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見泰山(2 / 2)

書生在看前麵二人推拉時候,還以為是繡衣男子把銀子交給的長者,又朝著繡衣男子跪下去說道:“多謝恩公相救,多謝恩公相救。”

錦衣男子邊笑邊搖頭:“難怪你做出這等糊塗事,便是道謝都找錯人啦!替你解圍的是我的恩師。”

這時候書生才擦了眼淚鼻涕,抬起頭朝麻衣長者感謝去,順著眼光看清了他的臉,一張大黑臉,可見是常年的風吹日曬慣了,甚至還有點發紫,須髯也不多,倒是眼睛格外有神。

麻衣長者點了點頭受了一拜,便先往府裡走去,錦衣男子扶著秀才也在府邸門楣處稍微休息,很快麻衣長者便走了出來,搖搖頭說道:“鍋碗瓢盆、案幾桌椅,倒是一件不留。”

錦衣男子點頭:“這般軍匪,卻狠似流賊。”

麻衣長者看向書生,歎了口氣:“一時半會你這家當也添不回來。且來老夫家裡,添一副碗筷吃個便飯,總比在外散財要好。”

繡衣男子攙扶著書生,三人就朝著城北行去。

而書生也慢慢平息過來,嘴上除了各種謝語後也漸漸恢複了心思,便不再需要攙扶,順便打量起二人身份來。

莫非是兩個達官貴人?自己撞上運了?

很快書生就不再抱此想法,因為這位麻衣長者的家,實在是...寒酸!

就隻有兩間行房!一間已是擺了桌椅,配置還極其樸素,一看就是招待客人的。

而另外一間,想來隻能是臥室了!但是仔細看去那間房上倒是有個煙囪,怕不是廚房和臥室連在了一起?

不聞聖人有言,君子需遠庖廚麼!

胡思亂想之際,就聽到麻衣長者吆喝道:“婆娘,今天要添一副碗筷,多做些飯菜。”

另一間房裡轉出來一個穿著更是樸素的婦人:“隻是帶人回來,卻不知當家需付多少柴米!”

麻衣長者一邊賠笑,一邊招呼二人坐下,不多時,就看到那間房內裡冒出了炊煙。

書生這時候拱手了起來:“小生鬥膽發問,兩位之間有人在朝廷任官嗎?”

錦衣男子點頭道:“算你識貨!此間便確實有位朝廷大官。”

“怎麼,不像?”麻衣長者也笑了一下。

書生慌忙向錦衣男子行禮,錦衣男子也笑了:“我一介戴罪之身!隻是充事軍官前效用罷了!這位便是我恩師何騰蛟了。”

書生便是再不曉事也知道,今年武昌府來了個個何巡撫,隨後就榮升,變成了何總督。

於是書生連忙跪下,卻被何騰蛟阻攔了下來:“我今日出手救你,前番一拜我且受了。”

隨後何騰蛟說道:“進的官署才是官,出的官署便是民。我眼下是民,你便不需再拜。”

錦衣男子又調笑道:“我這恩師愛民如子,最見不得老百姓受委屈了。”

這時候婦人也帶著飯菜轉了出來:“章曠不要說了,你家師父便是這般脾氣,拿到手的俸祿從來停不過三天。”

於是四人坐定,一邊用飯,一邊又將白天的事情一說,章曠卻說著:“你說偏巧不巧?恩師剛領了俸祿,便全搭救給你了。”

書生見狀又起身要跪下去,卻被婦人攔下來:“這不怪你的事,我們家老何就是這般脾氣。真要謝,就存上這麼份心思,日後好好報效朝廷便是了。”

書生連著點頭。

何騰蛟吃著吃著突然想到,吩咐婦人了起來:“家裡還有一口鍋,先給你帶回府上,等到日後你家當收拾齊全了,再還給我便是了。”

婦人也點頭,去另一間房捧出一口鍋來。

書生連忙百般推辭:“小生哪敢要先生吃飯的器皿,這不是折煞小生嗎?”

何騰蛟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我真有那般酸腐?何某家雖貧,但家裡確有兩口行鍋,借你一口,也是無妨的!”

書生望去,確實看到婦人拿著兩口行鍋給自己晃了一下。

書生感激之餘,卻不解問道:“先生已是朝廷大員,為何如此...清貧?”

何騰蛟又笑道:“你熟讀聖人經典,應該知道孟子有雲萬鐘於我何加焉?再者何某人也沒有物欲,老母有親友照看,犬子已然成人,我老夫老妻的又需要什麼享受。”

書生說著:“隻是先生,不說富貴,這般介然艱苦,便是小生的宅邸都比先生家要大了。”

何騰蛟歎氣:“如今時風日下,官場貪墨成風。何某人隻是想以身作則,做個怪人而已。所謂上行下效,便是巨貪,看到我的模樣都多少會收斂些去。天下大同,何某也不敢攀附。隻是能影響一人,便多影響一人,能糾正些許風氣,便糾正多少風氣罷了。”

章曠站了起來,回應道:“恩師所言,學生謹記。”

何騰蛟又笑了起來:“不必如此,不過老夫飯餘多話,你這小書生可不要多怪。”

隨後隻聽見悠悠傳來聲音“我和你們說啊,那金陵史道鄰公(史可法)當真是一代偉人,我任淮徐兵備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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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騰蛟薦胤錫為湖廣巡撫。

舊製,奏薦仍聽部科核實題用,撫按不屍為恩,所奏薦者以職級相晉接,無稱門生禮。

崇禎間,破資格,開薦舉,有自下僚寒賤及罪廢官遽授顯要者,乃以門生禮事薦主。

胤錫以清望推督學,雖節鉞之命自騰蛟奏薦,而朝廷委任不在騰蛟下,乃據舊章,刺以平交相往複。

幕賓類無賴士,益相構煽,遂成猜離。

胤錫亦自下書旁征人才,版授監紀府佐,停歲貢生,以意改調除授教職,竟躁之士,因緣奔赴,旦見,夕即釋褐,其不恤名實如此。————《後明史列傳第七史何列傳(附堵胤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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