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紀家這邊已經算好了賬目,大夥兒都有些激動。
手頭上有活兒沒活兒的都先放下,趕著去紀家。
出門小半年的時間,拋卻能夠平安的回來,見著妻兒老小都好外,也就盼著這點事兒了。
畢竟說什麼都是空話,還得實際的銀錢拿到才實在,畢竟養家糊口靠的都是這東西。
這乾了一場,也不曉得究竟有多少錢能拿到手上。
昨日頭一日回家,倒是舉家都歡慶,時間長了,也都明裡暗裡的打聽起錢的事情來。
倒也不怪家裡頭勢利,都掉在錢眼子裡去了。
先時能咬牙去那麼遠的地方走商,便也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了才心一橫走的。
家裡一包爛賬,急著要用錢,揭不開鍋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兩鄉人會著,精神氣頭都不錯,笑著打了招呼。
路上結伴過去都在估摸著能拿多少錢。
下午些時候,霍戍看著人都來齊了,拿錢都積極,倒是沒費什麼功夫等。
早分早安心,霍戍提出了一包銀子放在桌上,同諸人道:“賬目算得已經差不多,目前得出的結果便是一人能拿四十兩銀子。”
村戶們一聽四十兩頓時按捺不住道:“四十兩!”
桃榆順勢把結算的賬單分給諸人看:“算得是工錢加賞錢,大夥兒都瞧瞧,若有異議的趁此都在提出來。”
“有什麼便說什麼,今日便都結算明白,省得往後再翻賬麻煩。屆時時間久了,要再說許多也就都說不清了。”
大夥兒驚訝的臉都有些發紅,連忙接過桃榆的賬單看。
“是三倍的工錢,賞銀也分的十多兩一個。”
“王勇,你給我念念看,我不全然識得字。”
“我讀,你看嘛,上麵都明白得很。”
一時間書房裡有些炸鍋,都在轉頭接耳的看說著賬目,心算著數。
沒人直言說這工錢是多是少的,畢竟誰也不會嫌錢多,但驚訝的語氣還是出賣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像是他們這般家裡本就不寬裕料理著十來畝田地的人家,靠著田地一年的毛進項也不過上十兩。
田地爭氣的還養些牲口,男人農閒的時候去做活兒賺點補貼,再能多點收入。
滿打滿算,一戶人家一年攏共能入賬個二十兩銀子。
但這也已經是舉家的收益,一家人吃喝拉撒,賦稅等等花銷下來,會過日子的許是能有二三兩的存餘,要是再艱難些的,欠賬是尋常。
隻要哪一年裡出點茬子,秋收以後就得走上賣地的日子。
地少了日子得照過,一年又一年的挪不開,最後便淪做了他人奴仆,為人佃戶。
一群莊稼漢,雖是出去開了不少眼界,可再開眼界也不曾把銀子揣進自己兜裡。
這朝乍然聽聞算下來一個人能拿上四十兩,全然被喜悅充得頭腦都有些發昏了,
不大確信真能有那麼多。
再看了賬單後,分列開了總賬,知曉這四十兩怎麼來的以後,都踏實了不少。
出去四個月,雖是把腦袋栓在了褲腰帶上,幾番都差點丟了命。
一路上私底下沒埋怨,沒擔驚受怕都是假的,但今朝算下賬來,一切也都覺得值當了。
這大筆的銀錢,夠全家乾整整兩年了,且還是到手就那麼多,沒有旁的扣除項,全家人就是攢大半輩子也未必能攢下來。
如此喜人的收入,誰能不滿意。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
大夥兒陸續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霍戍見此道:“若是都沒異議我便分錢出來,拿到手後簽個字畫個押,這一趟的事情便結尾。”
“曖,好!好!”
