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豪賭(2 / 2)

“天下之所以大亂,不就是因為你們這些目無尊長法紀的亂臣賊子嗎?”今川義元也沒好氣地嗆道。

“閣下最好搞清楚先後順序,如果日子能過下去,能和父母兄弟一起安享天倫之樂,有誰願意當亂臣賊子?亂臣賊子都是被逼反的忠良啊。”今川義元的話仿佛戳到了少年武士的痛處,讓後者的語氣裡隱隱帶上了憤怒的情緒。

“該弄清楚先後順序的反倒是閣下你吧?”今川義元抬手指向那些二條禦所外趾高氣揚的細川家士兵,“天下大亂不就是從應仁之亂開始,從細川家架空將軍、獨攬政權開始的嗎?如果所有人都尊奉幕府,又豈會有天下戰亂?”

“誰說幕府就一定是足利家的了,足利家的天下也是打下來的。天下之大,有能者居之。誰能讓天下太平,就該由誰來坐天下。”少年武士擲地有聲地喝道。

“但如果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想著改朝換代,天下要戰亂到什麼時候?你又怎麼能確定自己就真的是最能讓天下太平的呢?”不過今川義元顯然不認同這種弱肉強食的觀念,“既然不能確定,那大家一起維持現有的秩序不好嗎?如果所有人都想著維護幕府,當幕府出現問題時也想著匡正它而不是推翻它,以天下如此多仁人誌士的才能,難道辦不到嗎?天下不亂,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啊。”

說完這一段話,今川義元自己都有些驚訝。一向不關心天下大勢,隻想著花鳥和歌的自己,為什麼會脫口而出這些話呢?難道是因為前些日足利義晴對他的恩典,讓他念起了幕府的好和今川家祖祖輩輩對幕府的忠義,所以也湧起了想要維護幕府的感情嗎?

“歪理邪說,房子的棟梁已經腐蝕了,再怎麼修修補補又有什麼用呢?隻有把它拆掉,再蓋一座新的才是辦法。”少年武士非常大氣地一揮手,隨後伸出兩指,指向今川義元,“敢賭嗎?誰是對的。”

“有什麼不敢賭的?”今川義元毫不畏懼地應戰,同時非常不滿地看著少年武士指著自己麵部的兩根手指,沉聲道,“無禮之徒,報上名來。”

“三好長慶。”少年武士自豪地報上名號,同時反問道,“閣下呢?”

“今川義元。”

“喔,你就是前幾日偷偷來見將軍的人啊。名門之後,卻隻會誇誇其談,言過其實。”三好長慶再次輕蔑一笑,隨後手勢一變,對著今川義元打了個響指,“以三十年為賭期,我實現我的天下給你看。”

“名不見經傳的小輩,敢揚言三十年取天下?”今川義元驚訝於三好長慶的野心和膽量,“閣下才是誇誇其談、言過其實吧。”

“成與不成,三十年後翻牌便是。”三好長慶的手勢再次一變,舉起一個大拇指,手部一翻,徑直指向腳下的地麵,“三十年後,你來京都,看看我賭沒賭贏。”

“賭注是什麼?”今川義元好奇地問了一句。

“賭命如何?敢嗎?”三好長慶神色一狠,小小年紀,身上的殺氣卻已經不遜色於沙場宿將。

三好長慶本以為自己這昂揚激情的話,會讓同樣是血氣少年的今川義元也情難自禁,跟自己立下賭約。誰曾想今川義元卻一下子打了退堂鼓,擺了擺手,歪著頭笑道,“誰要和你賭命啊,性命珍貴得很。”

“沒意思。”三好長慶也被今川義元給逗笑了。

“不過三十年後我會來的,隻是我不和你訂這賭注便是,要和你賭的人天下大有能人在,我就來看個結果。”今川義元看了眼三好長慶身後二條禦所上飄揚的足利二引兩——和同宗的今川家一樣的旗號。“我始終認為,你喊的那套不過是野心家窮兵黷武、橫征暴斂的借口,隻會造成無辜百姓的犧牲。如果真的想要和平,隻有遵循舊道、維護幕府一途。不過我隻是個沒什麼抱負的風雅人士,這條路也輪不到我來踐行,隻是看個熱鬨罷了。”

說罷,今川義元便策馬離去。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三好長慶倒是頗有興趣地笑了起來,扭頭看向身旁的中年人。

“彈正覺得這是個怎樣的人?”

“善良單純的好人,一看就是從小被精心嗬護在花園裡的花朵,沒見過多少世道險惡,才會說出這些空有正義感的話。”被喚作彈正的男人給出了中肯的評價,“沒什麼乾勁,沒什麼豪情壯誌,對政務和軍務仿佛也沒什麼興趣,反倒是對繁文縟節頗為重視。如果沒有什麼變故的話,一輩子也就是一個縱情花鳥風月、不思進取的守成之主。”

“那看來是個小角色了。”三好長慶略微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但他肉眼可見的天賦異稟,一旦認真起來,可能會成為主子你最大的勁敵啊。”

男人又不上了一句話。

“喔?彈正對他評價這麼高?”三好長慶好奇地側過頭來。

“主子莫以為在下在信口開河。”男人抬起手來,緩緩地捋著下巴上的那撮小胡子,“我鬆永久秀相人,從未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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