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彥到底是記掛嫂子,這一頓飯吃的是食不知味,等到飯席之後,看著弘晝後麵跟著一連串的馬車,更是望穿秋水一樣,恨不得透過薄薄的帷帳去看清楚裡麵的女子。
裡麵是不是有齊湘兒?是不是她就會被帶走?
鄒縉雲也趁機握住了秦子彥的手,表麵上是安撫對方,讓他不要急,等會陪著他回村,實際上手指摩挲占對方的便宜。
秦子彥壓住自己混亂的思緒,根本顧不上鄒縉雲的動作。
等到和親王的車駕漸行漸遠,鄒縉雲對著秦子彥伸手,讓他與自己同乘一馬,好快些回村。
鄒縉雲單手執馬韁,對著站在下麵的秦子彥一笑,“這樣快一些,要不然更晚回村。”
其實鄒縉雲已經從小廝的口中知道了關於“齊湘兒”的事情,猜想“齊湘兒”因為容貌姝色,被孫知府扣下。
之前和親王小住在孫知府的官署,大約是被“齊湘兒”的容色震撼,故而帶走了她。
按照他的猜想,和親王所帶走的八個美人,裡麵定然是會有“齊湘兒”的。
不過,陪著秦子彥一起去找到真相,會與秦子彥有不同的情誼,所以鄒縉雲現在什麼都不說,隻說要陪著秦子彥回家。
秦子彥被拉著上了馬,他僵硬著身體被鄒縉雲圈在懷中,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彆扭的感覺。
不過說到底騎馬是要比馬車快的多,在秦子彥被顛得頭暈眼花的時候,鄒縉雲下了馬,還半摟著他也下了馬。
隔壁的林嫂子瞪著大眼睛,從家門裡探出身子去看摟摟抱抱的兩人。
她本來在摘菜。
聽到了馬蹄聲,隨便一瞥。
沒想到看到了秦家的那位讀書郎居然被人圈在懷中。
這也就算了,現在被人扶著下馬,林嫂子隻覺得眼界開了,秦二郎這是被當做了女子。
秦子彥被鄒縉雲撫著背,等到緩過神來,正對上了林嫂子好奇的眼。
秦子彥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頭尷尬,想著自己和鄒兄是君子之交,林嫂子不過是無知婦人什麼都不懂,就對著林嫂子拱手行禮:“林嫂子。”
“林嫂子。”鄒縉雲自然也跟著行禮。
林嫂子用圍裙擦了擦手。
“這又不是休沐日,你怎麼回來了?你娘估計得嚇一跳。”
秦子彥詢問:“我娘呢?”
林嫂子長籲短歎,可惜那個叫做柳兒的丫鬟,她要是沒死,估計得一起下地乾活,秦家的那些田地三個婦人差不多可以包圓,少了“齊湘兒”和柳兒,就難辦了許多。
“她應該去地裡收水稻了,你家現在又沒人乾活,少不得得自己做。”
本來秦子彥想要見到娘親再問嫂子的事情,現在忍不住問道:“我嫂嫂呢?”
“哎呦。”林嫂子歎息說道:“你節哀啊,人已經沒了。”
秦子彥的心中大震,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幸而有鄒縉雲扶住了他。
“人是怎麼沒的?”秦子彥站穩了之後,連忙詢問林嫂子,“還有她的丫鬟,還有狗呢?”
