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公元前593年(1 / 2)

伊南被撒爾抱得莫名其妙, 心想這個男人臨彆前發什麼神經?

卻聽撒爾在她耳邊說:“我將巴比倫的一切,都托付給你了。請你……請你,一定要幫助我。”

原來撒爾本人最大的實力在軍中。如今巴比倫與埃及發生邊境衝突, 撒爾將率大軍西進,對抗前來犯邊的埃及人。戰爭很可能會持續數年,他本人對巴比倫的影響力將大幅下降。

老國王年事已高, 健康堪憂, 萬一有個什麼不測,巴比倫城裡就隻剩下撒爾那些對王位虎視眈眈的弟弟們。

“不止是為了我……也為了在這裡生活的人們。”

如果老國王過世之時發生繼位糾紛, 撒爾勢必回師殺回巴比倫。屆時的巴比倫王國,外有強敵虎視眈眈, 內有兄弟鬩牆變亂叢生……最後受苦的, 還是這片國土上生活的人。

撒爾知道說彆的都不一定能打動伊南, 但是為了巴比倫的百姓, 眼前的人應該能夠點頭。

果然,伊南從撒爾懷中掙脫, 仰起臉, 望著撒爾的眼睛,終於點了點頭。

她想了想,開口道:“我會幫助你, 保護你應得的。”

撒爾大喜。他知道麵前這是個外鄉女子, 在巴比倫毫無根基, 也沒有任何對巴比倫政局的了解。但他就是相信,有她在,他在前方征戰衝殺的時候,就一定沒有後顧之憂。

信任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

這時伊南一伸手, 說:“東西呢?”

她昨天托古爾溫傳話,讓他管撒爾要兩樣東西:一件是一份名單,列出所有巴比倫城中盟友的名姓;第二件是一件信物,讓這些盟友能夠信任於她。

但是今天撒爾兩手空空地來,讓她有點擔心。

誰知撒爾轉頭一努嘴:“喏——”

旁邊站著誠惶誠恐的古爾溫。

“我在巴比倫城中所有的力量,古爾溫都一清二楚。他會在巴比倫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輔助,所有的印鑒與契約,他都知道在哪裡。而他是個絕對值得信任的副手。”

撒爾這人就是這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說古爾溫值得信任,言語裡就對古爾溫帶著百分之百的信心。

古爾溫感動極了,單膝跪在撒爾身邊,鄭重發誓:“古爾溫一定不會辜負王子的厚望,一定會儘全力輔佐公主。”

伊南點了頭:“那麼你就完全可以放心。巴比倫,有我在。”

撒爾囑托完畢,上馬準備離開。可他在離開之前,沒忘了瞪古爾溫幾眼,那意思是:你可得小心了,如果你在巴比倫城裡,還敢肖想那口軟飯……

伊南卻極坦然地站著,似笑非笑地望著撒爾。

撒爾的臉頓時一紅:他既然選擇信任了伊南和古爾溫,就應該相信到底。

再說,他也應該對自己有信心,畢竟伊南從來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在整個巴比倫王國,有資格與這個女人並肩而立的,隻有他,撒爾本人。

想到這裡,撒爾頓時豪氣叢生,大聲道:“我會讓你見證,我將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征服者。”

隨著蹄聲響起,大軍開拔,地麵上的沙土升騰。

目送撒爾離去,伊南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曉得她是不喜歡“征服者”那個詞,還是在馬蹄翻飛、大軍離去的時候發現了什麼。

*

不出撒爾的預料,埃及與巴比倫的邊境戰爭打得十分膠著。

戰線拉得很長,雙方你進我退,你往我來,打打停停。邊境上無數個村莊與城市化為焦土。所到之處儘是人間慘相。

撒爾剛開始時還會悲天憫人,但到後來,他整個人都漸漸麻木了。

轉眼間,舊年翻過,新年到來。撒爾接到了巴比倫城的來信,得知老國王的身體越發虛弱,其他王子如塔克奇,在巴比倫城中的小動作也越來越多。

但是沒有王命,撒爾不能自作主張快馬趕回巴比倫去。再說,還有數萬巴比倫大軍在等候他的指令。

但令撒爾感到不安的,是伊南那邊並沒有多少來信。即使偶爾有一封,也是公事公辦地報平安。似乎她在巴比倫什麼都沒做。

撒爾很想去信問問,但這樣做,就好像他不大信任伊南。他到底還是把這個衝動壓了下來,繼續在戰事之餘,等候來自巴比倫的消息。

沒曾想,古爾溫親自來了。

這個副將來時押運來了幾十匹駿馬,以及數名匠人。

但是撒爾第一眼見到古爾溫的時候,留意到的竟然是這個家夥已經換上了已婚男子的服飾。

“恭喜新婚——”

撒爾雖然很疑惑,但還是為這個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副手送上祝福。

古爾溫聞言,喜不自勝地向撒爾行禮,爬起來的時候說:“多謝殿下。小人之前剛剛與伊南公主殿下……”

撒爾臉色在瞬間變得刷白。

古爾溫繼續喜孜孜地說:“……與伊南公主殿下麾下的女官尼婭成婚。”

撒爾的臉這才恢複了血色。

他眨眨眼睛望著古爾溫,說:“你遠來辛苦,喘口氣再說話吧!”

