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今川義元則策馬在去見武田晴信的路上。一路上,那古野氏豐和早阪奈央都勸個不停,認為今川義元不該隻身去武田家的軍營裡,實在太過危險了,不過今川義元卻是毫不擔心。就在他們走到武田家大營的山腳下時,剛好遇到了匆匆下山的武田晴信一行人。無獨有偶,武田晴信身旁的板垣信方、甘利虎泰等人也在苦勸武田晴信不要隻身去今川家的軍營裡,實在太過危險了。
“哈哈。”今川義元和武田晴信見到彼此後都是大笑起來,隨後就猛地互相擁抱了一下,各自笑著對身後的部下們道,“我就說過,不用擔心嘛。”
“五郎。”武田晴信退開半步,在今川義元的胸口錘了一下,豪邁地大笑道,“還是說真的該叫你姐夫了?”
“虎千代之前還說要毒殺自己的姐夫呢,怎麼,還毒嗎?”今川義元也是笑著提起了當時的玩笑話。
“五郎你若是孱弱不堪,我馬上就毒殺你,再去吞並今川家。”武田晴信半點情麵不留,邊笑邊直接地開口道,“你也彆笑啊,我可是真的乾得出來這種事情的。”
“那你姐姐可是要守寡了啊。”
“我怎麼會在乎這些事情呢?”
今川義元和武田晴信再次大笑起來,武田晴信非常大方地伸出手道,“這樣的爭論之前都已經發生過多少次了,沒必要再說了吧。”
“是,我說服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今川義元也是伸出手來,使勁地握住了武田晴信的手,“但這並不妨礙我們成為同盟,各取所需。”
“希望五郎你給力點,不要弱到我有朝一日下定決心吞掉今川家的地步啊。”武田晴信用另一隻手拍打著今川義元的肩膀,今川義元則用另一隻手瀟灑地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大軍。
“我倒是無所謂,但那你也得問問今川家的人答不答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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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今川義元回到營地時,太原雪齋已經在大寨裡等他了。
“北條家遣使求和,要找我們和武田家談判了。”太原雪齋拿出了北條家使者剛剛留下的信,當扇子一樣緩緩給自己扇著風。
“現在談判?”今川義元聞言笑了起來,“北條家有什麼資格談判?現在它不是任人宰割嗎?隻要我們不和他們談和,他們的部隊就回不去,小田原就是一座空城。我那嶽丈(武田信虎)哪怕打不下來,也能把城下町劫掠一空,北條家幾十年的努力就白費了。所以北條家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格吧,我們開什麼條件他們就必須答應什麼。”
“哦?你是這麼想的嗎?”太原雪齋大笑起來,隨後站起身,隨手把那封密信卷成紙卷,在今川義元的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臭小子,太嫩了啊!”
“啊?”今川義元被太原雪齋敲得有點蒙。
“我問你,假設我們就是不和北條家談和,就是把他們的主力拖在這裡,對我們今川家有什麼好處?去小田原城搶得盆滿缽滿的是武田家的部隊啊!到時候北條家主力急著回去救援,狗急跳牆之下必然和咱們血戰。武田家總共就帶來2000人,到時候頂在前麵的可是咱們的5000人啊。死人死我們的,搶到的戰利品都是武田家的,你要做這種傻事嗎?”
今川義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太原雪齋則在一片笑罵道:“我看你真的是被那武田公主迷昏了頭吧,真把武田家當自己家了?我們在這之前可是幾十年的仇敵啊!但凡有利可圖,武田家分分鐘就能背叛我們,你為他們的利益考慮乾什麼?”
“要是談判者隻有我們和北條家兩家,是不是就簡單多了?”今川義元悟出了其中的道理,“但是加入了武田家這第三方,三方利益糾葛,局勢就變得複雜起來。”
“你設想的是:如果全天下隻剩下兩個家族的話,那根本沒有談判的必要,也沒有談判的可能。雙方都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又何來談判的必要?是這樣的意思吧?”太原雪齋說到這裡後卻是話鋒一轉,搖了搖手指道,“但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因為不可能存在‘內部意見完全統一、隻有一個聲音’的家族。”
“一個讓大名趨之若鶩的領土交換的協議,卻可能讓爭議領土上的家臣恨之入骨;一個鄰國間減免關稅的協議可能讓商人們賺得盆滿缽滿,卻可能讓弱勢一方的農民和手工業者家破人亡。大名和家臣間有矛盾,一門和外族間有矛盾,譜代和外樣間有矛盾,不同地域的豪族間也會有矛盾;更不要提農民和商人、武士和平民間那數不勝數的矛盾了。”
“一個家族內部有數不清的利益團體,也有數不清的聲音在影響著作為談判者的大名。大名又怎麼可能全憑自己心意就達成協議?他應付得了國內的洶湧反對嗎?事實上,每一次外交談判的結果,都是每一個家族裡數不勝數的利益團體和另一個家族中數不勝數的利益團體共同達成一致的結果。哪怕隻有兩個家族談判,牽扯其中的博弈者可能多達數十,怎麼會出現你口中那樣簡單的情況呢?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北條、武田、今川三家在談判。”
“想不到外交中有如此多的學問。”今川義元聽罷太原雪齋的一席話,喃喃自語著感慨道。
“哈哈,歡迎踏入家族政治(國際政治(不是))的思考領域。”太原雪齋向打了個響指,順勢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隻是入門,裡麵的門路,可多了去了。”