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陷花倉城後,今川氏元便率領大軍返回今川館。他這個現任當主,這還是第一次正式入城——上次他可是狼狽不堪地從城裡逃走了。街道上,武士和足輕們向新任當主獻上歡呼,不過今川氏元倒是意不在此,隻是無感。
“你不該如此行事。”走在今川氏元身後的壽桂尼冷冷地指出道,“會讓家臣們覺得你不可親近。作為家督,要對家臣的忠誠予以回應。一次還好,若是你次次如此,今川家豈不離心離德?”
“今川家和我有什麼關係?”今川氏元同樣冷冷地回應道,對母親的態度很不感冒,“本就是你們逼我來的,不久前您還看不起我、打算處死我呢,現在就指望我能像一個合格的家督一樣嗎?您有給我一句像樣的道歉嗎?還是您指望我為這冷酷無情的家族拚命工作呢?這冷血家族的合格家督應該是我那冷血的三哥,您去找他好了。”
“亂暴之言。”壽桂尼冷眼看向今川氏元,今川氏元則毫不畏懼地對視回去。
“作為今川家的家督就要負起自己的責任。”壽桂尼應著今川氏元的視線,再次重申道。
“我說了無數次了我辦不到,我隻想當個悠閒散漫的和尚,對家督根本沒興趣,現在當家督也是被逼的。先是您逼我回來繼位,隨後又逼著我如果想活下去就不得不去搶這家督之位,這樣您還指望我心甘情願地扮演一個好家督的角色嗎?強扭的瓜不甜,母親就不要強人所難了吧。”
“雪齋大師就是這麼教育你的嗎?”壽桂尼提高了音量,隱隱已經遏製不住怒氣,“你該好好反省自己了。”
“老師教出來的是個有血有肉的好人,而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工具。”今川氏元甩下一句話,便獨自策馬而去,“該反省的人是母親您吧?您就是這麼對自己的親身骨肉的嗎?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看到今川義元對壽桂尼如此放肆,追隨壽桂尼幾十年的親信侍女阿常忍不住要出口嗬斥,卻被壽桂尼抬手攔下。望著今川氏元遠去的身影,阿常不禁有些委屈地低聲道:“禦台殿,您如此待四公子,他反倒不領情,還……”
“彆說了,有些秘密就讓它爛於心中,身死後便灰飛煙滅,不會有人記得。”壽桂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淡淡地道。
“可是禦台殿平白無故受這委屈,奴婢實在是……”
“為了今川家,老身受的委屈還少嗎?並不差這一件。”壽桂尼的眼角微微泛起漣漪,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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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天守閣後,天守閣裡的小姓便引他去了當主居住的房間——今川氏輝沒走多久,屋內的布置還是他生前的模樣。今川氏元在榻榻米上坐了下來,回憶著十幾年未見的兄長的模樣,卻隻能想起小時候那稚嫩的長相。
“兄長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今川氏元掏出腰間的青邊折扇,用扇柄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掌心,打量著屋內的布置。今川氏輝過得頗為樸素,遠沒有今川氏親當年的奢華,屋子裡的布置也很簡單。
唯一一個引人注目的擺設,便是桌案上今川家的傳家寶千鳥香爐——爐身呈青藍色,爐蓋黝黑,其上還有鳥的翡翠微雕。今川氏元自然不會忘記千鳥香爐,他小時候還住在今川館時,就對它頗為喜愛。他點燃了焚香,輕嗅著那熟悉的香味——也不知道他懷念的究竟是這兒時的香味,還是這兒時香味裡和父母兄長同居一室時的溫馨。
“承芳,怎麼還沒出來?”就在今川氏元發呆的時候,門外卻想起了太原雪齋的聲音。
“怎麼了,老爺子?”今川氏元打開房門,發現太原雪齋和他身後的幾個小姓手裡正捧著如山高的公文。
“這十幾天裡今川家大亂,堆積如山的事情沒有處理,等著你這個新任家督來拍板呢。”太原雪齋看到今川氏元的臉色好像不是太好,便想開個玩笑調劑一下,“咱們快點弄好,為師我還要趕緊去城下町的鯨屋裡找姑娘們呢。好久沒來今川館了,姑娘們可念我念得緊啊!”
“今川家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本來就被壽桂尼弄得心情很糟的今川氏元文言徹底爆發了,要不是太原雪齋教養下一直以來極佳的涵養,今川氏元險些就要罵出臟話,“今川家的公務,老爺子你喜歡乾就自己乾,母上想乾就讓她乾!反正和我沒關係!不是早就約好了嗎?”
說罷,他便將門狠狠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