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公元前1756年(1 / 2)

“正義之門”背後的小院裡, 伊南幫希律檢查了一下傷勢——好在都是皮肉傷,沒有動到筋骨。

但是希律背後每一道鞭痕都腫得有一指來高,伊南看了心知希律這次是吃了巨大的苦頭, 連她看了都覺得不忍心。

偏偏這個希律, 從頭到尾都沒有一聲求饒,沒有片刻改變初衷。

這讓伊南心中生出不少歉疚:她應該想到這一點的。她應該能想到希律站在這個位置上, 其實需要更高的社會地位和更多的權力。

但經過了今天這件事, “正義之門”算是在巴比倫城中真正站住了。

希律的形象正在與“正義”慢慢結合到一起, 他開始積累越來越多的人望, 得到越來越多的信任, 他的權威正在提升,漸漸變為不可撼動。

伊南欽佩地看著她麵前的男人, 卻見希律沉默著,目光有些散亂。他雙拳緊握著, 搭在自己的膝蓋上, 現在隻管靜靜地坐在原地, 望著對麵用陶磚砌起的磚牆。

他就像是應激後創傷, 整個人現在還沒能從薩米耶王子對他的侮辱和鞭笞中恢複過來。

伊南出去,找到王宮衛隊長,討了一些王宮衛士們用於笞刑後治傷的藥油。

王宮衛隊長見是伊南來討,根本不敢不給, 連忙雙手奉上,同時小聲提醒,說是薩米耶王子一邊哭一邊罵罵咧咧的, 早已被人抬回王宮去了。

伊南知道這是衛隊長在暗示, 要提早準備起來, 應付漢謨拉比王的怒氣。

她點頭謝過了, 捧著裝著藥油的小罐子,回到了希律的小院裡。

希律依舊坐在那裡,姿態沒有任何改變。

伊南用一塊潔淨的亞麻布,蘸了一點藥油,輕輕觸碰希律背上的傷處。

希律明顯感到了疼痛,脊背輕輕一顫。伊南聽見他疼得直吸氣,連忙小聲說:“沒事的沒事的,我會再輕一點——”

卻有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隻聽“當”的一聲,盛著藥油的小罐子掉在了地上。希律拖著伊南的手腕,將她拖到了自己麵前。

伊南:奇怪了……按說,憑借她的力氣,尋常人拖不動她的。

希律卻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把身邊這個女人拖到自己麵前。

他雙眼發紅,眼神散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自製力了。

他清楚,他一直清楚,有些東西,是被編織進他的靈魂裡的,與他一直共存,向來被他的理智所牢牢抑製著。

可是一旦身體被鞭笞,尊嚴被踐踏,希律隻覺得這些暗色調的東西就從他心底,一點一點地向外蔓延。

他需要光明,需要溫暖,需要身邊這個女人的無限柔情來撫慰自己一身的傷口。

——他想要這個女人。

伊南看見希律怔怔地望著自己,突然他一雙鐵一般的臂膀就不顧一切地朝她圈起。還沒等伊南反應過來,他那薄薄的兩片唇就戰栗著朝她貼了過來。

緊接著,伊南突然感到細而銳利的疼痛——這家夥竟然是用牙的?

老天爺,她擁有獨特的體質,她不會受到任何外來的傷害——但是她也是會疼的呀?!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希律的痛苦,他正痛苦地強自忍耐抑製,這種苦痛也順著感官延伸傳導給了伊南,這讓她本能地生出抗拒。

伊南伸手一推——她這回情急之下沒能把握好力度與分寸,希律被她直接推飛了出去,脊背撞上了對麵的磚牆。

隻聽“轟”的一聲,對麵的磚牆乾脆整麵塌了,碎陶磚落下來,將希律埋在裡麵。

好在這麵磚牆是一道內牆,不是院子的外牆。否則外麵的王宮衛士和巴比倫人會眼睜睜地看著“正義之士”希律大人撞破一道圍牆,直接飛出來。

伊南大吃一驚,趕緊去撥開倒塌的陶磚,將碎磚和灰土下麵的希律拯救出來。

她又一個分寸沒拿捏好,隨手輕輕一推,又是“轟”的一聲,竟推倒了一座陶磚牆。

她終於有點明白了——感情這磚牆是趕著建成的,根本不牢靠,是豆腐渣工程啊!

