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鉷膝行而前,一路磕頭而行,額頭上破皮了,滲出了絲絲鮮血,雙膝紅腫,疼痛難忍,然而王鉷硬是不叫疼,仿佛那雙膝蓋不是自己的。
一見王鉷進來,楊釗忙放下手中賬冊,站起身來,前來相扶:“王兄,你何故如此?”
王鉷跪著不動,衝簾子一個響頭磕下去:“阿郎相召,語‘有請王大夫’,這必是要我大禮參見,我豈能不儘心儘力?”
“王鉷,辛苦你了。”李林甫的聲音不含喜怒:“上次安祿山前來我府裡,桀驁不馴,不把我放在眼裡,我一聲‘有請王大夫’,王鉷立時會意,三叩九拜,響頭不斷,膝行而前,安祿山嚇破了膽,從此成為我麾下乾將。”
安祿山是個心氣高傲之人,桀驁不馴之輩,第一次前來相府見李林甫時,完全不把李林甫當回事,李林甫就是用了這招,嚇破了安祿山的膽,再和安祿山相見,如同安祿山肚裡的蛔蟲,把安祿山的心思說得通透,從此安祿山就怕了李林甫。
若是李林甫讚揚他,安祿山就高興,若是李林甫不滿,安祿山就直呼“我且死”,從此,李林甫就是安祿山最怕的人。
李林甫要安祿山做什麼,安祿山就得做什麼,從不敢違逆,從而也就成了李林甫最重要的爪牙之一。
而這一切,都是從王鉷在李林甫麵前演的一場戲開始的。
今日,李林甫為了威懾李漁,重施故伎,再演這出戲。
“謝阿郎誇獎。”王鉷又是一個響頭磕下去。
李林甫淡淡的道:“起來吧。”
“謝阿郎。”王鉷謝一聲,艱難起身,然而因為膝行太久,膝蓋紅腫,吃不住力,站立不穩。
楊釗伸手扶著他,來到短案後麵,讓他坐下,再給他斟杯熱茶,遞到手裡。
王鉷接在手裡,道謝:“謝楊兄。”
楊釗笑道:“王兄何必言謝,都是為阿郎做事。”
坐在對麵短案後麵的楊慎衿看在眼裡,嘴角一扯,傲然道:“鉷兒……”
王鉷眼裡閃過一抹淩厲殺機,卻是快速隱去,楊慎衿卻是沒有發現,衝楊慎衿抱拳見禮:“見過表叔。”
楊慎衿左手撫著頦下長須,理所當然的受了這一禮。
楊釗眼睛餘光瞄了瞄楊慎衿,嘴角快速掠過一抹意味莫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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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已經演完了,相信李漁一定會被嚇破膽,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就行。
楊釗算賬,楊慎衿輔助,王鉷坐在一邊撫著膝蓋養傷。
時間在無聲中流逝,過了一陣,有管事前來稟報:“阿郎,李漁仍是箕坐於地。”
李林甫沒有喜怒的聲音傳出來:“不急,他會恭敬的。”
又過了一陣,管事再度來報:“稟阿郎,李漁仍是箕坐。”
李林甫不急不躁:“急什麼?安祿山何等桀驁之人,也得低頭,區區李漁,何足道哉。”
如此三番五次,管事不斷來報,李漁依然箕坐於地。
李林甫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我的所作所為,被李漁識破了。真是沒有想到,小小棣王府裡,竟然還有如此人物。”
楊慎衿不悅:“阿郎,小小李漁如此無禮,不如轟走了事。”
王鉷快速瞄了楊慎衿一眼,衝簾子道:“阿郎,識破了又如何?大勢在我。”
楊慎衿瞪了王鉷一眼,你反對我,就是不給我臉麵。
楊釗一副什麼也沒有看見的神神在在模樣,其實什麼也看見了。
“嗯。”李林甫讚賞:“王鉷說得對,大勢在我。既然演戲不能讓李漁屈服,那我就親自讓他屈服。天下豪傑,未有遇我而不屈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