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最知歲月流逝,後山上的大片白色野雛菊一茬茬的開,遠山葉黃,楓樹似火。
沈清月在瞭山亭裡看著滿目秋色,雖未至晚秋,可山中冷的快,已然有些山下冷秋的味道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
昔年他從不覺秋色寂寥,今朝竟也品出了些寂寥的味道來。
他知道寂寥的從來都不是秋色,不過是心境不同罷了。
從瞭山亭出去時,他見著幾把油紙傘飄過。
已經有些在飄雨了,怪不得今天格外冷些。
沈清月加快了些步子,想著趁雨小的時候趕回去,一早阿語下了山,也不知
自有沒有帶傘去。
正當他思緒紛飛之際,頭頂上竟有把傘遮了過來。
他抬起眸子,見著舉傘立在身側熟悉的人,一時不免意外,眉心隨之蹙起。
“阿語呢?怎麼不見他?”
“下山了。”
“噢。”
霍安定見沈清月眉眼間淡淡的,與另一個溫和的他相似又不太相似。
雖然知道這才是正主,可也不免讓他覺得有點割裂,他不自然道:“回宿寢樓麼,我送你過去。”
“不必。”
沈清月冷淡的回絕,比之往素的疏離,這倒更像是帶了些個人情緒了。
言罷,他便加快了步子自行離去。
霍安定看著衣著有些單薄的人,連忙拿著傘追了過去:“秋雨寒人,當心風寒。”
沈清月見再次遮在了他頭頂的傘,他頓住步子,轉眸徑直看向霍安定:“你不是躲著我麼,這又是乾什麼。”
霍安定眉心一跳,似乎有些被戳中謊言的心虛。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可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又實屬有些難以啟齒。
哪個正經人在知道人家是個小哥兒以後就做夢洞房花燭,還連孩子都幾個了的。
他耳根發紅,嘴邊的話到底沒說出話來,有點想逃的將傘柄塞到了沈清月的手裡。
沈清月看著秋雨中的背影,像是躲避什麼糾纏一樣慌促而去,眸光微有閃爍。
他捏著傘柄的手發緊,自己何曾表現出一點想要糾纏他的意思了,又何至於此,或許從一開始.......
“沈清月,我也不想躲著你的!”
迎麵而來的秋雨打在臉上冷的很明晰。
霍安定倏而轉頭,大步又走回到了沈清月麵前:“自從我知道你是個小哥兒以後,就總是不斷做夢。”
這些時月他憋悶製止著自己不去找他的決定,在看到他單薄的身影獨自走在雨幕之中時驟然便分崩離析。
沈清月看著麵色苦惱糾結的人,眉心微動。
他不知這算是個什麼樣的借口,於是脫口而出:“夢見什麼?”
霍安定乾咳了一聲,臉不由得發紅。
他看向沈清月,心虛道:“就是.....就是有點冒犯那種,你.....你明白的吧?”
沈清月凝固了一瞬。
素來這人臉皮都厚,能讓他也覺得恥於開口的,大概便能猜到是什麼夢。
他微微抿唇:“隻是夢而已。”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日無所思卻還是有所夢,可我還是覺著愧對你。”
沈清月問道:“所以你躲著我?”
霍安定沒點頭也沒搖頭。
“我想著如果少與你交集或許就不會再做這樣的夢了。”
“那你躲著我還有做夢麼。”
霍安定又乾咳了一聲,沒有回答沈清月,但答案卻是顯而易見了。
他的臉紅的有點發燙,幸虧是秋雨含風,不至於被燙熟。
“不必放在心上。”
沈清月道:“都是幻像而已。”
霍安定道:“我知道。”
“我可以厚顏無恥假裝這些夢都不曾發生,還是和以前一樣。”
“隻是......隻是繼續這樣相處下去,我萬一喜歡上你了該怎麼辦?”
兩人突然都沉默了下去,呼呼的風聲從兩人身旁灌了過去。
沈清月看著霍安定被細細的雨絲打濕的肩頭和染了白霜一樣的發絲,一如當初在官道上第一次見到時一般。
他問道:“喜歡上我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麼?”
“當然不是。”
霍安定回答的很肯定。
“你飽讀詩書,知禮良善,相貌出眾.....喜歡上誰都再沒有比喜歡上你更榮耀的了。”
“那你在怕什麼。”
“怕你心有所屬,怕我會讓你困擾。”
霍安定道:“我是一個很俗的人,也和普通人一樣想金榜題名,學業有成,更想.....君心似我心。”
沈清月道:“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霍安定再次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沈清月:“等你真喜歡上我的時候再說吧。”
“假使你不過庸人自擾,實則根本不會動心,這些也都不足以憂慮了。”
霍安定忽然就笑了起來:“早知道清月這麼好說話,這些日子我也便不會那麼困擾了。”
言罷,他把傘重新拿了回來,抓住了沈清月的手腕,朝著屋宇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