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公元前2800年(2 / 2)

她還特地請原先西帕爾的伊南娜神廟裡的聖倡給沙哈特嬤嬤寫了一幅泥板捎了過來。

但是村裡人隻說沙哈特在伊南被“征召”去烏魯克之後就搬走了,走時頗為傷感。

伊南也很遺憾,她不知為什麼特彆想在沙哈特麵前為吉爾伽美什正名,告訴這個深受“洗腦包”影響,認定吉爾伽美什“凶殘成性,好色暴虐”的嬤嬤:

事實真相不是這樣。

吉爾伽美什是一個值得人信賴、追隨的王。

但是沙哈特嬤嬤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他們繞的這一點路稍許耽擱了行程,吉爾伽美什和伊南多花了半天的工夫,從西帕爾登船,與留在王船上的小獅子哈基什會合,再向前行了六天,終於進入了阿摩利人的領地。

烏魯克的水陸兩路人員會合,水路的船隻就此掉頭,順流而下,繼續運送兩千人所需要的日常補給。

這時,阿摩利人的情緒已經緊繃到了極點,不知道烏魯克人會何時、以何種方式發起攻擊——但很顯然,烏魯克的王已經親自到此,烏魯克的軍隊勢必不肯輕易罷休。隻不知道烏魯克的王是否會在贏下戰爭之後下令劫掠——懼怕搶劫與屠城的阿摩利人已經開始將老弱婦孺往深山裡轉移。

但是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烏魯克人到了阿摩利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建了一座營地。

是的,烏魯克人先給自己建了一座營地:

營地裡先開鑿了一眼井,保證所有人的飲水安全。

營地四周開挖了壕溝,等閒沒人能輕易接近。

營地裡平整了地麵,支起了簡易的羊毛帳篷,烏魯克人住得舒舒服服,無懼風吹雨淋。

這座營地從開工到建成,隻用兩天半的時間。阿摩利人隻見到遠處烏魯克民夫的鏟子像是幼發拉底河表麵的水紋一樣此起彼伏,被挖出的土石來來去去,不停地挖了運,運了填……很快,一整座營地就此建好了。

阿摩利人:對麵大老遠打到我們這裡來,難道就是為了蓋房子住下的?

事實當然絕非如此,但是烏魯克人憑借幼發拉底河的水上運輸,和布局合理、易守難攻的營地,他們想要在這裡穩紮穩打地住下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營地建好的第三天,養精蓄銳的烏魯克人向阿摩利城市中心開始了進攻。

最先發起進攻的人,正是從各地征調而來的民夫。隻見他們人人手持青銅鏟,青銅釺,在地麵上左敲敲右打打——很快,阿摩利人事先挖好的陷阱全部被發現。

陷阱一旦被發現,立即被標注上記號。隔了一會兒,就湧過來一隊民夫,每個人背上都背著一個沉重的麻袋,麻袋解開,倒出來的全都是泥土。

足夠的泥土傾注到陷阱之中,身邊人的鏟子就此起彼伏地落下來,將那陷阱表麵的土石平整。待到民夫們離開這一片陷阱,那裡就一定已經重新變為平地,甚至比此前的地麵更加光滑平整。

除了陷阱之外,壕溝也很快被填了個七七八八。

阿摩利人實在是沒想到,烏魯克人的工程能力怎麼會這麼強——而且他們好像並不喜歡打仗,也不想著進攻,他們就隻想把放眼所及,能修的一切工程都給修起來。

在此期間,阿摩利人也嘗試了向烏魯克人發動攻擊。

他們用弓箭對準背著泥土的民夫們。

民夫們立刻轉身,用沉重的麻袋迅速堆起一個簡易的箭垛,人全躲在後麵。

等到阿摩利人的箭都射完了,民夫們再喜滋滋地把阿摩利人的箭都拾回來。

阿摩利人:得,今天又白送一堆弓箭。

他們總共隻有這麼些銅箭簇啊!

烏魯克的民夫們自己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能打”,眼看著烏魯克的營地穩穩當當地向阿摩利的城市中心地帶不斷延伸,民夫們個個異常振奮。

伊南則給這群民夫起了個名字,叫做“工兵”,意思是工程兵,能夠靠完成一項項工程,幫助整個隊伍打贏戰爭的兵種。

“工兵”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說這個王最信任的夥伴說得沒錯,原來王真的是因為他們這方麵的能力才具,才帶他們來此征戰立功的呀。

小規模的衝突每天都在進行,雙方互有損失,但是阿摩利的損失要原較烏魯克的損失大。反觀烏魯克,他們總共隻有幾個受了傷的民夫,而王的親衛則被憋得很慘,連露麵出戰的機會都沒有。

就這樣,阿摩利人每天都處在夢魘之中,他們對麵的烏魯克人似乎根本不想認真打仗,隻想修築工程——阿摩利人甚至相信,如果烏魯克人停留的時間足夠長,沒準對方能夠幫阿摩利人建起一座城來。

