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朱鬆的意料之外,自己方才喊話並不是沒人聽到,相反是真的出了點事,太監們和一群人在激烈地討論著什麼,很快有一名太監就被朱成功帶了回來。
“你說,京口鬨了兵變?”朱鬆看著朱成功帶回來的一個太監不可置信地說道。
“皇爺,奴婢豈敢欺瞞,整個城門外的人都在說這話。”太監應答道。
聽到這樣一說,朱鬆突然感覺心情平靜了下來。
說實話這半個多月折騰下來,凡是聽到的“事實”基本上全是不著邊際的流言,朱鬆已經默認不信了。
朱鬆便淡然應了一聲知道了,囑托起太監帶著朱成功去宗人府造冊。
送君千裡,終有一彆。
錢謙益登船遠去,要與北方熟悉的疆土和野蠻國度嘗試講和;朱鬆騎馬往回,也要進入忠誠於自己的南京城內了。
而朱成功則懵懂且靦腆地被小太監引去了宗人府,時下看似天下太平。
日頭漸斜,等朱鬆回到宮裡卻發現馬士英就已經在內閣候著自己了,表情嚴肅十分。
“皇上,京口發生兵變了。”馬士英說著,把一係列奏報遞給了朱鬆。
這一切又要從黃澍之亂說起了,當時有一支浙兵來勤王被馬士英安置在了鎮江府,結果平叛的事情被左良玉一手操辦了。
馬士英雖然“勞師無功”,但是好歹朱鬆給馬士英做了平叛有功的背書,好歹是給所部軍士發了賞賜軍餉。
而被放置在鎮江府的浙兵就什麼都沒撈到了,甚至上這一個月的補給都還是守備李大開想法子弄來的。
同時,在鎮江本來也有一支由於永綬統率的大概一千餘人遼人客兵駐紮在京口。
這夥遼兵一邊羨慕著對岸江北擄掠發財的方式,一邊又在這江南之地備受排擠。
終於在六月末的一個午後,幾個遼兵在喊出了“四鎮以殺搶封伯,吾輩何憚不為”這一口號後,決定在這鎮江府好好效仿一下。
隨後這幾個遼兵在鬨市裡挑中了一個瓜販,命令瓜販給他們挑了幾個好瓜,然後表示隻肯按半價付錢。
按理來說,這件事瓜販自認倒黴也就罷了,偏偏他們挑的這個瓜販還是個小孩,小孩又不認這些人情世故,隻是執拗不肯。
一來二去,就爭執了起來,遼兵的勁大,隨手一巴掌就把小孩扇飛了,結果這事正好被李大開所部巡邏的浙兵看到了。
雖然鎮江地屬南直隸,但是這不妨礙浙兵們作為南方人的“同仇敵愾”,所以一眾浙兵二話不說就把這幾個鬨事的遼兵綁成粽子扔到河裡去喂了魚。
很快這件事就被遼兵們知道了,一小夥遼兵跑到浙兵的軍營裡去討要個說法,結果也被吊了起來。
於是矛盾徹底爆發,由於永綬率領的一伍遼兵直接衝入浙兵軍營裡,斬殺了守備李大開揚長而去。
事情捅到上麵,於永綬大為“震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在鎮江殺人放火了起來。搶了大概四百戶人家,聚攏了百萬家財然後揚長而去,投奔江北去了。
浙兵本來是為了勤王而來,一來不發賞賜,二來無緣無故被斬了主將。
三來大部分遼兵逃走了,就導致了剩下來的官兵們成了被聲討的對象。
這時候就不管你是不是所謂的“南方人”了,浙兵和剩下的遼兵篳路維艱,在叫冤的同時,積攢的不滿也導致著這夥官兵在謀劃著第二次兵變了。
朱鬆聽完隻感覺目瞪口呆,緩了好小一會才問道:“馬閣老是怎麼想?”
馬士英嚴肅說道:“微臣以為應當迅速處理三件事情。”
“第一,浙兵守備李大開本係勤王官兵,雖未參與平叛,但其忠勇可嘉,而今慘遭殺戮,應當速給其部撫恤,追封以表作表彰。”
“其二,遼兵究竟是何人作亂,何人未曾參與。應當速速查明,主犯於永綬應迅速鎖拿歸案。”
“其三,鎮江處所剩官兵軍民已生嫌隙。臣以為應當調任其他水師進駐,以拱衛京師。”
朱鬆聽完連連點頭:“馬閣老說的是,那具體怎麼做,馬閣老有想法嗎?”
馬士英歎了一口氣,先把一應奏疏收了起來,又把位置挪了挪,說道:“臣有密語奏陳。”
朱鬆正襟危坐了起來:“愛卿說來。”
馬士英低聲附耳:“其一、臣以為李大開所部雖需加以撫恤,但是應該迅速調任蘇鬆巡撫派兵進駐,如若眼下所剩官兵還有為非作歹之心,就應該速速彈壓。”
朱鬆愣了愣,還沒有反應過來。
馬士英繼續說道:“其二,雖然遼兵主將除於永綬外還有三人,但是據臣所知,於永綬目前已經逃入儀真府內,在儀真所部的軍將臣恐如左良玉一般跋扈。如若其偏偏上疏作保,令於永綬以罪贖功的話。屆時朝廷還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來。”
朱鬆終於反應過來:“但是馬閣老,這些官兵分明是朝廷有負於他們啊,朝廷反而要彈壓;而於永綬這般無法無天之輩,朝廷反而要寬宥嗎?”
馬士英點了點頭,繼續說著:“其三,鎮江乃京師外圍,首善之地。如若再有這般事情,對朝廷威儀便是大害。臣以為應速調大軍駐守,前番登萊總兵黃蜚有報至兵部,李逆遣人已進入三齊要地,朝廷又與後金議和,黃蜚所部已進退失據。臣以為應著黃蜚為鎮江總兵,帶領所部進駐京口。”
朱鬆又愣了一下,問道:“馬閣老有地圖嗎?”
兩人把地圖鋪開,就勢看了起來,仔細看去,登萊在山東半島靠海處最遠的兩個州府。而現在朝廷要和後金議和,山東這一塊恐怕都要上談判桌,登萊等地成為飛地便是極有可能,黃蜚所言進退失據,確實不差。
而且馬士英更點出了一點,如果這些軍馬不提前轉任,到時候就很難說了。
朱鬆應答道:“那便著黃蜚轉任鎮江總兵,但是黃蜚所部的兵馬必然要在鎮江安家,朝廷出的起這個費用嗎?”
馬士英搖頭:“眼下國庫空虛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隻能讓黃蜚進駐鎮江後再行決議了。”
朱鬆感覺頭大的同時,馬士英又說道:“皇上還有一個事情。”
馬士英歎氣:“朝鮮武官林慶業也駐紮在石城島,歸黃蜚指揮。如若轉任,是否也讓此人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