言下之意:下回能不能,彆再大喘氣了。

古爾溫卻捂著心口,對撒爾說:“王子殿下,小人實在是忍不住,實在是忍不住啊!”

他的確是一副興奮激動到了極點的模樣。

“公主殿下這次托我帶來的馬匹都很特彆。”

撒爾並不想潑古爾溫的冷水:若說相馬,撒爾在整個巴比倫王國,他若排第二,沒有人敢排第一。

古爾溫來的時候,撒爾就已經掃了一眼他帶來的馬匹,斷定都是良駒,但若說有多神駿,那也不至於。

既然古爾溫說這些馬匹都是伊南讓他帶來的,他就隻能點頭讚聲好,但心裡會暗暗評價:相馬這事兒,公主恐怕並不那麼擅長。

誰說古爾溫依舊滿臉興奮:“殿下,這些馬匹……都穿了鞋子啊!”

撒爾:……

給馬匹穿上了鞋子?

他在軍中多年,幾乎半生都與軍馬為伴。他哪裡不知道軍馬的蹄子經常出現問題。

軍馬的馬蹄是一圈角質,一旦軍馬長途跋涉或者負重前行,馬蹄上的角質就容易出現問題,就像人的指甲有時會“劈”了一樣,馬的馬蹄也會。

遇到這樣的情況,這些馬行走時就會一跛一跛的,既不能快跑,也不能負重。

就因為這個問題,目前各國大軍之中都以步兵為主,坐騎大多隻供給位高權重之人騎乘,而且定期需要換馬。騎兵什麼的,各國都還不敢想。

換而言之,蓄養騎兵是一個非常費錢,投入很高,回報卻非常有限的事。

撒爾自己就曾經異想天開過,人給自己的腳穿上了鞋子,為什麼不能給馬穿?

他甚至試驗過,給馬穿上草鞋。但是馬兒隻要跑上幾步,那草鞋就完全爛了。

此刻撒爾聽古爾溫說,伊南竟給馬匹都穿上了鞋子。撒爾的好奇心馬上被提了起來,他趕緊命古爾溫:“快帶我去看!”

古爾溫高聲應下,趕緊將撒爾帶到營帳外。

這時隻見古爾溫帶來的一個工匠已經在升起爐子,看樣子正準備叮叮當當地打鐵。另外有一個工匠正在架設一個用四枚木柱和兩枚橫杠搭成的架子。

“鞋子是什麼樣的,快讓我看看!”

撒爾話還沒說完,已經微微生出失望:“鞋子……在哪裡?”

他眼前的馬匹,馬蹄還是馬蹄,哪裡有半點穿著鞋子的模樣?

古爾溫詭笑著,說:“公主剛告訴我馬能穿鞋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反應。”

他指揮一名工匠把馬匹牽來,將三條馬腿縛在架子的三枚木柱上,再幫助馬兒將剩下的那條馬腿抬起來,揚起馬蹄給撒爾看。

果然,撒爾看見這匹馬的馬掌上釘著一枚彎彎的,宛若月牙兒的鐵製品。

撒爾伸手,將這東西略略搖晃,果然隻見它緊緊地貼著馬蹄,絕對不會輕易脫落。

撒爾問副手:“這是怎麼安上去的?”

古爾溫頓時齜牙咧嘴地做痛苦狀,向撒爾比劃:“這麼長,這麼尖的釘子……用鐵錘,咣,咣,咣……釘進去。”

撒爾一怔:“那馬兒不會受傷嗎?”

古爾溫不再作怪,老老實實地說:“公主說了,馬蹄實際上是一層……一層,角質!”

他總算想起來了這個奇怪的名詞,繼續補充道:“就像人的指甲一樣,修剪指甲是不會疼痛的,同樣的,往馬蹄上釘這種鐵環,馬兒也不會受傷。”

“但是從此馬匹能夠長途奔行,而不用考慮馬蹄的磨損。隻要定期檢查,馬蹄鐵壞了修理就行。”古爾溫如是說。

這番答話解答了撒爾心中的所有問題。他回頭看已經準備開始工作的鐵匠,以及正將馬匹從架子上解下來的釘蹄匠,心中明白:伊南這是給他送了一份大禮。

有這些馬匹在軍中,馬匹的損耗將大大降低。馬匹將能載人長途奔襲、快速衝擊——在馬背上作戰的兵種,騎兵,將成為一種實用的兵種。

“不過,公主建議您一定要在身邊留一批釘過馬掌的好馬,以備‘不時之需’。”古爾溫把帶來的馬匹交給撒爾,順便捎上了伊南帶來的消息。

撒爾心中有數,知道伊南所指的“不時之需”指的是什麼。

誰知古爾溫一轉身,又從身後的匠人手中,提起一隻籠子。隻聽“咕咕咕”,一陣鳥鳴聲傳來。撒爾一看,籠內是幾尾灰羽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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