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引生摸了摸桃榆的頭,知道他有些不安,溫聲道:
“你不必太過憂心,昔年阿祖沒能護住你小阿祖,這次定不會再叫你有事。”
桃榆鼻尖微酸,眼睛紅了起來。
他把腦袋埋在黃引生肩頭上。
回村裡是黃引生送桃榆回去的,這樣大的事情,他自是放心不下桃榆,必得親自前去和紀揚宗黃蔓菁夫妻倆說。
家裡頭算下來就隻有這麼一個孩子,桃榆就是家裡頂大的事。
不出所料,紀揚宗和黃蔓菁曉得了桃榆有了身孕,既是緊張震驚又高興愧悔,情緒複雜之至。
鬨心這些日子竟沒瞧出他不對勁,全家人都沒往這頭上想,要不是黃引生今兒給他看了看脈,不知道還要什麼時候才曉得。
家裡是一陣兵荒馬亂,雖
是擔憂(),可也壓不住欣喜?(),添丁添福的事情放在誰家都是喜事。
黃引生細細做了些交待,夫妻倆也生養過,還把桃榆養得這麼好,其實也沒太可操心的。
“前頭四個月最是要緊,你彆上山下水的,老實著些待著。要去城裡也讓你爹或是可靠的人送你才行,雨天路滑的就不要往城裡走了。”
黃引生沒要管的嚴,就不讓出門一係的。
該出去走走還得出去,日日憋悶著反倒是對胎兒不好。
“心情也要保持著舒暢,彆整日生氣憂思。”
桃榆聽了一下午的囑咐,夜裡吃了飯,回到屋裡躺下整個人都還有些暈暈乎乎的,竟覺得一切都好像不太真實。
他躺在已經空蕩了快兩個月的床鋪裡,恍然想著他現在又不是一個人睡覺了。
以前剛成親霍戍與他睡在一起,那麼個長手長腳的人在床上,他覺得床鋪一下子就變得擁擠了好多。
一個人撲騰慣了,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不過霍戍會抱著他睡,他很快就習慣了霍戍會發熱的身體,逐漸養成了依賴,哪日他久不來床上睡覺,他一個人翻來覆去的還睡不踏實。
霍戍才走的時候天氣還正是寒冷的時候,他一個人好生不習慣,被窩裡冷的要命。
夜裡得放三個炭盆兒,又得提前好些時候把湯婆子放進被窩裡,將被窩燙暖了才稍稍好睡點。
桃榆望著帳頂,手心貼著自己的肚子,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已經養成了這麼個動作。
舉手投足間熟稔的不行,可撫摸半響,手心還是感覺不動肚子裡有什麼動靜。
他疏忽從床上爬了起來,突突跑到了自己平素梳妝的銅鏡前。
站在銅鏡稍遠一點的地方,他小心將自己的褻衣掀了起來,銅鏡裡立時出現了一塊白乎乎的肚子。
纖細,平坦,連側身躺著也沒什麼肉可以垂下去那種。
每回霍戍一隻胳膊就全然圈完了。
桃榆瞧了兩眼,抿緊唇,不死心的又側過身瞧瞧,真是顆小豆芽菜。
想起霍戍的寬肩窄腰,他聳起肩膀,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威武一點,結果模樣更是滑稽。
桃榆有點泄氣的鬆懈了身子,腱子肉是不可能會長在他身上的。
他又用手去捏了捏肚子,兩指用力之間抓起來了一層軟軟的薄肉,他揚起眉,滿意的點點頭:“還是不錯的。”
應該不會凍著寶寶。
看完自己的肚子,桃榆又趕緊躥回了被窩裡。
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充盈和滿足,分明和昨日沒什麼差彆,但一夕之間就是大不相同了。
桃榆平躺著睡了霍戍離開以後的第一個好覺。
霍戍從渝昌回來已經是三月中旬的一個晚上了。
他在渝昌府選址定下了商隊中轉地以後,遣人建造,在二月底左右接應上商隊,一路將其護送出了渝昌,接著返還中轉地看了一眼,把阿予和十一留在了中轉地盯著,自己馬
() 不停蹄的趕回同州。
一路上他幾乎日以繼夜,到同州城的時候已經是人定一更天了,他去了鋪子一趟,本是可以在這頭歇下的,但見桃榆沒在,立即便摸黑趕了回去。
同州沒有宵禁,夜裡也還熱鬨,村裡二更天裡早清淨的很了。
三月的晚風還是帶著涼意,霍戍快馬奔馳而過,村裡響起了一陣陣的狗吠聲,在寂靜的夜色之中顯得格外的幽遠。
到家時,還是大牛帶著一臉睡意起來給霍戍開的門。
“姑爺回來啦!”
