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這次可不比和祭司們一起去烏魯克。先不說路上,等到了烏魯克,住的吃的用的,都用得著這些羊。”
杜木茲不好意思地笑笑。
伊南卻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終於明白了——杜木茲帶來的這些羊,不止是羊,而是一群行走的貨幣。
站在這個時間點上,人類都還沒能進入青銅時代,對於金屬的應用直接為零,因此後世人們熟悉的那些錢幣、金銀……一概都還沒出現。
這是一個以物易物的時代。而這群被牧羊犬趕著,咩咩叫著行走在田間地頭的,不僅僅是一群羊,也是一群行走的硬通貨呀!
這群“貨幣”,每天隻要給它們一點時間,自己吃點草料,就能保持價值,必要的時候還能用來果腹。待到了烏魯克城裡,這些硬通貨應當能幫助他們找到住處,換取食物,可能還能幫助他們進入伊南娜的神廟,直麵伊南娜的“聖婚”典禮——萬一這個時代也會有黃牛票什麼的呢?
伊南望著杜木茲,真誠地感謝:“謝謝你趕來。”
杜木茲登時彆過頭去,似乎不敢看伊南,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這個……你願意讓我跟著……當然好啦!”
一行人終於聚齊,小哈姆提和小阿克各自推一駕兩輪手推車,走在隊伍最前頭。後麵是其它幾個少年,其中一人引著牛車緩緩向前。
伊南和杜木茲一道,驅趕著“貨幣”們,走在最後。
伊南突然聽見一聲:“伊南那——”
說話的人稍帶點兒口音,最後一聲發得有點兒“內”字的音調,實在是像極了以前學校傳達室的大爺招呼伊南的那一聲。
她本能地答應了一聲,轉過身,發現守在村口相送的一群村民之中,哈姆提老爺這會兒睜大了雙眼,雙手使勁兒捂住了嘴。
其他人見到伊南竟然真的回了頭,有些人驚訝不已,有些人大喜過望,有些人一副“我說的吧”這樣先知先覺的表情。
伊南:……唉我去!
她原本的名字叫“伊南”,和“伊南娜”的發音太接近——
但是村民們用這種方法試探,算不算是違規碰瓷?
一時間兩個村子相送的村民們同時朝伊南躬身拜了拜,既崇敬又親切,揮手向她告彆。與那天他們在祭司跟前的態度相比,他們對待伊南的態度更加自在,在尊崇之中少了些拘束,仿佛伊南既是一位神祇,也是個鄰家女孩兒。
伊南輕輕抿著嘴,真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她一偏頭,剛好看見杜木茲這邊正咧著嘴在偷笑,無奈之下,隻能狠狠地瞪這家夥一眼,轉身走開。
*
前往烏魯克很容易,一直沿著幼發拉底河走就行。
伊南和她的“旅行團”團員們,興致勃勃地出發,上路之後每天的進度卻相當緩慢。
首先,杜木茲隨身攜帶的那些“貨幣”們,每天都需要吃兩個小時的青草,才肯上路。再者,年輕人們都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能看到以前從未見過的風景,但是每天打水用木炭淨化之後再燒水儲水、生火做飯,到地頭找地方歇宿,這一類的雜事大家不太熟練。
剛上路的頭兩天就光是生存大挑戰了。
此外,剛剛投入使用的牛車和手推車,上路之後也狀況不斷,幾乎每天都需要修理——杜木茲和小阿克都是個中好手,多虧有他倆,隊伍才能保持前進。
但伊南大概計算過路上的時間,知道他們即便這樣慢慢地一路走去,也有充足的時間,能夠讓所有人在新年之前趕到烏魯克。
她正好借路上的這段時間,觀察一下這群年輕人,看看其中有沒有特彆值得培養的。另外也借此機會打聽一下,關於烏魯克和祭司們。
一行人一路上路過大大小小的村莊,有時會借水井的水喝;晚間就會向村人打個招呼,在他們的村口借一塊空地露宿。
這一帶的村莊村民大多非常友好,見到這群可愛的年輕人,不僅讓他們留宿,還讓他們使用村口的水井。旅行團多半贈送一小包麥芽糖作為回禮,給沿路的村落留下了相當不錯的印象。
伊南向這些村莊打聽過伊南娜的祭司們有沒有來過,答案多半是肯定的。還有幾個村子說祭司們前腳剛走。
伊南心知這些祭司們應該就在附近。
但一路行去,雙方竟然一直沒有碰麵。
直到十天後的一天晚間,伊南和旅行團在一座小村外點了篝火,紮營休息。
杜木茲那二十來隻羊很乖覺地縮在一起,頭湊著頭,站著入眠。
其他人則各自打了地鋪。伊南和四個女孩睡在距離火堆近的地方,男孩子們則在外圍就寢。
到了夜裡,忽聽一陣犬吠聲激烈,牧羊犬小黑衝著一個方向肆意狂吠,一時間驚醒了所有人。
杜木茲抄起一枚火把,就像小黑指點的方向追了過去。他去了片刻就折返了,隻說麵前是茫茫黑夜,什麼都看不見。
犬吠聲很快驚動了村子裡的村民,眾人一起,舉著火把,尋了大半夜,最終也沒能找出,到底是什麼令小黑狗如此憤怒,是人還是野獸。
杜木茲和當地村民們回來的時候,伊南正盤著腿坐在篝火旁邊,托著腮思索。
對於這個晚間偷偷摸摸靠近他們營地的“對手”,她已經有了些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