“那天,你嫂子去了知府夫人家的繡坊,然後一時高興喝了點酒,失足落水,丫鬟也跟著去了,知府夫人還特地安葬好了,說是葬在了齊家的祖墳裡。至於說狗,可能是人來人往的時候院門沒有關住,你家那隻狗本來就隻聽齊氏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
人是在孫知府那裡沒的,狗出現在和親王的身側。
秦子彥自知窺見了真相,雙手捏成了拳,心裡滿是悲憤:“我知道了。”
林嫂子看著秦子彥的眼神,對著秦子彥招招手,“二郎,借一步說話。”
鄒縉雲不喜歡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但還是微笑著點頭,“去吧。”
林嫂子把人拽到了自家的院子裡,輕聲說道:
“知道你和你哥哥要好,你嫂子這墳有一點不好,就是沒有葬在你家,不然你家大哥九泉之下,都沒有個伴,你到時候考了功名之後,記得遷墳啊。”
秦子彥心知“齊湘兒”沒有死,那墳不過是假的。
“嫂子,多謝你的好意。這事我知道了,不過也不急,我娘至今都不肯相信我大哥真的去了。”
林嫂子提醒了他一件事,秦子彥想著,等到他考了功名之後,若是和親王膩味了他嫂子,他說不定可以通過鄒縉雲的關係,把人討要回來。
心裡頭有了方向,秦子彥恨不得立即扭頭回去讀書,想要多多揣摩出卷人的心思,在這次秋闈高中。
“你娘之前是這樣的,現在好多了。”林嫂子拍了拍秦子彥的手。
“大概是覺得你大哥在地府裡也有人陪了,知府夫人應該還給了一筆安葬銀子,這也好,本來你家和齊氏就緣分很淺,現在這樣也挺好,就當做你嫂子再嫁了啊。”
林嫂子又安慰了秦子彥一些話,讓他把心思放在學業上,最後才猶豫地說道:“在外的那位公子是……”
秦子彥說道:“是浙江布政使之子,也是我的同窗。”
林嫂子被這個身份嚇了一跳,本來想要勸著秦子彥遠著鄒縉雲,現在什麼都說不出了,對方的身份那麼高,她何必多事。
秦子彥補充問道:“怎麼了?”
“我說怎麼這麼看起來就這麼貴氣。”林嫂子笑著說道,“好了,也彆讓人在外繼續等著,你先把人安置起來,再去找你娘吧。”
……
秦子彥帶著鄒縉雲回家,少不得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家裡清爽的格局重新回到了混亂的狀態。
母親錢氏把嫂子擱置起來的東西,重新亂糟糟地放著,家裡有關於齊湘兒的一切都被抹殺得乾乾淨淨。
秦子彥安置好了鄒縉雲,自己擼起袖子試圖整理屋子。
等到錢氏扛著鋤頭回來,就見到了兒子在家裡收拾東西。
錢氏連忙把兒子手中的東西奪下,嗬斥:
“你這是乾什麼?你是讀書人,哪兒做這些活。”
“娘。”秦子彥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子看著母親:
“我今天看到了旺財。”
旺財?
錢氏一想到那條狗,想到了那天家門大開的事情,磨牙說道:
“怎麼不帶回來?這狗一點都不聽話,應該宰了吃狗肉!”
秦子彥剛想要說話,就聽到了吱呀一聲門響,是鄒縉雲走了進來,他說道:“因為那隻叫做旺財的狗,現在是和親王的狗。”
錢氏被鄒縉雲嚇了一跳,等到看到了墨煙,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錢氏的眼皮重重一跳,想到了鄒縉雲的喜好來,心中忐忑難安。
自家兒子怎麼和有龍陽之好的人相處?這可真是……
錢氏下地乾活本來就出了汗,現在汗如雨下,已經濕了衣裳。
鄒縉雲看到了錢氏的模樣,隻當做沒看到,施施然說道:
“家父曾在京城任職,我在京城的時候與和親王交好,常與他吃酒,現在和親王到了蘇州,頭一個想著的就是在下,我又與秦子彥投緣,所以帶著秦弟長見識,誰知道,今兒也巧了,和親王居然帶上了一隻狗,飯席之前秦弟神色大變,我詢問之下才知道這隻狗居然是他嫂子養得,所以陪著秦弟一起過來。”
手中的折扇搖了搖,鄒縉雲說道,“這兩隻狗都叫做旺財,長得也一樣,哪兒有那麼巧的事情?”
鄒縉雲抬出了和親王,讓錢氏心中稍安,就算是鄒縉雲喜歡男子,也總不能禍害和親王吧,說不定就是單純和自家兒子交好。
錢氏想著晚些時候囑咐一下自家兒子,此時說道:“會不會弄錯了,旺財怎麼會跟著和親王?”
“當然有緣由。”秦子彥說道,“不是知府夫人送來消息,說是嫂子死了嗎?然後和親王這段時間就一直住在知府官署裡。是不是……”
鄒縉雲不想再被排除在外,直接在秦子彥聲音低下來的時候,揚起了聲音:
“我們兩人都有一個猜測,是不是齊湘兒沒有死,一直是在孫知府家中,這次直接被和親王帶走,看來和親王著實喜歡這個美人,連一條狗也要帶走。”
在場的人恐怕都想象不到,這隻不是什麼名貴品種的旺財是憑自己的本事被人帶走的。
錢氏聽到了這個分析,先是怔住,繼而是勃然大怒。
那個禍害了他們家的賤人居然攀附上了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