大牛看著身上係著的披帔都已經斜在了半邊身子上,風塵仆仆的男人,意外又驚喜。
“我這就去通知裡正他們。”
霍戍道:“不必驚擾,去睡吧。”
他連趕了幾天的路,聲音沙啞的像是嗓子裡卡了木屑一樣。
大牛應了一聲:“鍋裡還有些熱水當還沒涼,姑爺去洗漱吧,我把馬牽去馬棚喂點草跟水。”
霍戍微點下巴,一邊解開披帔,一邊大步朝著房間去。
他動作輕,進了屋子也沒發出太大的聲響,屋裡靜悄悄的,一些月光透進來,朦朧一片。
縱然是眼睛看不太明晰,可屋裡的陳設霍戍卻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三月天了,他走時兩個炭盆兒現在減做了一個,靜垂的簾帳下,有一張睡麵。
霍戍眸光微動,站在床邊看了好一會兒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多時的桃榆。
一彆兩月的時間,他也算是嘗到了從前從未有過的一項苦楚,不想此番苦楚勝過愁緒萬千,讓人合目難眠。
他不想擾了桃榆歇息,卻到底是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輕輕貼了貼桃榆的臉。
桃榆的臉因為睡著格外暖和,溫熱柔軟的觸感讓他精神了許多,確是真真切切的回來見著人了。
霍戍心中安下,轉才去拿衣物洗漱。
翌日早上,桃榆睡得迷迷糊糊之間,覺得好似有人將他圈攬著似的。
自從他有孕以後比以前還要嗜睡了些,以前貪睡賴床還要被說,現在家裡是任他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隻怕睡不好的。
潛意識裡桃榆推了一下摟著他腰的人:“不要勒著寶寶了。”
霍戍雖睡的遲,可早便醒了。
不過今日他並沒有早起,而是躺在床上守著身旁的人睡。
他聽見桃榆嘟嚷了一聲,眉心微動。
不過是兩個月沒睡一起就學會推他了,他不動聲色,反倒是將手圈緊了些。
桃榆感覺到了身上的力道,意識清晰以前身體先行反抗了。
“都說了不要勒著.......”
看著乍然出現在床上,幾乎是貼在了他身子上的人,桃榆楞了楞,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勒著什麼,你變成小孩子了?”
桃榆聽見熟悉的聲音,緩慢回過神來:“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霍戍忍不
住貼上前去蹭了蹭桃榆的側臉耳朵,一路又往下蹭著他的下巴和脖頸。
淡淡的藥草味道讓他無比的安心:“昨天夜裡。”
桃榆被拱來供去的霍戍蹭的很癢,忍不住咯咯發笑:“你多久沒刮胡子了,快放開。”
霍戍吸夠了才抬起頭,桃榆便見著那張熟悉的臉,下巴和上嘴唇與鼻子之間的位置上長了好多青茬,又硬又長,看著跟個糙野漢子一樣,徒增了些許滄桑。
鑒於之前的信,桃榆本是暗暗下了決定,等這人回來的時候要晾他一晾的,叫他曉得自己的厲害。
不過真當是人在自己跟前了,他卻又舍不得晾了。
“胡子也不刮一刮。”
“路上沒合適的地方刮,待會兒起來再刮就是了。”
桃榆靠過去貼在霍戍胸口上,忽而眼睛發澀,小聲問:“有沒有想我。”
“嗯。”
霍戍很快的應了。
他環抱著桃榆纖細薄薄的肩背,又補充了一句:“有想。”
桃榆吸了吸鼻子,還算有點良心。
他推了推霍戍的手,要從他的懷裡起來。
霍戍不知所以,輕輕放開抱著的人。
隻見桃榆忽而伸手拉過了他的手,轉覆在他的小腹上。
霍戍垂眸看著自己被桃榆按在肚子上的手掌,觸著他又軟又熱的肚子。
他揚眸看著跪坐著的桃榆:“怎麼了?”
桃榆抿了抿嘴,輕聲道:“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