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榆有些心虛的道了一聲。
黃引生徑直上前,把桃榆手裡的草藥碎拿了過來,敲了敲壁櫃上放的提示牌。
“葛根往甘草的抽屜裡放,心不在焉的,還說來幫忙。”
桃榆見此,看向黃引生,在黃引生的目光中,自知做錯了的抿了抿嘴。
黃引生把抽屜裡放錯的葛根取了出來,也未追問兩人吵架是何緣由。
“霍戍沉默寡言的性子你一早就知道的,必然是不如那些會遣詞
造句的會說話,過日子難免磕磕絆絆,凡是相互體諒些。”
桃榆捏著自己的手指,心裡也說不上來是何滋味。
總之是有些煩悶:“嗯。”
黃引生瞧著人這時候也未必聽得進去什麼,拍了拍桃榆的腦袋。
“哎喲,外頭看著是又要下雨,這天氣。”
藥童從街上進來,皺著眉頭道了一聲:“怪不得今日醫館冷清。”
桃榆聞言偏頭瞧了瞧,呼呼的風吹著街市上的旌旗,天昏昏沉沉的,竟是比他先前從村裡過來時還黯了些。
看樣子是真的還要下雨,他不禁有些憂愁,要是待會兒下起了雨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去。
他轉頭去:“後院裡還晾著藥草,我去收了。”
說著他便去了裡頭,藥童也跟了進去。
“桃哥兒,待會兒落雨了手頭閒,你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做吧。”
黃芪端著藥草簸箕,同桃榆說話,他想著先前桃榆落水的時候還說想吃東安子雞的。
今日看著人似乎不多高興,連話都很少。
桃榆沒多少胃口,覺著這時候吃這些也是糟蹋,道:“要下雨的天有些悶,下次吧。”
黃芪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麼,桃榆端著草藥去了一趟庫房,轉頭回來見著黃芪急匆匆的跑過來。
“姑爺來了!”
桃榆眉毛一揚,但又迅速壓了下去,狀似不關心的問道:“他來乾嘛。”
“站在後門外頭,也不進來,我喊他也似是沒聽到一樣。”
黃芪道:“你去喊他進來吧。”
桃榆錯開目光:“他要進來就進來,我還忙著收藥材呢,沒空搭理他。”
黃芪再是不明就裡,也看出小兩口這是吵架了。
見桃榆不予多言的模樣,他張了張嘴到底沒有把話說出去,轉去了前頭的鋪子。
桃榆收端著簸箕,眼睛時不時的從後門處掃過,卻見著遲遲沒有人進來。
不免懷疑黃芪是不是故意騙他的,否則怎會有在門口不進來的道理。
收完了最後一簸箕的草藥,他緊抿著嘴鑽進了自己過來平素住的屋子裡。
“黃大夫您真不去勸勸?”
黃芪捉著自己的手,前去詢問黃引生。
“由著他們去吧,都成親的人了,日子是自己過的,彆兩人自己的事情還鬨得旁人也雞飛狗跳。”
黃引生不緊不慢道:“要真鬨得厲害了再說。”
黃芪雖然擔心,但長輩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摻和什麼。
桃榆在屋裡坐著,翻了本醫書左看進不得心,右看也煩躁。
正當他想把書合上時,轟隆一聲,竟然又打雷了。
他走到窗邊上,不過須臾,雨點便斜撒了下來。
看著昨兒夜裡續滿了水的缸子,一圈圈的漣漪暈開,他暗暗嘀咕了一句:“看你還不進來。”
然則事實便是好一會兒也沒見得有進來
的腳步聲,眼看著雨越落越大,桃榆終於坐不住拉了把傘跑出去。
“你傻了下雨了都不知道進去麼!”
桃榆從後門出去,還真看到了杵在後門邊背靠著牆的高大身影。
霍戍目視著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雨落在頭頂肩頭也置若罔聞,路過的人不明所以見此還有些被嚇到的快步行去。
桃榆見此有些生氣,聲線也揚得比平時高。
他緊著眉頭瞪著人。
霍戍的眸光落在身前的人身上,不過須臾,他又挪開了目光:
“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我進去。”
桃榆見霍戍竟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抿了下嘴,覺得自己的語氣好像有點過了。
他把傘舉高了些遮住霍戍:“下雨了不進去還乾什麼。”
霍戍從牆上起開,似乎要跟著人進去,不過卻沒邁動步子,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算了,我還是不進去了。”
又道:“你既沒事,我便回去了。”
看著人當真是折身就要走,桃榆有點傻眼:
“你回哪兒去?”
