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鬆不明就裡,馬士英便解釋了一下這個人的來曆。
原來在朝鮮臣服後金後,朝鮮雖然有不少人被編入“內務府包衣”,但是也有一小批人偷偷策劃著“反金歸明”計劃,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林慶業和崔鳴吉。事情敗露之後,崔鳴吉被鎖拿押往沈陽監禁,而林慶業在一係列偶遇下雖然僥幸逃脫逃往山東無棣一帶,但是卻被本地官府視同間諜關押在大牢之中。
一直到崇禎十六年,明軍偶然捕獲了為後金效力的朝鮮人,審問後才知道林慶業確實是個反清人物。
於是便在兵部審訊下,崇禎皇帝特下諭旨釋放並且表彰,作為了榜樣,隨後效力在黃蜚手下。
而後風雲變幻,等到現在林慶業就成了個燙手的山芋。
朱鬆聽完吸了兩口涼氣:“好麻煩啊。那黃蜚的事情隻能再往後拖拖了,讓朕稍微想想。”
馬士英先退了半步,緩緩退到了自己的座位說:“臣遵命。”
朱鬆思來想去,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好,如果現在包庇林慶業,那議和一事就會被後金一方挑著雞蛋似的找著由頭;而現在如果不包庇此人,就平白無故交出去,一則有悖崇禎的諭旨,二則不是有寒天下之心嗎?
一時之間,竟然有點想提起筆了。
朱鬆眼中突然閃出一絲光亮,便說著:“馬閣老,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朕想回去再好好想想。”
馬士英躬身,就送朱鬆出了內閣。
朱鬆出了內閣,一路先是往奉先殿慢慢走去,走著走著,終於是下定了決心,於是便往演武場方向去了。
雖然問題還是紮了堆,但是自己的心境終於不一樣了。
走著走著,朱鬆慢慢跑了起來,隨後開口笑著,連累著後麵的小太監都跟不上了。
然後朱鬆就看到在演武場的朱成功張皇失措地看著自己,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誰更尷尬了。
當先開口的還是朱成功,他說道:“臣從宗人府出來,有位公公指引,說著皇上時常在此處練箭,就把臣帶到這裡來了。”
朱鬆也是迅速借坡下驢:“正是如此,錢卿在時,反複與朕念叨,說成功箭法超群,成功且為朕試射幾箭。”
雖然還沒有適應自己的新名字,但是根本不影響朱成功的箭法,一連六箭,居然都射在紅心上,好似插上去的一樣,把朱鬆看得是目瞪口呆。
這人和人的差彆有這麼大嗎?朱鬆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個略顯臃腫的身影。
朱鬆看著朱成功從箭袋裡取箭,突然有股沒來由的信任感,或許是同齡人的倍感貼切,也或許是看到強者不自覺有依靠的想法在,不經意間朱鬆開了口:“成功,朕有事想和你商量。”
朱成功仿佛被嚇了一跳,一時間急急將箭射了出去,隻聽“咻”地一聲,這支箭還是牢牢射在紅心上。
這和梅春的差距也太大了吧?!朱鬆腹議著。
朱成功於是就跑了過來,俯首行了禮,朱鬆隻是答應道:“不必如此拘束,不過這邊沒設座,就站著和朕說話吧。”
看著朱成功站了起來,朱鬆說道:“主要是鎮江府的事情,你也大小知道點吧?”
朱成功答應道:“喏。”
於是二人把所掌握的情報一說,朱成功那邊聽到的街頭傳聞,更多的是京口兵如何跋扈不仁、殘殺百姓、放火燒屋的。
朱鬆歎了口氣說道:“眼下的情形,這夥禍害了鎮江的百姓的遼兵已經逃到了江北,而留下的兵士大多無辜,卻和本地百姓相處不睦。本來也是勤王義師,朕是想撫恤他們,但是又怕撫恤議定得遲了,反而他們被排擠到鬨了兵變,到時候就被當成叛兵給剿了。一來一去,朕又對得起誰呢?”
“還有閣老的意思,因為後金和李自成的原因,所以想把在登萊的兵士調回來。隻是兵士連同著家眷,本地的百姓自然是一萬個不願的,那又能安置在哪呢?何況鎮江現在是京師首善,安家需要的錢糧恐怕也少不了。”
朱成功總算做出了反應,說道:“不過麼麼小醜,皇上不應如此傷神,若是後金和李逆敢來,臣願自請率一軍為皇上剿滅。”
朱鬆看著朱成功欣慰地歎了一口氣:“成功你的心意朕也心領了,但是怎麼說呢,咱們現在問題太多了,多得沒法解決那種。現在如果還和後金開戰,那朕感覺這國都得亡了。”
朱成功立刻下跪:“皇上何出此言,臣願以身報國。”
朱鬆趕緊去扶:“沒那個意思,朕一來沒那本事打啞謎,二來就我們兩人君臣說話,沒那麼多個意思。”
過了小一會,朱成功說道:“皇上,臣聞通鑒有言:口說不如身逢,耳聞不如目睹。”
朱鬆還沒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很快朱鬆就想明白了:哦,對啊。我為什麼不親自去一趟呢?!
雖然曆史上的皇帝好像都是必須一直呆在皇宮裡,而且自己這十幾年來一直都在教室寢室兩點一線,天然就把自己束縛住了。
但是我這個半道出家的皇上,又沒這個必要啊。
朱鬆嚴肅說道:“成功,朕決定了。今晚你備上兩匹好馬,我們今晚就出發!一人一馬就去鎮江府打探個究竟。”
朱成功心下也有點無奈,自己想表達的意思隻是希望皇上差遣自己去鎮江府一行啊。
而皇命在身,臣又怎麼能不從呢?倒是把自己架著烤了。
深夜深處,就在朱鬆回去奉先殿把自己的箱子打開並且帶上了幾卷書的時候,在演武場偷聽的小太監就悄咪咪進了韓讚周的房間。
“乾爹,就是這樣,這個剛改名叫朱成功的小崽子慫恿著皇爺要出宮去,孩兒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小太監俯身一五一十稟告。
韓讚周聽完:“咱家知道了,你就當什麼事都不知道。萬歲爺這些天實在是苦悶得緊,咱們啊,讓萬歲爺出宮去吧。”
於是便把蠟燭吹了,一時間南京皇城,竟然黑乎乎一片,隻有一輪新月掛在天邊,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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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龍諸閹,初布袍革履,徒步道中,給事行宮,猶未快誌,獨司禮韓讚周老成嚴重。——談遷(高弘圖幕僚)《棗林雜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