大夥兒連連應承。
桃榆提著筆,道:“先前有在這邊預支錢買東西的,得從這四十兩了扣啊。這邊都記得清楚。”
“成。”
四十兩銀子拿在手上也是沉甸甸的一大包,錢袋子栓在褲腰帶上都是要把褲子往下拉的程度。
不過倒是沒人嫌棄這樁煩惱的,要是能,倒是巴不得日日都能有此般煩惱。
十一個人的錢分得倒也快,一一提對了錢後,簽字畫押。
還是頭一次按這麼痛快的手印。
錢進荷包,腦子快的都已經盤算著要拿這筆錢如何花銷了。
紀文良讓著旁村和本村的人先把賬錢結算完,自己最後一個上去領的錢。
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嘴都快裂到耳根子了。
桃榆看見賬本上隻餘下一個名字,抬頭看向紀文良,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氣,人家都巴不得先把錢算進兜裡。”
“左右我就在村子裡,先讓讓大夥兒又能怎麼著。”
紀文良湊上前小聲道:“哥跟哥夫又跑不了,少了誰也不會少了我的工錢不是。”
“是,砸鍋賣鐵也得給著你的,我們不給爹也當自掏腰包給你。”
紀文良笑得跟盛了些。
“我心裡高興著咧,打我第一眼見到哥夫就知道他是個人物,跟著他做事兒準能成。”
他趴在桌子上同桃榆道:“你不曉得三姑多討人嫌,袁飛表哥不是跟著大伯的工隊去做事了嘛,難得老實一回沒有半路跑回來,三姑這家誇完表哥出息了,又在那家誇表哥了不得。”
“他誇表哥也就罷了,前陣子沒少來我們家說嘴,就說我爹娘不該讓我去跟著商隊跑,要是像表哥一樣多好,非要踩著咱們這些兄弟才歡喜,還老撿著些城裡聽得閒說與我娘聽,害得我娘憂心病了一場。”
紀文良轉又挑起眉道:“眼下我不僅安安生生回來了,還掙了這許多的錢,襯得表哥那掙得三瓜倆棗,三姑這朝還不得氣個半死啊。”
桃榆噗嗤笑了一聲。
他小聲同紀文良道:“就該搓搓三姑的臉和氣兒,爹娘他們待她也太寬容了些,慣得
她總是沒皮沒臉的。三姑也就曉得撿著軟柿子捏,她每回過來撒潑,也隻敢跟爹娘撒,從不見得敢同你哥夫鬨騰什麼。”
霍戍聽著兩人在說小話,本也不欲打擾。
抬頭見著屋裡的人領了錢後謝過陸續都回去了,卻還剩著三個人沒動,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說。
他把剩下的錢拿給紀文良:“拿著。”
紀文良聞言連忙兩隻手接過霍戍單手抓著的一把銀子:“謝謝哥夫。”
瞧著屋裡的情景,他識趣道:“我找阿守去,回來的時候同他說了帶他去城裡逛的,與他說個時間。”
桃榆點了點頭。
見著屋裡已經沒有了旁的人,田富上前道:“霍哥,先前我們也不曉得是這麼算的工錢。”
“連平府上我們染了疫病耽擱了大家幾日的路程,這幾天的工錢我們不能拿。”
霍戍當是以為有什麼事。
“既是算了多少給你們便是多少,若是路上病了傷了就不與人算工錢,叫人如何繼續行商。”
“這些事先都未曾列出條例,往後便不會如此散亂了,下不為例。”
田富三人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霍戍既這麼說了,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王勇道:“霍哥,那我們還能繼續跟著你走商麼?”
“你們跑過一回已經有了些走商經驗,若是肯自是能。不過下回出去目前尚未有安排,到時候有計劃會先行通知大家。”
“好!霍哥,我們都想再跟著你乾,有什麼事情,你儘管招呼我們便是。”
霍戍點了點頭。
三人高興的同霍戍告了辭,又與桃榆做了禮,這才離去。
紀揚宗在院子頭,看著樂嗬嗬來的屋裡的人,走時比來時還要樂嗬,過年還未必能見著那麼高興。
同村的人走與他招呼比肉眼可見的比以前都要熱情的多了,看來是沒少分到錢。
他倒是也好奇這趟的收入,不過到底是年輕人的事情,他過問插手的多了也不妥當。
這個點天氣還熱著,下地的人不多,樹底下乘涼喝口茶水的見著從紀家出來的漢子,不免議論紛紛。
熟識的徑直就喊住人了:“葛大,這趟出去沒少掙噢。”
“一點兒血汗錢,不求多的吃個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