出發,你們今日便要走。把這玩意兒拿上,到時候也能有些用處。”

霍戍照單收下。

桃榆從帳篷裡爬出來時,發現他們營地都沒兩個人影了。

紀文良見著桃榆出來,連忙道:“桃子哥你可算醒了,快來吃早食。”

桃榆揉了揉有些扁的肚子,嗅著香味兒便去了。

瞧著紀文良溫在鍋裡的吃食,他放大了眼睛,連忙拿了個雞腿塞進嘴裡:“哪裡來的這許多的吃的!你們去搶劫了不成!”

“那哪兒能啊,是旁頭營帳的人送來的,大家夥兒都沾了你的光呢!”

“他們都沒事了?”

紀文良搖了搖頭,與有榮焉道:“連他們老大都來做謝了,到底還是哥有本事。”

桃榆聞言鬆了口氣,笑眯眯的又多啃了幾口雞腿。

畢竟都是辛苦換來的,能多吃一些算一些。

“你哥夫呢?”

“去那邊了。”

桃榆吃飽了飯,見著霍戍還沒回來,自行便溜過去尋了。

“小大夫,小大夫!”

他前腳方才到,後腳便被昨兒那個聒噪的小哥兒給半路截了胡。

桃榆被拉近帳篷裡,他看著麵色紅潤的小哥兒,抿著嘴問道:“又怎麼了呀?”

“我昨天都還沒來得及謝你呢!”

小哥兒抓著桃榆的手道:“謝謝你讓我有了孩子。”

桃榆連忙糾正道:“孩子不是我讓你有的,你不必謝我。”

“我就是給你把個脈而已,要謝你就謝你相公和自己吧。”

小哥兒噢了一聲,接著又道:“你那麼厲害,要不然給我看看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吧,我能早些給他做衣服。”

“這我可看不了。”

“啊!”

小哥兒聲線由低到高,失望的嗚咽了一聲。

“你好好休息吧,彆胡思亂想。”

桃榆給人拍了拍被子:“我就先出去了。”

小哥兒連忙又拉住人:“你叫什麼啊?”

“紀桃榆。”

小哥兒點了點頭:“我叫天因。那個大胡子是我相公,叫段赤。”

桃榆了然的應了一聲,他昨兒就知道他們是夫妻了。

“那個大高個兒,垮著臉那個,他是你相公麼?”

“嗯。”

桃榆應聲,覺著天因那麼說霍戍有些好笑。

“大胡子說你相公很厲害,不是我要死要活他可能就要打不過了。”

桃榆笑道:“他是哄你的。”

“真的。”

天因又問道:“那你們有孩子麼?”

“還沒有呢。”

“你們怎麼不生孩子?你長得這麼好看,要是生的小孩兒一定很招人疼。”

桃榆覺得天因的話是真的很多,不過這話倒是讓他臉上起了些笑容。

他也想和霍戍有個小崽子,紀家這一脈人丁本就不旺,要是他和霍戍有了崽,爹娘定然也很高興。

“我們出門做生意,不方便。等以後回家了是要生孩子的。”

天因睜大了些眼睛:“雖然你是大夫,但也少喝一些紅花湯吧,傷身體,以後可能再也沒有孩子了。”

“啊?”

桃榆有些懵,不知道天因在說些什麼。

天因折身從枕頭底下抽出了個小話本出來:“這上麵說的。”

他義憤填膺道:“那些壞男人又想快活又不想讓人家有他的孩子,就使這樣下作的手段!”

“……”

桃榆抿了抿嘴:“也不是非得都喝紅花湯吧……”

“那你們一道出行,都不……”

桃榆已經感覺到了天因要說什麼了,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你可彆再說了。”

天因睜大眼睛看著桃榆,見著他臉有些紅,點了點頭。

桃榆這才緩緩鬆開了手。

天因乍然想起什麼,爬去一邊翻出了個盒子來,遞給桃榆:“呐,這是在連平府淘到的稀奇貨,送你好了。”

“這是什麼?”

桃榆正想打開,外頭傳來了霍戍和段赤的說話聲,他轉對天因道:“謝謝了,我先告辭了。”

天因捧著肚子點點頭。

看著桃榆到了帳口,他又道:“紀小大夫,往後到我們寨子來,我請你吃醬肘子。”

“好。”

桃榆矮著身子鑽出帳篷,正好撞見霍戍跟段赤正往這邊走。

“天因又煩紀大夫了?”

“沒事,他就是有些不放心孩子,讓我再看看。”

段赤道:“蚊子叮個包都能叫喚上兩天,甭管他。上輩子當是個啞巴,像是沒得話說過一樣。”

桃榆笑了笑,說是彆管,嗚咽一聲卻又比誰都著急。

霍戍和桃榆回到營地上,出去送藥方子的人也回來了。

大夥兒趕著收拾了東西,在此耽擱了兩三日的功夫,這朝終於能啟程了,大夥兒精神都很振奮。

車馬齊頓,霍戍把桃榆抱到了馬上。

段赤和天因前來送行:“一路平安,若是出了什麼事傳個口信兒來瓦陽寨。”

霍戍扯著韁繩:“多謝,止步。”

“再好好考慮我說的事兒。”

霍戍看著段赤應了一聲:“成。”

段赤這朝笑著揮了揮手。

天因也給馬上的桃榆揮了揮手。

車軲轆轉動,車隊行去。

人方才走,天因便拽著段赤的衣擺:“我也要像大夫那樣騎馬!”

“都有孩子了,騎什麼馬!”

“就是孩子想騎!”

“胡說八道,孩子那麼小會說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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