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葉障目兮(1 / 2)

夏日的太陽爬出來地愈發早了,還不到卯時,天上就已經光亮了起來。

有彆於前幾日的或陰或雨,在宮人們儘心儘力地打掃下,地上已經沒了積雨,因此這次的朝會就放在了禦門外舉行。

包括朱鬆在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左良玉這次“兵不血刃地平叛”。

這次由左良玉的部曲發起的叛亂,結果是左良玉本人平叛。而結果不但需要寬宥他那些為非作歹的部下,甚至還要朝廷發去平亂恩賞。再麻木的人都能聞出來這件事和左良玉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更何況朱鬆呢?

隻是最讓朱鬆感到憤怒的是,左良玉還明晃晃地表示,雖然發生這種事情他“雖萬死難贖”,但是都是因為欠餉積年,所以懇切皇上早日先補發至少五十萬兩軍餉,不然,左良玉表示他擔心類似的事件,“還恐再發”。

因此這日早朝就刻不容緩了。

眼見著繁文縟節都已經結束,大小官員們也站立在班直裡麵,朱鬆很快就亮出了自己想說的內容:“諸位都知道這次左良玉平叛的事情吧,有什麼意見都說說看。”

當先跳出來的是兩位言官,雖然一時名字叫不上來,但是朱鬆能辨認出,正是在前段時間保證左良玉不會和君父為難,希望朱鬆撤去部署防備的人之一。

而這次這兩位的表態也很值得玩味,居然大反一前的態度,公開指責起了左良玉調度無能、不顧君父等等,喊出了將左良玉革職下獄的口號來。

當真是欺軟怕硬之輩,朱鬆隻是內心感慨,也沒做多餘表態。

緊接著禮部尚書顧錫疇也持著笏板站了出來,說道:“皇上初登大寶,便遭此難。臣竊觀之,恐與三件事有關。”

朱鬆來了精神:“請愛卿為朕試言之。”

結果接下來就出乎朱鬆意料了,顧錫疇說道:“當先第一件,便是沒有給先帝上廟號!內閣閣臣等都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竟然兩月有餘都還沒定下來,”

這件事,朱鬆也不是不知情,主要是有二種說法,一種是顧錫疇提出的“乾宗”、一種是高弘圖提出的“思宗”。

隻是自己也不懂諡法,總感覺這幾個廟號也算多好,就一直拖著,到了今天,卻不料在這裡被重新提起。

顧錫疇就繼續講去:“至於追尊先帝諡號,冊寶需皆用玉。冊簡長一尺二寸,廣一寸二分,厚五分,簡數從文之多寡。聯以金繩,藉以錦褥,覆以紅羅泥金夾帕。而冊匣需用朱漆鏤金,書以龍鳳文。”

朱鬆聽得頭皮發麻,隻好點了點頭,卻沒想到顧錫疇還在繼續說著:“以上尊諡,先期齋戒,遣官祭告天地、宗廟、社稷。鴻臚寺則需設香案於奉天殿。是日,內侍需以冊寶置於案。太常寺於太廟門外丹陛上...”

朱鬆立刻打斷,扭頭看向薑曰廣:“顧尚書言多可采,內閣下去議上一議吧。”

又扭過頭來:“顧卿且說第二件事。”

顧錫疇整理了下衣袖,繼續說道:“第二件,則是皇上龍威未正!臣以為皇考(福王朱常洵)應該按興獻皇帝(嘉靖皇帝親爹)舊例,早上尊號諡號,以正人心。”

朱鬆對這個便宜老爹是一點感情都沒有,隻是搖頭說道:“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一切從簡即可。”

顧錫疇凜然應答了起來:“聖母皇太後,現在尚流寓河南郭家寨!交通使臣不利,方才導致天下人心不肯正視皇上!聖母皇太後為何遲遲還沒迎回南京!臣以為一二使者皆可斬也!”

朱鬆咬牙切齒:“顧尚書且說第三件事。”

顧錫疇居然環顧了一下四周,隨後才說道:“臣以為應當複懿文太子(朱標)故號、建文故號、靖難諸臣諡號,給懿文太子、建文帝上尊諡號,此外還應給景皇帝(景泰帝)上尊廟號。”

朱鬆懵然,感情你說半天全是這種無關緊要的內容嗎?就隻是給死人上諡號嗎?一點有意義的都不說嗎?

群臣一眾側目,等到顧錫疇退回班直裡,很快吏部左侍郎呂大器也站了出來:“臣有本要奏!”

