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恩公長命百歲,奴家夜夜為小恩公祈福。”
可是卻有兩個十來歲的雙胞胎男童,以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跪下了。
“小恩公,俺們沒有家了,回不去!人販子殺了俺爹,俺爹死了,家沒了!”
雙胞胎男童淚流滿麵,“俺們拿了小恩公的銀子,也無處可去了。”
那個少女也是淚光漣漣,“俺父母雙亡,是被嫂子賤賣給人販子的,俺有家也回不得。”
朱寅看著這三個人,斟酌了一下說道:“你們若真是無處可去,那就跟著我吧。”
“謝小恩公!”少女首先下拜,“俺願意做牛做馬,為奴為婢!”
那對雙胞胎男童也趕緊跪下磕頭。
“好了你們不要跪了,”朱寅小大人似的虛扶一下,“我先說好,我年紀雖小,規矩卻大。你們跟著我,就要守我的規矩。”
“是是!”三人一疊聲的點頭答應。
接著,其他人一起上岸離開,隻留下那對十來歲的男童和十三四歲的少女。
戚繼光說道:“眼下正是南風,掛帆開船吧,天要亮了。”
當下令蘭察等人掛帆,戚繼光親自掌舵。朱寅則是指揮蘭察等人操帆。
這隻是乘坐數十人的沙船,單桅硬帆,幾個人就能操作了。
沙船立刻吃飽了風,全速南上,速度仍然不快。
沒錯,這段運河,就是“南上”,不是南下。
因為是逆流。
運河從天津到徐州這一段,水流是南向北流,往南反而是逆流行使。
直到數裡之後,離開了繁華的碼頭,朱寅才吩咐將所有屍體拋入運河。
此時天還沒大亮,運河上能見度低,屍體拋入運河,沒有其他人發現。
完美。
天慢慢亮了,運河上的船也越來越多了。
真的是千帆競渡,百舸爭流,河麵上都是船舶,看上去蔚為壯觀。
朱寅站在甲板上,折扇遮陽的看著運河風光,心曠神怡。
寧采薇抱著妹妹,站在朱寅身邊,也是饒有興趣的觀賞運河風光。
“運河是什麼?”朱寅笑道,“運河就是明朝的大動脈,是明朝財政的一根脊梁骨。”
寧采薇吟道:“儘道隋亡因此河,至今千裡賴通波。今天,總算感受到了。”
朱寅卻是微微搖頭,“這就是你不通了。科普一下,寧大總裁,你腳下的這條運河,和隋煬帝修的那條河,其實不是一回事。”
“啊?”寧采薇很是意外,不禁有點尷尬,“不是?唉,念錯詩詞表錯情了。”
神色謙虛的笑道:“你說來聽聽,我也好長長見識。”
朱寅好為人師的說道:“楊廣修的那條河呢,叫汴水,也就是通濟渠。是從洛陽到開封,再到江南。”
“我們腳下這條河,叫會通河。隋朝運河的中段,因為泥沙淤積,基本廢棄了。”
“現在知道了吧?嗬嗬。”
寧采薇優雅的一笑,心中暗道直男癌。
此時的運河,比後世寬多了。運河兩岸都是河邊人家,靠河吃河。
運河人家都是磚木結構的單簷建築,窗戶和門戶對著河流,掛著燈籠,夜裡為夜航船照明。
門口的台階之下,就是自家的小船。
很多運河人家劃著小船,載著酒菜、酸梅湯、綠豆湯、瓜果等貨品,吆喝著來往穿梭在各船之間。
河邊還有廟宇珈藍、市鎮集肆、戲台客棧、賭坊勾欄、衛所河坊。
就是不時路過的石拱橋之上,也是商販密布,行人如織。
很多商販就趴在石橋欄杆上,用吊籃吊著貨品,吊到行船的甲板上,喊道:
“客官!東西都給爺吊下來了,一把銅錢的意思!”
願意買的,就掏出一把銅鈿,或者一點碎銀子,扔進吊籃裡,取了貨品。
錢貨兩訖。
於是橋頭上就喝彩道:“好!客官痛快!一帆順風,四麵發財!”
不願買的,自然對橋頭放下來的吊籃,看都不看。
每隔數裡,就有一個小碼頭,可以暫時泊船,下來吃飯喝酒,吃茶賭錢。
或者…去找小集鎮上倚門賣笑的姐兒。
很多都是熟人老相好,當然要照顧生意,老主顧了。
甚至可以帶到船上,一夜風流之後,再開船不遲呀。
急什麼。
到了晚上掌燈時分,兩岸運河人家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點亮臨河窗戶的燈籠,為河中的行船照明。
站在船上,但見兩岸燈影迷離,爛漫如星河,幾乎萬家燈火一夕綻放,緋如夏花。
波光之中,夜色如夢。
朱寅看到這一幕,手中折扇輕搖,輕輕吟道:
家住雲帆檣櫓邊,
燈影星河越千年。
青衿少年獨不見,
知去天涯煙水間。
PS:這一章的世景白描,可能不夠緊張刺激,愛看的人不多。但本書的風格就是如此,免不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