可就在阿摩利人漸漸鬆懈,以為烏魯克人隻打算穩紮穩打的時候,烏魯克人卻突然發起了最後的攻擊。

王的親衛們衝在最前麵,他們手持盾牌與長矛刀劍,但凡遇到阿摩利人的抵抗,他們會出聲警告,警告無效,手中的武器就會立即毫不留情地招呼上去。

吉爾伽美什與伊南並肩,身後跟著哈基什,穩穩地走在這一群親衛的身後。

他倆都是藝高人膽大,甚至手中都不拿兵器。吉爾伽美什偶爾見到有阿摩利的守軍遠遠地望著他發呆,忍不住發笑,隨手一伸,身邊立即有人遞給他一枚長矛。

吉爾伽美什拿住長矛,在手裡掂了掂,突然握住了猛地擲出。隻見那柄矛就像是一枚活物一樣,矛身不斷震動,衝著守軍身後一株巨大的雪鬆直飛而去,隻聽輕輕的“撲”的一聲,矛尖紮入樹身。

那雪鬆枝葉劇震,鬆針紛紛墜地,就像是下了一場鬆針雨。

——原來,烏魯克的王,擲出的長矛,也就隻能幫忙搖搖鬆葉鬆果呀?

立刻有些阿摩利人對這個結果生出輕視。

可是被擊中的雪鬆樹乾開始傳出一種奇特的嗡嗡聲,這聲音並不明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嗡嗡聲越來越響亮。

就在阿摩利的守軍都還在慶幸吉爾伽美什擲出的長矛沒有造成重大損害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喀”的一聲巨響。那枚雪鬆粗壯的樹乾直接從中裂開,一枚完整的巨樹被對半劈成兩半,向兩邊轟然倒下。倒下的枝乾沉重,直接壓傷了好幾個人。

阿摩利的守軍都被這樣的悍勇所懾,沒有人再敢貿然出手,眼睜睜地看著吉爾伽美什帶著他的親衛,直接朝阿摩利的月神神廟過去。

阿摩利的執政官這時才聽到消息,匆匆忙忙地趕來,見到吉爾伽美什一行人已經進了神廟,頓時哭道:“烏魯克的王要是砸了月神辛的神廟該如何是好?”

但是對方已經進了城市最核心的神廟聖殿,這仗,就算是阿摩利人想打,也打不下去了。

相對於烏魯克人的組織與效率,阿摩利人簡直如同一盤散沙,執政官也指使不動。

執政官隻得哭喪著臉,依照習俗脫下外袍,袒露雙肩與胸膛,匆匆忙忙地前往月神辛的神廟乞降,心中不斷祈禱,希望那位傳說中暴虐無比的王,不要將他們阿摩利人辛辛苦苦建起的神廟破壞得太慘烈。

釋放出投降信號的執政官沒有被阻攔,而是被直接迎進了聖殿中。

出乎他的意料,聖殿中那位年輕而英俊的王,非但沒有指使身邊的親衛搗毀神廟的打算,此刻反而正立在聖殿中的神像跟前,雙手捧著一枚用橄欖、月桂和銀柳枝條共同編成的花冠,雙手將那花冠遞給神廟中的女祭司,由祭司奉至月神辛的神像跟前。

執政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知道烏魯克的王這是在最大程度地表達善意。

阿摩利的執政官這是第一次見到吉爾伽美什。烏魯克年輕的王那張俊美到極致,卻又冷峻威嚴的臉留給他極其深刻的印象。

強到極點卻又極度克製,優勢儘顯卻又有所保留,絕不逞一時之快——這樣的王,阿摩利的執政官隻能心悅誠服,他再也不敢生出任何彆的心思了。

他雙膝一軟,拜倒在吉爾伽美什麵前。

“萬王之王,眾君之君,三分之二的神祇與三分之一的人類,最偉大的烏魯克的明君啊……”

執政官說起這些長長的頭銜說得真誠無比,可見人在壓力之下是什麼都能做得到的。

“阿摩利人在您麵前臣服,請您指示卑微的阿摩利人,怎樣才能消弭此刻在您心中燃燒著的怒火?”

執政官低垂著頭,在強勢的吉爾伽美什麵前,他自知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隻能儘一切可能承受。

“王的怒火?——你抬起頭來。”

吉爾伽美什的聲音沉穩,卻不帶半點感情。

執政官疑惑萬分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吉爾伽美什那張俊得人神共憤的臉。這張臉上沒有半點怒意,眼神卻像是籠罩了一層深林裡終日不散的雲霧。

“王什麼時候因為阿摩利燃起過怒火?”

阿摩利人的首鼠兩端,在吉爾伽美什眼裡看起來算得了什麼?如果不是他想要震懾所有幼發拉底河流域的小城邦,順帶讓自己的軍隊有些實戰經驗,吉爾伽美什哪裡需要如此大費周章,一路打到阿摩利來?

阿摩利的執政官認為吉爾伽美什出兵真是為了阿摩利,那也確實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那,那您……”執政官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吉爾伽美什神色寂寥地轉過臉,麵向月神辛的神像,外人看他大費周章,逆流而上一直打到阿摩利,可是這在他本人看起來,卻像隻是打了個寂寞。

“王到阿摩利來,隻是想像母神致以敬意的。”

這位烏魯克的王在以行動向世人表態——他打到阿摩利來,並非真想妄動乾戈,他隻是……來看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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