霍戍背對著桃榆:“回哪裡都一樣,反正......你也不想要我了。”
桃榆看著雨中的人,分明身影高大挺拔,嘴裡吐出這樣的話,一時間竟是有些像隻落魄的大狗。
他伸手想拉住霍戍的衣擺,但是卻沒拉到,看著人扯著長腿往巷子外走去,連忙喊道:“阿戍!”
桃榆心裡一慌,踩著已經全然濕透的石板,突突朝前追去,抓住了霍戍的手。
“我又沒有說這樣的話!”
霍戍頓住步子:“可你不是想我走麼。”
桃榆聞言鬆開了傘,轉抱住了霍戍的腰,好像是想攔住人一樣。
“我沒想你走。”
話出口,桃榆便沒出息的哭了,哭得有點委屈,肩膀抖得厲害。
“你不想進去,我跟你回家就是了。”
“這麼大的雨,你不接我回去,待會兒我一個人怎麼回家。”
霍戍感覺自己胸口有點熱,桃榆的眼淚已經大過了雨水。
他單手圈住桃榆,神色一變,他沒想惹桃榆哭的。
霍戍把地上的傘給撿了起來,遮在桃榆頭頂。
“彆哭。”
霍戍輕輕拍著桃榆的背,安撫著懷裡的人:“我就是來接你的。”
桃榆沒應話,緊緊拽著他的衣擺。
霍戍怕桃榆淋濕了著涼,微矮身將人抱了進去。
回到屋裡,桃榆哭得還是有些抑製不住。
霍戍把打濕的外衣脫了,取了張布襟給桃榆擦了擦頭發和臉。
隨後又將人抱回了懷裡,看著人發紅的鼻尖和眼睛,連濃密的睫毛都打濕黏在了一起,他不免後悔方才同他說那些話。
“不要哭,你這樣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
霍戍低頭嘴唇貼了貼著桃榆的眼瞼,他的臉頰是涼的
,眼睛卻在發熱,淚水也鹹絲絲的。
“我從沒有不想和你要孩子,隻是擔心你的身體。”
霍戍徐徐道:“你還記得我們在北域你身體不舒服那天晚上麼?”
桃榆聞言眨了眨眼睛,他攀住霍戍的身體在他腿上坐直了些。
“大夫說隻是天高氣燥有些上火,不隻是這樣麼?”
“那次確隻是上火。”
“但送大夫離開的時候,他同我說你身體孱弱,不易生育。”
霍戍說到此處眉心發緊:“我早該告訴你的,隻是當時出門在外,不想你徒增煩惱。”
桃榆楞了楞,他一直是知道自己身體不好的,打小阿祖也告訴他什麼要注意,什麼要當心,他也都記著。
可是他從未告訴過他自己還有此番問題。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能明白。
彼時他未曾成親,自也不必考慮這些。
但得到這樣一個答案時,他還是有些不太消化得了。
他抓著霍戍的胳膊:“大夫怎麼說,他說是不能有孩子,還是如何?”
“隻是說不易生產。”
霍戍如是解釋,未再隱瞞分毫。
桃榆眉頭卻不見散開。
“我去問問阿祖,讓他給我看看脈。”
霍戍卻抱著桃榆沒鬆手:“你昨晚便沒怎麼睡好,不急著一時。”
桃榆聞言抿了抿嘴,心中不安,此時倒也聽霍戍的話沒有再急著找黃引生。
他轉貼著霍戍的胸口:“你昨天晚上怎麼不告訴我。”
“你在氣頭上,我若說這些,你承受得了麼。”
桃榆微垂著腦袋,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弱:“對不起。”
“我不該同你說昨天那些話的。我害怕你走,你要是離開了,我肯定就再找不到了。”
霍戍順了順桃榆的頭發:“不會。”
“不會走。”
“我以後不會再對你發脾氣了。”
“也不會再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