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
紫宸殿旁的偏殿,就是“乘輿所幸彆院”,也是太子的居處。
按照唐律,太子當居東宮,而東宮就在太極宮東麵,專為太子所居之處。然而,“三庶人案”後,聖人不讓太子居住在東宮,而是讓太子入宮,居住在紫宸殿旁的偏殿。
雖是太子居處,然而陳設極為簡陋,隻有簡單的柏木桌椅以及一些陶瓷用具,就如尋常百姓家,哪裡象太子居住,一點也沒有奢華之氣。
太子李亨不過人到中年,然而一點也沒有養尊處優的形象,反倒是一個地中海發型,頭發禿了一大片,要是再朝這般趨勢發展下去,要了不幾年,他就會變成禿頭。僅餘的一半頭發,灰白一片。
整個人看上去暮氣沉沉,如同行將就木的樣子。
他,要是和聖人站在一起,要是不知道二人關係的人,一定會誤以為太子是爹,聖人是兒子。
這就是大唐太子,未來的唐肅宗。
陳設簡陋的牆壁上掛著一些木牌子,分為左右兩列,右側木牌上寫著“禮儀廉恥”,左側木牌上寫著“溫良恭儉讓”。
字寫得非常好,間架結構精當,筆力雄渾,可以看出寫字之人當時筆走龍蛇,氣象超邁,已成大家。
這字,是聖人一次駕臨此處,在太子的請求下,提筆書寫而成。
李亨身著粗布麻衣,不穿絲,不著錦,看上去就是一個尋常百姓,哪有大唐太子一點風範。他步履穩健,來到聖人手書前,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雙手扶地,額頭觸地,一個響頭磕下去,極為恭敬:“兒臣拜見聖人。”
拜字如拜聖人,沒有絲毫失禮之處,就是最挑剔的人,也是挑不出毛病。
拜完,起身,坐在柏木交椅上,右手一招,侍立在側的李俶幾兄弟依次坐在柏木椅上,安靜整肅。
李亨聲音有些沙啞,問道:“俶兒,此去四弟府上,可有收獲?”
李俶站起身,恭敬行禮,然後把此行經過說了。
李係幾個兄弟不時補充幾句。
李亨豎起耳朵,認真聽,沒有出聲打斷。直到幾人說完事情,李亨這才問道:“你們對李漁如何看?”
李俶很是驚訝:“爹,你怎麼問起他了?他不過區區庶子,雖然這次驚豔,成功救出了四叔,然他畢竟是庶子,你問他做什麼。”
李係重重頷首,很是讚賞:“是啊,爹。”
李亨笑道:“李漁竟然能做到我們這麼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切莫輕視。”
李俶思索著回答:“李漁此人,滿嘴胡言亂語,就沒有一句實話。我們輪番上陣,多方打探,他是如何說服楊國舅的,然而他一個字不漏。”
“這更加證明李漁非易與之輩。”李亨一臉嚴肅,然後話鋒一轉:“然,也僅此而已。如今,我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查明吉溫的身份,他背後究竟是誰?”
李亨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子,眼光不是一般的高,雖然李漁表現驚豔,他也隻是有點興趣關注而已,並不會重視。
李亨吩咐:“準備一下,我要出宮一趟。”
李俶好生驚訝,你上次出宮是在上元節,惹出天大風波,“韋堅案”震動天下,你這次出宮,又會惹出什麼風波?
這話,放在心裡,沒有說出來,和幾個兄弟施禮告退。
等到李俶他們退下後,太子摘下“讓”字木牌,放在桌麵上,右手食指沾著茶水,在背麵寫上“吉溫”二字。
然後,又把“讓”字木牌掛回牆上,絲毫看不出他已經把吉溫的名字寫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