朱鬆點了點頭,呂大器直接攻訐起來:“士英握重兵入朝,靦留重地。其子以童臭而都督,妹夫以手不寸鐵而要職。吳甡、鄭三俊輩,臣不敢謂其無一事之失,而清直剛介,均係海內士民之望。馬士英,何騰蛟輩,臣不敢謂其無一技之長,而貪鄙儉邪,一時附和者皆狡猾卑汙!而何騰蛟何許人也!不過天啟時一舉人耳!先帝在時,不知何人所薦,妄作巡撫。而今以三月巡撫,借士英奧援速化,竟攀至總督!如此奸佞不除,朝中無寧日,國亦將不國!”

朱鬆歎了一口氣,這已經不是第一天朝臣在攻訐馬士英了,自己也愈發沒了底來。隻能轉移了個話題道:“何騰蛟有奏疏表奏誰出任湖廣巡撫嗎?”

很快吏部給事中李沾應答道:“回奏皇上,是湖廣提學道堵胤錫。”

朱鬆點了點頭,便示意讓呂大器回到班直,結果呂大器居然還有內容:“皇上,前總憲(左都禦史)劉宗周有兩份疏至,臣敢請皇上禦覽。”

很快太監就去收取了奏疏,隨後奉了上來。朱鬆也隻好打開讀了起來,開篇就是勸自己渡江移都鳳陽,認為自己隻要移都鳳陽後就會天下震動,自然可以收複中原。

平心而論,要是敢穿越過來那會,沒準自己就信了,現在這個局麵,有一點可能性嗎?

而後又提到了‘地方見賊而逃,總由督撫非才,彈壓無術。’還特彆指出了‘尤可恨者,路振飛坐守淮城,家眷浮舟於遠,是倡逃也。於是劉澤清,高傑,有家屬寄江南之說,尤而效之,其又何誅?按軍法臨陣脫逃者斬,一撫二鎮皆可斬也。’

朱鬆已經看不過眼了,接下來走馬觀花地看完了全篇,繼續看起了下一份奏疏,也隻能屏氣凝神看了起來。

‘迨新朝既正位,臣謂第一義必先遣北伐之師,不然亟馳一介,間道北進,或檄燕中父老,或起塞上夷王,兵激仇恥,哭九廟之靈,奉安梓宮,兼訪諸皇子所在,苟仿包胥之義,雖逆賊未始無良心,而諸臣計不出此也。’

這不純屬異想天開嗎?如果一紙內容就能收複中原,自己至於在這成天悶得慌?

朱鬆隻能笑著:“這劉總憲所言...言多可采,內閣下去議一議吧。”

朱鬆隻是把目光對準了錢謙益,可是眼下錢謙益也似乎神遊天外一樣。

朱鬆就隻好說著:“朕就遂了寧南侯的心願,先撥付五十萬兩軍餉給他,然後寧南侯、馬士英平反具有功,內閣也妥善議個章程,好好犒賞一下三軍將士。”

朱鬆一邊說著,一邊隻覺得苦悶,怎麼這時候沒人幫自己分憂了呢?

太陽漸漸升空,很快唯一在內閣辦事的薑曰廣也請求覲見,在二人入座後,薑曰廣開門見山:“皇上,戶部和臣再三議論,若是將眼下的錢糧均撥付給了左良玉,那接下去怕是除了供應錢侍郎北使,便是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朱鬆忍耐道:“那其他事情先緩緩,眼下左良玉偏偏得罪不得。”

薑曰廣又說道:“還有一事,臣想問黃澍怎麼處理?是交由三法司審理還是直接按著奏凱獻俘禮處置?”

朱鬆愕然:“黃澍還沒死嗎?”

薑曰廣答道:“由左平賊將軍差人護送來了,現在正在路途上。”

朱鬆隻感覺從腳底有一股氣往自己腦門竄:“還留著乾嘛?路上直接殺了啊!”

薑曰廣說道:“按大明要典,奏凱而歸需要獻俘於刑部,再然後由皇上處置...”

朱鬆都快罵人了:“現在還什麼禮?我們大明朝現在還能講究這個嗎?速速吩咐下去,就路旁直接殺了!”

薑曰廣倒是絲毫不懼:“為何不能?人心離散,則更要講究禮法才是!”

花了半天功夫和薑曰廣周旋,總算是差遣了人去將黃澍半道殺了,朱鬆可謂是心力憔悴。

翌日,從太平府撤軍路上的馬士英接到了一個出乎他意料的消息。

“你家主人高弘圖約我在附近有話要談?”馬士英看著來人不可置信地說著。

來人點頭:“我家相爺特地囑咐,請馬相爺隨我一行。”

稍加思索,馬士英也沒有多少猶豫,就隨著仆人走去。

趕到一處大莊園內,推門而入,一片碧波蕩漾的池塘映入眼簾,水麵上漂浮著幾片翠綠的荷葉,偶爾有魚兒穿梭其中,泛起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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