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將就(2 / 2)

今川氏元左腰彆著龍丸,右腰彆著青邊折扇,帶著幾個侍從,急匆匆地策馬上路。在轉過山角時,他回頭最後望了眼善德寺,心中滿是不舍。不過一想到當了家督,或許就能天天和母親相見,今川氏元心裡竟隱隱有些期待——哪怕那母親冷血地讓今川氏元汗顏,他畢竟也是母親。

渡過富士川,再經過蒲原城,前方就是關東通向近畿的寬敞官道了。快馬加鞭,一個時辰便能趕到今川館。還沒等今川氏元盤算出和母親的相處模式,利箭卻突然從路旁襲來。措手不及之下,今川氏元坐下馬被直接射死,腰部也被擦中,直接摔翻在地。等他從眼冒金星的混亂裡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置身血泊之中,身旁跟來的幾個侍從已全數身亡,眼前的慘狀比腰間的疼痛更讓人驚心。這個養尊處優幾十年的公子哥,好懸沒直接吐出來。

他這才意識到,這是暗殺。

也才意識到,這是武家。

美好的憧憬、平靜的生活,與地獄般的殺戮,往往隻有一線之隔。剛剛還在暢想未來的今川氏元,轉眼就要麵臨殺身之禍。

道旁的灌木後越出了一個武士裝扮的中年人,和十幾個弓手。為首的武士大步向前,一邊沉聲道:“抱歉了四公子,在下奉我主之命,取汝性命,”一邊就抽刀在手就向今川氏元砍來。今川氏元倉促間抽出腰間龍丸格擋,然而打擊感卻沒有傳來。他凝神去看,發現那個中年人已經停下了手。

“這是先主和老主公的佩刀龍丸…”武士停下了手,向身後詫異的部下們解釋道,“看起來,四公子已經成為武士了。”

“有何分彆?”今川氏元捂著腰間的傷口,努力地把腿從馬的屍體下抽出,自知已無法幸免——伏擊來得太突然,以至於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他不由得後悔,怎麼到現在才領悟出太原雪齋所說的政治和武家的險惡是什麼意思。

“如果您還是僧侶,在下為自家公子謀殺老主公之子,隻需要事後切腹謝罪,就可以前不愧我主,上不愧老主公。”武士把刀插回腰間刀鞘,幫今川氏元扶起了壓住他的馬匹,又攙扶著他站了起來,“但既然四公子已經還俗成了武士,那在下以偷襲暗算此等卑劣手段殺害武士,就有悖武家道義,將成為家族之恥和曆朝曆代的笑柄,也無麵目見先人先主於黃泉之下。”

“武士要取武士性命,唯有通過堂堂正正的一騎討。死於無名之輩,則是武士的遺憾,請互通姓名。”那個武士又退開半步,向今川氏元恭敬一禮,“在下福島家劍術指導,田沼滴新,向四公子討教了。”

“今川五郎氏元。”今川氏元撫摸著腰間的傷口,把腰帶往上提了提,草草按住止血,“那若是我贏了呢?”

“自然是放您離開。”田沼滴新理所當然地應道。

“我三哥派你來的?”今川氏元又問了一句。

“四公子有問,在下隻敢如實回答,確實如此。家督之爭,各為其主,刀劍無情,望四公子海涵。在下之後自當自殺去向老主公請罪。”田沼滴新深深地一鞠躬,隨後擺好了架勢。

“你不怕誤事嗎?若我贏了,難道真要放我離開?”今川氏元仿佛還是不放心,又追問了一句,“那你豈不是沒辦法完成我三哥的任務了?放我離開,若是我最後勝利,害得你家三公子兵敗身亡,你又該如何交代?”

“若是隻有成功者才能保全名節,那這城頭變幻大王旗的亂世對武士可是有些太殘酷了,豈不是有大半武士最後隻能身敗名裂?所以武家道義才明言,失敗不可恥。隻要踐行道義高貴地獻出生命,那就死得漂亮。在下既報老主公知遇之恩,又守武士之道,哪怕身死族滅,也是麵上有光。”田沼滴新抽刀出鞘,催促般地沉聲道:“四公子,多說無益,請指教!”

“真是沒辦法呐。”今川氏元沒有其他選擇,也是把刀架好,“如你所願。”

“多謝四公子成全!”田沼滴新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四公子地位尊貴,請先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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