還好,看來希律不會因為她這一推而再斷上幾根肋骨。

期間王宮衛隊長探頭探腦地進來看了一眼,問了一聲:“伊絲塔小姐,沒出什麼事嗎?”

在衛隊長眼裡,伊絲塔小姐一如既往地完美,麵容姣好,隻是頭發有些散亂,臉色有些發紅。

果然,隻聽伊絲塔小姐笑著搖頭:“沒事,沒事——我就……隨手推牆,它們就都倒了。”

王宮衛隊長點頭哈腰地退出去:“您隨意,您隨意!”他臉上分明寫著:不愧是伊絲塔小姐,拆牆與拆門是一樣的順手。

伊南趕緊把碎磚都清開,把希律從陶磚下麵“挖出來”,連聲問:“希律,希律……”

她很想知道希律有沒有受什麼新傷。

卻見希律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臉——他太羞愧了,根本無法麵對伊絲塔小姐。

“希律,希律……”

越是聽著耳畔這輕柔悅耳的嬌呼,希律越是想要逃避,越想把他整個人都藏起來。

“請彆靠近我——”

“是我不配——”

他生平第一次,違背自己的意誌,想要不顧一切地去親吻他一直癡心妄想著的那個人——在被推開的那一瞬間他終於徹底醒悟:他太貪心了。

可是此刻,在痛徹心扉的同時,希律竟然感受到了一點點輕鬆與欣慰:他終於不用在她麵前遮掩,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心裡住著貪婪的怪獸——他永遠也無法逃脫這枚怪獸,而這怪獸的名字竟然就叫做“想要她”。

現在他終於要失去她了。

他認了。

但是他隻要一想到未來,當星辰落儘,當長夜漫漫……當他隻能在黑暗之中與孤獨為伴的時候,有這枚怪獸在,他應該就能撐著自己,讓自己活得像一個人,一個正常的人,一個好人。

“希律——”

溫柔的聲音依舊在。他感覺到她扶他坐了起來,他依舊雙手捂住臉,他覺得手掌心濕乎乎的,全都是他羞愧的淚水。

漸漸地他感到她的雙臂環繞著他的脖子。

“希律,我要狠狠地懲罰你!”

“那你罰吧。”

就算罰我一生再不見你,我亦認了。

他卻覺得兩片溫軟的唇慢慢地貼上來——緊接著他開始感到一陣銳利的刺痛。

不隻是心裡的疼痛,也是……唇上的。

以吻還吻,以牙還牙。

這就是同態“複仇”。

她的眼裡揉不進砂子,也容不得一點點不公平。

*

“重溯文明計劃”實驗室。

實驗室有個“潛規則”——一起參與實驗的科研人員需要尊重“觀察者”的**。

伊南的腕表會把她在各個曆史時期的所有實時數據都傳輸回到現代,供大家進行分析。但是關於她個人生活的一些數據,會被數據傳輸係統自動打上一個“**”標簽。

以往同事們大多會將這些數據自動屏蔽。但是今天,實驗室裡竟有幾個研究員,正就著一段標有“**”標簽的內容大發議論。

“伊南的思路很正確啊!同態複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用這種方法強化古代司法人員的規則意識,幫助他提煉法理,這種做法反正我是讚同的!”

“雖然方式方法可能有待商榷……”

一個專門研究古代習慣法與判例法的研究員望著大屏幕滔滔不絕地發表議論。這位研究員是組裡出了名的“書呆子”,任何與古代法典、法理和原則相關的事情,都會被他牽扯到“學術”方麵來。

他身邊的同事看見了門外進來的人,趕緊用胳膊肘碰碰他。

這名研究員趕緊住口,回過頭來。大家齊刷刷地望著門口站著的丹尼爾。

大約丹尼爾的氣質裡自帶令人啞口無言的成分。原本熱鬨的實驗室陡然安靜下來。

丹尼爾的眼光溜向大屏幕,上麵的數據旁邊打著“**”標簽,大屏幕上放映的圖像也正好是相當纏綿悱惻的內容。

“頭兒,我們……這,沒有彆的意思……”

一個研究員頗不好意思地向丹尼爾解釋。

丹尼爾冷淡地說:“如果是被標有‘**’的數據,確實涉及各位的研究領域,我想伊南也是信任大家,允許各位去處理這些數據的。但請不要在實驗室裡公開播放並討論了吧。”

“好的!”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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